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隆二十二年，京郊五百里外的八下里鎮。

  天陰沉沉的，有些悶熱。

  一輛灰撲撲的牛車在官道上停著。車上架著一個巨大的木籠，裡面坐著八九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她們一個個看起來骨瘦嶙峋，像路邊被曬蔫兒了的小花兒，無精打采的縮成一團，靠在木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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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身形傴僂、顴骨高聳的婦人打著哈欠從車上下來，她從腰間摸出個水菸袋，點了火，吧嗒吧嗒的抽起來。

  不一會兒，進城的路上傳來一陣亂鬨鬨地聲響。有幾個小姑娘偷偷從臂彎里抬起頭來。

  「啪啪啪。」那婦人冷不丁地連著朝車架抽了三鞭子，驚得姑娘們尖叫起來。

  「下賤胚子，再看就把你們賣到窯子裡去，讓人看個夠！要是誰敢動歪腦筋，仔細你們的皮！」

  小姑娘們嚇得抱頭縮成一團，這下連頭都不敢抬了。坐在車架旁的沈染染背上被抽到一鞭，正火辣辣的疼。她一聲不吭地坐著，好看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自從被這母子倆拐來後，她一路沒少被這對母子虐待，每天食不果腹，常常餓得四肢無力，兩眼昏花。

  這幾日聽說有一個大戶人家需要許多小丫鬟，牙婆母子帶著她們日夜兼程往那頭趕。眼見著還有一兩日就要到了，沈染染服帖地坐在車裡，低著頭，一雙握得骨節發白的手抓在褲腿上，透露出些許情緒。

  官道上的嘈雜聲越來越近，一群人烏泱泱的走過來。當中一位人高馬大、身高約有八尺的大鬍子壯士，肩扛一隻巨大的老虎屍身，在村民的簇擁下，大踏步走來。看那老虎少說也有上百斤，他卻腳步輕快，仿佛身上背的不過是只輕巧的山貓一般。

  圍觀的大多是八下里鄉民。這隻吊睛老虎為害鄉間多年，已有十數人被這畜生吃下肚，官府幾次圍剿，反倒折進了幾條人命。

  沒想到如今這禍害被大鬍子壯士手刃，簡直大快人心。眾人便一路跟著打虎英雄瞧個熱鬧，也有那被猛虎傷了性命的人家，得知此事，紛紛跑過來看個究竟。一時間人越聚越多，聲勢浩大。

  那牙婆正坐在車上等兒子回來。一聽說有人手刃猛虎，便好奇地湊上去瞧個新鮮。

  那壯士見狀，手下一翻，狀似提了提那虎身，手中卻似有一物，直直往囚籠擊出。出手迅捷，竟無人察覺。

  鎖在木籠里的小姑娘們正戰戰兢兢地老實待著。忽然「鐺」地一聲，木架上的銅鎖似乎被什麼東西撞擊，斷裂開來。那聲音清脆短促，隨即淹沒在嘈雜聲中。

  沈染染以為自己聽岔了，抬頭一看，卻發現那籠鎖斷了。

  原本她以為自己倒霉透頂，連出門吃個湯包都能被人迷暈，難以脫身。沒想到還能等到老天爺良心發現的時候。

  她猛地推開籠門，箭一般飛奔而去。

  等牙婆轉回車邊時，囚籠里除了兩個畏畏縮縮簽了賣身契的姑娘，哪裡還有人影兒。

  這時牙婆兒子提著修好的車轅回來了，一看老娘捂著胸口，半天說不上話來，登時氣紅了眼，一把丟下車轅就直往旁邊的玉米地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