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平安夜那個晚上,你在幹什麼?
2024-06-12 11:28:59
作者: 晚來風急
小酒館裡,林清看著裴歌悶頭喝酒,她伸手將裴歌手裡的杯子搶了過來。
裴歌轉頭望著她,眼睫顫了顫,「阿清,你做什麼?」
「歌兒,這不是你的風格。」林清照樣抿唇看著她。
「什麼不是我的風格?」她低下頭,眨了眨眼。
林清望著她,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莫名有點想哭,她說:「你不該是這個樣子。」
裴歌忽地抬頭看著林清,食指在桌面點了點:「那我該是什麼樣子?」
「嘭」地一聲,周傾將杯子猛地摜在桌上,他一把扯起林清,低頭看著坐在對面的女人,說:「阿清不要多說了,她向來乖張,千遍萬變都是她,要訂婚還是要結婚,你就去訂去結吧,記得到時候千萬不要給小爺發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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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兩人,眼神有些迷離,但眸色平靜:「你們要走了嗎?」
「走了。」
裴歌低下頭,閉上眼睛,嗓音很輕:「走吧。」
林清一路被周傾扯到外面,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著一臉冷漠的周傾:「周傾你剛剛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我哪裡過分了?她自己不放過自己,我還不能生氣了是不是?」周傾呼出一口氣。
「可歌兒她已經很難過了,你剛剛還這樣,我回去找她……」
她被周傾拉住,「別去,她是瘋了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跟人訂婚,我只後悔剛剛沒有朝她臉上潑酒,好趁早讓她清醒!」
林清咬著下唇,瞪著周傾:「周傾,你太過分了!」
她說:「你都說了她以前就很喜歡這個葉什麼的,不管她選擇做什麼,我永遠都相信她。」
周傾眉頭擰的死緊,頓了好幾秒,他才冷冷哼一聲:「當初那麼喜歡那個什麼狗屁江雁聲,這會兒轉眼就要和一個剛回國的葉輕臣結婚,傻子都知道有問題吧?」
「一個玩弄她的感情,一個出國幾年期間一次都不曾回來過,這兩人不過半斤八兩罷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林清攥著手,她忽地說:「既然他們都不是好東西,只有你是,你去叫醒她啊!」
空氣有瞬間的凝滯,冷風呼嘯而過,熄滅了些他滾燙的火氣。
他閉了閉眼,什麼話都沒說,轉身走了。
林清獨自一人站在原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也是嘆了一口氣。
她知道,周傾是太在意歌兒了,他怕什麼都捅出來了,他跟裴歌最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但裴歌這次還是讓他傷了心。
……
周傾一晚上沒睡。
天還沒亮,他就裹著大衣出了門,他要去找讓裴歌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一路開車去了醫院,下車時,天上下著小雨,他頂著雨幕往住院部的大樓走去。
這個時候,天邊剛泛起霧藍色,才有天亮的趨勢。
在前台查到了江雁聲所在的病房,周傾一路乘電梯上去。
有人忽地開門進來,靠在沙發里閉目休息的顧風眠猛地睜開眼睛,她還以為是來查早房的護士。
室內一片昏暗,視線還未恢復清明,就見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以極快的速度朝病床掠過去。
顧風眠瞳孔緊縮,心跳驟停,看著那幕驚恐地捂著嘴。
原本躺在床上的男人被周傾薅著衣領拎起來,一拳又一拳重重地落在他臉上。
但周傾也不過得了兩拳的機會,當第三拳落下來時被男人的手掌一把包住,那隻手順著手腕往上,最後壓著周傾的手臂將他一把摔到地上。
