第七十六章 小腳

  嚴氏是打小裹的小腳，五根腳趾全都折斷了踩在腳心裡，腳趾的骨頭都是斷了的。這樣的小腳，平時走路走多了都會又累又疼，平時好好保養呵護著還行，要是不小心碰到了，那疼痛可是正常人的腳數倍的。

  這下孟淮葉不但碰到了她的腳，還踩了個結結實實，嚴氏哪能受得了，臉色都慘白慘白的，只覺得大腦中嗡嗡作響，哆嗦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孟淮葉已經從她身上爬起來，「奶，你沒事吧？」

  伸手去拉嚴氏。

  嚴氏尖叫一聲，「你滾，別碰我！」

  

  她實在是被剛才那一下疼怕了。

  周圍的鄰居們卻不知道這些，只見這老太太作天作地的，禍害了兒子兒媳婦還不算，葉兒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她就耍這種招數來對付，真是不嫌害臊！

  鄰居們指指點點，嚴氏躺在地上，腳疼的想起也起不來，便真的忍不住委屈的哭起來，「這個死丫崽子黑心肝啊，這是要我的命啊，知道我是小腳，還故意來踹我一腳……」

  孟淮葉頓時露出一副愕然之色，隨即臉都漲紅了，「我沒有，我剛才就是不小心……」

  圍觀的鄰居也看不下去了，「我說老宋家的，差不多就行了，人家葉兒剛才站的好好的，你故意去撞人家，把人家撞到了，還倒打一耙！你看看人小姑娘的衣裳，這下哪還有法穿？」

  孟淮葉因摔到了嚴氏的身上，衣服上已經沾了大片的泥水。

  嚴氏哭得更凶了。她以前的確是用這些招數來拿捏人，可這一回，是真的啊！

  此時里正已經叫了郎中來，老宋頭也不顧泥水能弄髒自己的衣裳，親自將嚴氏扶了起來，攙扶著她在小凳子上坐下。見到趙郎中，連忙說道，「老趙，快來給你嫂子看看，她的腳傷了，疼的厲害。」

  嚴氏疼的哎呦哎呦直叫喚，「老趙快來給我看看，怕是骨頭斷了……」

  里正不耐煩的瞪了他們老兩口一眼，「裹啥亂，安靜等著！」

  說完就讓趙郎中先去屋裡，給宋德勇和鄭氏看看。這倆一個腿又不能動了，一個破了頭，可真成了患難夫妻了。

  趙郎中看著嚴氏身上一片狼藉，搖頭嘆息一聲，便進東廂房去了。

  嚴氏見他竟然不先給她看，反而要先去給那一對不孝的兒子兒媳婦去看，心裡更加高興，掙扎著用一條腿站起來，讓老宋頭攙扶著，身體絕大多數的重量都壓在了老宋頭身上，一瘸一拐的就要去東廂房跟趙郎中理論。

  可她腳受了傷，一時半會的又走不了路，便又衝著院子裡來看熱鬧的鄰居們罵了起來。

  「都看啥，都看啥！沒見過人家打仗嗎？一個個的都只會看熱鬧，怎麼就不能幫我說說這個不孝敬老人的兒子！」

  這時候門口又進來一個人，不是別人，鄭氏宋老四宋德志，他一看見院子裡的情形，便皺起來眉頭，不耐煩的看著滿身污泥的嚴氏，還有站在她身邊一言不發的老宋頭，「娘，您這是又鬧啥呢！就不能過兩天安生日子嗎？」

  老太太一聽便不樂意了，「我哪裡鬧了？房子漏雨，沒法住人了，你們倒是一個個的都搬走了，就剩下我個老婆子沒人管！也就是劼兒孝順，還想著重新蓋房子，好讓我能住的舒坦些！你們這幾個當兒子的，就知道顧著自己的老婆孩子，倒把我這個親娘放在後頭了！不孝的東西！」

  她狠狠罵了宋德志一通，宋德志可不是個只會聽她罵的，忍不住說道：「那你也不能看著我三哥老實，就可勁兒的欺負他！你要是需要地方住，咱們可以商量，看你住在哪家更合適！你咋能這樣不聲不響的就搬過來，還把我三哥三嫂的東西都扔出來，你看看你哪有一點當娘的樣子！」

  母子倆人正在互懟，趙郎中已經看過宋德勇與鄭氏兩個人的傷情，不幸中的萬幸是，都沒有什麼大礙。

  鄭氏只是皮外傷，止了血養兩天就好了，宋德勇只是崴了一下，之前的傷處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平日還是多注意休息，不過太過勞累，不能走路過多。

  孟淮葉聞言便放了心。

  趙郎中又低頭看著滿身污泥的嚴氏，「老嫂子，我給你看一下吧？」

  嚴氏點點頭，正要脫鞋，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頓住了，有些為難的看著趙郎中，「要不，還是到屋裡去看？」

  趙郎中看她這個樣子，若是到了屋裡，還不得給人弄得滿屋子都是泥巴。

  他便道：「還是在這裡看吧，屋裡灰暗暗地，看不清楚，這裡兩趟，萬一老嫂子你的腳有什麼不對，我也能及時發現。」

  到底還是自己的腳要緊，嚴氏倒也不再扭捏，開脫了鞋子，就開始解自己的裹腳布。

  在這鄉下，男女大防並沒有京城裡那麼嚴苛。尤其嚴氏上了年紀，便不必在乎和會不會被外男看到皮膚了。

  隨著嚴氏慢慢的將裹腳布解開，眾人只覺得一股又算又臭的味道迎面撲來。

  這味道仿佛發酵了一整個夏天的臭肉，簡直讓人聞之欲嘔。

  里正也險些被臭個好歹，從前他妻子也是裹的小腳，可卻從來沒讓自己的腳這麼臭！

  里正皺著眉，一臉的噁心嫌惡：「你這表面上看著油光水滑的，怎麼能讓腳這麼髒這麼臭，你就不能洗洗啊？」

  嚴氏難得的羞紅了臉，低著頭解釋道：「哪有臭的這麼嚴重，大家都是一樣的，裹小腳的人都是這樣，你們不懂就別瞎說！」

  找郎中冷笑一聲，直接戳穿她：「你可得了吧！人家誰跟你似的這麼臭！比咱村後頭那條臭水溝還要臭上幾倍！」

  他一邊說著，一邊屏著呼吸，飛快的檢查起嚴氏的腳來。

  她的腳沒有大礙，只不過是碰了一下罷了。

  趙郎中看完之後立刻起身，告辭離開，再待下去，說不定他真就要吐出來了！

  孟淮葉見老太太無暇他顧，對幾個小孩子使個眼色，半大孩子們立刻就又把宋老太太的東西送回蕭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