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是會變的

  「月柔，你就坐在睿王那桌吧！」賢妃抬手指向蕭楚的桌案。

  這裡，一下子就成了全場的焦點，各種目光如萬花筒般，有探詢，有驚訝，有憐憫，精彩得很。

  內侍添了張圈椅放在蕭楚旁邊，秦月柔則在萬眾矚目中，落落大方地挨著他坐了下來。

  賢妃如此安排，應該是為秦月柔的登堂入室，進行輿論準備吧。

  賓客交頭接耳議論著，嗡嗡聲不絕於耳。尤芷心裡五味雜陳，渾身不舒服。

  過了會兒，宴席開始了。

  秦月柔拉著蕭楚的胳膊，嬌滴滴地撒嬌道：

  「王爺，妾身要吃黃燜魚翅，您幫我夾過來吧？！」

  在蕭楚為她夾菜的當兒，秦月柔揚起下巴，朝尤芷拋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尤芷真想把桌子給他們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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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是宮宴，皇帝還在堂上坐著，她也無法失禮造次，只能裝聾作啞，無視他們秀恩愛，自個兒默默地埋頭乾飯。

  口中都塞了什麼東西她也不知道，跟嚼蠟一樣。

  秦月柔刻意的嬌笑聲，不停衝擊她的耳膜，刺痛感從她的耳膜一直傳導到心臟。

  「芷兒，多吃點菜。」

  蕭楚動作利落地夾過來四樣菜：「燒鹿筋」，「紅梅珠香」、「佛手金卷」和「花菇鴨掌」。

  這些菜都是她素日最愛吃的，蕭楚夾過來以後，就擁擠地堆在她面前的碟子裡。

  「多謝王爺體貼，記得我的口味。」

  尤芷模仿著秦月柔的嬌軟聲調，巧笑嫣然，「我記得王爺喜辣，也請王爺多吃點吧！」

  她抓起桌上的辣椒瓶，一陣狂倒。

  不一會兒，滿桌菜都被紅艷艷的辣椒油覆蓋，刺激的辣味撲鼻而來。

  秦月柔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她撅起紅嘟嘟的艷唇，推了推蕭楚:

  「姐姐這是什麼意思？王爺從小就不能吃辣，姐姐分明是心懷怨意，故意挑釁，想害王爺用不了膳食。」

  附近的賓客察覺這邊動靜，好奇探頭往這邊觀瞧。就連高堂上的賢妃都面有慍色，將目光投向他們的桌子。

  蕭楚默默地看著尤芷，神情沉重，眸中卻並沒有責怪之意。

  他往桌上掃視一周兒，將一盤紅油最重的菜拉到跟前，拿起了筷子:

  「月柔，我現在就是喜歡辣口味的菜。人嘛，都是會變的。」

  他夾起一塊兒紅呼呼的菜，也不知辣椒裡面裹的是啥，一下子全塞到了口中。

  尤芷倒是一怔。

  她看到蕭楚蹙了下眉，鼻子皺了起來，微不可查地抽了兩口冷氣，想咳嗽又強忍住，眼淚被辣得流了出來。

  他根本就不會吃辣，還強裝著若無其事。看他那副痛苦吞咽的樣子，比受酷刑還難受。

  秦月柔瞪大眼睛看著蕭楚，顯得不知所措。她手中緊緊攥著一雙象牙筷，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滿桌豐盛的菜餚，包括精美的甜點，全都被火紅的油辣椒吞沒，沒有一盤能下得去筷。

  蕭楚指著尤芷碟子，那裡放著他方才夾去的菜，唯一沒被辣椒油覆蓋的菜。

  「芷兒，這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快趁熱吃，不然一會兒涼了，口感就不好了。」

  蕭楚用給秦月柔夾過菜的筷子，再給她夾菜。踏馬的不知道自己有潔癖？不怕她嘔吐啊！

  尤芷眉眼微冷：

  「我早就不喜歡吃這些菜了，看到就反胃。人，都是會變的。」

  她端起這碟菜，「嘩啦」一聲，連菜帶碟子，全丟進了嬤嬤手拿的渣斗里。

  「王爺，您看她——」

  秦月柔推推蕭楚，嘟起塗著蔻丹的紅艷檀口，下巴朝尤芷一點：

  「這不是故意打您的臉嗎？」

  蕭楚薄唇緊抿，黯沉的眸光緊緊鎖在尤芷臉上，擰起的眉頭透著他的不悅情緒。

  尤芷旁若無人地、從他們未動過的菜品里，每一盤都夾了一筷子，放到自己碗裡。

  低頭乾飯，辣死個人，不過挺過癮。

  這一次，還真的嘗出了每樣菜的味道，不愧是御膳房的菜餚，做得真不錯！夠辣！

  但那倆人可能難以下咽。

  秦月柔委屈巴巴的，說自己不能吃辣，蕭楚則低聲安撫著她，勸她移到賢妃那一桌去。

  見她不肯移走，蕭楚就不再言語，悶著頭自虐式地吃辣椒拌飯，後者見自己被無視，也就啞了火。

  尤芷一刻也不想跟他們多呆，瞅個時機出了坤和殿，到外面散步消食。

  「尤芷——是不是心裡不舒服？！」

  身後譏誚挑釁的聲音，一聽就是秦月柔。

  「不妨告訴你：我就要進睿王府了！賢妃娘娘已經求過陛下，這次，就連太后——都別想擋住了。哈哈哈......」

  她笑得猖狂恣意，眼梢飛揚出驕橫得意之色：

  「蕭楚哥只愛我一人，我的孩子——就是日後睿王府的世子。而你，就是一雙敝履，等著被他甩掉吧！」

  尤芷輕蔑一笑：

  「秦月柔，你想錯了！被甩的人，是你的蕭楚哥！是姑奶奶甩他！聽明白沒有？！姑奶奶不要朝三暮四的渣男！不像你這賤人，別人扔的髒的臭的東西，你都當香餑餑啃得有味兒！也不嫌膈應！」

  這番狂轟亂炸，炸飛了秦月柔的驕矜得意，只剩下一臉錯愕。

  突然，她眼中溢出得意狂喜之色，扭頭向一個方向，聲音重新變得嬌軟：

  「蕭楚哥——您聽聽，尤芷就這般侮辱您......」

  沿著秦月柔的視線看過去，尤芷頓時脊背繃緊，心臟停跳。

  蕭楚鐵青著臉立在不遠處，拳頭攥成一團，手指骨節處滲出了白骨般的森寒之光。

  方才自己因憤激而脫口而出的話，被他盡收耳底了。

  不趕緊腳底抹油，還等著他撲過來揍自己？好漢能吃眼前虧嗎？

  尤芷不動聲色，裝出氣場強大的樣子，突然猝不及防，拔腿就溜。

  「嘭」的一下，胳膊被抓住，轉過頭，眼前鋪滿玄青底色和金線的繡蟒。

  這是蕭楚穿的錦袍。

  她被蕭楚抓住了，下一步對方就要動手打她了。

  絕不能挨他打，不能讓秦月柔看著稱意。

  置之死地而後生。尤芷破釜沉舟，先發制人，揚手一個耳光朝蕭楚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