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你為什麼食言？

  私藏的毒藥，尤芷全部貢獻出來了。

  千草坊不生產毒藥，這是尤芷自製防身用的，畢竟路上兇險，難免遇到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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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輕輕一捏就碎了，裡面的粉末，吸入一丁點就會死。咱們的人先服下解藥，就沒事了。」

  顧長史朝尤芷一拱手，帶人走了。

  天將亮的時候，顧長史渾身血污，帶著二十個護衛回來，還趕著十幾輛馬車。

  「王妃，已將紀顯抓獲，軍餉都搶回來了。」

  顧長史向她稟報，

  「卑職將他們押赴京城，為王爺洗冤。王妃就在客棧候著，毅王爺派來接應您的人馬，黃昏前就能到。」

  他更換了衣服，帶了十名侍衛，押著紀顯和兩個俘虜，返京去了。

  獨斷專行，說走就走。做事從不徵求尤芷意見，只通知她一聲。

  他真的是我的護衛嗎？！

  尤芷扯扯嘴角。

  不過尤芷現在已知道，顧言家世顯赫，在金吾衛任長史，地位不是一般尊貴。

  也不知蕭楚是怎麼想的，派他來給自己做護衛，真的屈殺人家了呀。

  果然如顧長史所說，太陽快落到西方山頭時，前來接應尤芷的人馬到了。

  不是毅王派的人接應，而是毅王本人親自帶著兵將，來迎接她了。

  見到尤芷，蕭晏的笑容明朗燦爛，輝映著天邊綺麗的霞光。

  如果蕭楚看到他這樣，臉上一定會陰雲密布。

  「本以為，我與春風皆過客，誰知道，你卻攜秋水攬星河。山水有相逢，芷兒，這麼快就見到你，我太開心了！」

  生平第一次，尤芷見到了蕭晏信中描述的雍北景象。

  只不過現在天氣暖和，枝條上的冰掛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蕭晏已派了人請尤芷父親過來。

  父親比尤芷去年見時黑瘦了，臉上線條也硬朗，像山中堅硬的石頭。

  他身上的儒雅氣息，也已經被堅毅和悍勇所覆蓋得無影無蹤了。

  「芷兒，你怎麼來雍北了？」

  父親打量著尤芷，持杯子的手指像枯樹枝一樣粗糙，上面分布著大小傷疤和裂紋。

  十幾年的青春熱血，他都拋灑在了邊關大漠。

  只不過，他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以血汗捍衛的皇朝中，坐享高位者會用他的性命，威脅他的女兒。

  用餐後，父親簡短地叮囑尤芷要珍重身體，就告辭了。

  他在另外的城郡駐守，騎馬回去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

  次日，尤芷就看到了雍北軍隊在校場練兵的場景。

  蕭晏站在高台上。

  他身姿挺拔，器宇軒昂，身穿一副銀色盔甲，陽光下光采閃耀，如天神臨世，威風八面。

  金鼓聲號角聲響徹校場，將士們胸懷報國之志，排列齊整，手持刀槍盾牌，精神專注地進行列陣和實戰訓練。

  下午，他們的練兵結束很早。

  蕭晏騎了匹馬過來，向尤芷伸出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上馬！」

  馬蹄輕捷如飛，轉進了彎曲的山路，路旁的樹木一閃而過向後倒，風在尤芷耳邊呼呼低嘯。

  轉了好幾個彎兒，從山裡出來，便是鋪天蓋地的紅火色，一望無垠！

  「好美呀！」

  尤芷驚嘆道。

  蕭晏笑著牽住尤芷的手，走入了這紅火火的世界。

  原來這是一個海灘，長滿了一種叫作鹼蓬草的植物，九月正值花期，它火艷艷地開花，連成一片，如天上的紅霞落在海灘，美不勝收。

  蕭晏告訴尤芷，這海灘上別的草都不能生長，只有鹼蓬草能存活，還長得這麼茂盛。

  遠處，有一帶淺碧色的波光，夾雜在這片紅霞中，水鳥翱翔鳴叫，像一幅壯麗的畫卷。

  蕭晏說，過幾天，有一場硬仗要打。等打完仗，他帶尤芷去另一個好玩的地方，保證她會喜歡。

  「什麼硬仗？很危險吧？」

  蕭晏笑笑：「打仗哪有不危險的？我在這裡大小仗打過上百場了，沒事兒，不用擔心。」

  再追問，他就說是軍事機密，不肯告訴尤芷。

  其實，他是不想讓尤芷擔心。

  「那——你記住你的承諾：帶我去另一個好玩的地方，不能食言！」

  尤芷心裡說：「蕭晏你一定要安全回來啊！」

  「絕不食言，放心吧！」

  蕭晏握握尤芷的手，

  「那個地方很隱蔽，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不妨透露給你吧，是個很大的溫泉。」

  「拉鉤，一言為定！」

  尤芷們像小時候那樣，鄭重其事地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有一天夜裡，尤芷還在熟睡時，蕭晏帶著軍隊集結，悄悄出城去了。

  後來尤芷聽說，她父親也帶著兵將出城，到了另一個方向，是去給蕭晏打配合，包抄敵軍的。

  他們去了一個多月也沒回來。

  傳回來的消息說，他們追擊北虜主力，一直翻過了高聳的雍山，追到山南的北虜腹地。

  一天天等待的日子，實在是太焦心、太難熬了。

  只要有點風吹草動，尤芷就趕緊跑出屋子打探，希望聽到他們凱旋而歸的喜訊。

  這一等，就又是一個月的時間。

  從盼著聽到他們的消息，變成害怕聽到了。

  總覺得沒有消息，可能才是最好的消息。

  從城樓上眺望，南邊就是高聳入雲的雍山，山上蒼翠的植被，雪白的飛泉，在霧靄籠罩下，現出蒼茫幽深的意境。

  尤芷常常想像，看到蕭晏率領軍隊，如天兵天將般，密密麻麻從山頂疾馳而下的場景。

  在無數次失望之後，尤芷心裡就開始浮起不好的念頭。

  夜裡，尤芷好似飄過雍山，找到了蕭晏他們跟北虜作戰的戰場，看到浮屍遍野，血流滿地。

  顧不得害怕，尤芷在屍體中一個個翻找，一邊哭喊著「父親——」「蕭晏——你們在哪兒？」

  結果，真讓尤芷找到了蕭晏的遺體。

  他胸口插著箭，滿臉是血，雙目緊緊閉著。

  尤芷抱著他，哭得聲嘶力竭：

  「蕭晏——你為什麼不守信用？！我們拉過鉤的！你說回來要帶我去溫泉的，你為什麼食言？！」

  滿臉都是淚，尤芷睜開眼睛，眼裡被淚水模糊了，朦朧中還好像看到蕭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