但江雁聲也沒好到哪裡去,手背上的滯留針錯了位,鮮血倒流,一張蒼白的臉掛了彩,坐在床邊低頭喘氣,幽黑的眸冷漠地盯著周傾。
但周傾不甘心,他立馬從地上起身捲土重來。
江雁聲拔了留在手背上的針頭,陰鷙地盯著又衝過來的周傾,病房的各種裝飾還有藥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燈「啪」地一聲被人打開,明亮的燈光充斥著每個昏暗的角落。
顧風眠捏著手機正想跑出去叫人、報警,卻見到那瘋狂襲擊江雁聲的人是周傾,她冷靜下來,但眼神十分憤怒。
她走過來,盯著他,大聲質問:「怎麼會是你?」
周傾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看也不看顧風眠,只惡狠狠地盯著江雁聲。
此刻兩男人站在一片狼藉的碎片裡,江雁聲沒穿鞋,玻璃碎片扎進了他的腳底,暗紅色的血從底下沁出來。
顧風眠看著眼裡一疼,她舉起手機,另一隻手指著房門的方向,厲聲道:「趕快給我出去,否則我馬上報警。」
周傾沒動,充斥著紅血絲的眼睛看著江雁聲,語氣咬牙切齒:「你真是個人渣。」
此刻,顧風眠大概知道他是為了誰而來,她想起前幾天在公司看到的情景,她又冷冷地重複了一遍:「你現在馬上給我出去,不然我真的報警了!」
江雁聲挪開目光,看了顧風眠一眼,嗓音十分沙啞:「眠眠,你先出去,別叫人。」
「雁聲哥,你受傷了!」顧風眠不想出去。
男人眉頭擰了下,再度開口:「聽話,出去,我跟他說點事情。」
直到關門聲響起,周傾捏著拳頭又要揮過來,江雁聲往旁邊一躲,手按著腹部往上的位置,跌在床上。
他看著周傾:「周少爺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打得你媽都不認識。」
江雁聲扯了扯唇:「要是今天警|察真的將你帶走,那對你們周家來講應該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頓了頓,他看了眼病房某個角落,補充:「周小公子的罪行,攝像頭看的一清二楚。」
「你還敢威脅我?」周傾冷哼一聲,踩著碎玻璃就要向前。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意氣用事。」江雁聲說。
「江雁聲,你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又非要和她在一起?玩弄她的感情,你很得意、很驕傲很自豪是不是?!」周傾攥著手,惡狠狠地看著他,心裡憤怒值在持續飆升。
聞言,他先是抬眸看了一眼周傾,隨後別開臉,盯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嗓音沙啞且溫淡:「我很糾結。」
啥玩意兒?
周傾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江雁聲扯了扯唇,嘲道:「你不會懂的。」
「所以你當初答應她幹什麼?身為男人,又渣又爛,我恨不得替她殺了你!」
江雁聲看著周傾,語氣平靜:「誰讓她當初對我死纏爛打?」
又是一拳落到他臉上,一夜未眠,周傾一張臉猙獰得可怕,「勞資真想殺了你。她現在要訂婚了,以後跟你再不會有任何關係,你嘴上積點德,以後看到她最好自己繞著點路。」
拇指指腹正貼著嘴角擦沁出來的血珠,聞言一頓,瞳眸再度暗了一個顏色,菲薄的唇角勾出點微末的弧度,道:「略有耳聞,那就祝她幸福。」
周傾一離開,顧風眠就衝進來,她心疼地看著江雁聲滿臉的傷,快要哭了出來:「雁聲哥,我馬上叫醫生過來。」
四周一片狼藉,各種藥味混合在一起,味道奇怪又難聞。
江雁聲叫住顧風眠,「不要叫醫生,叫人進來收拾一下。」
「可是你身上都是傷……」
「不礙事……」
保潔很快將病房給收拾乾淨,顧風眠站在病床邊上擔心地看著他:「真的不用叫醫生嗎?」
他看向她,被子底下的手按著胃部的地方,他是因為胃出血進來的。
當時還在應酬,看著席間的推杯換盞,後來突然就倒了下去。
醒來的那刻,他才恍然,原來這段時間不知不覺喝了這麼多酒。
但江雁聲知道,那些酒都不是他主動喝的,和心情、和情緒都無關,純粹只是因為應酬太密集,僅此而已。
但此刻,胸腔里牽扯出絲絲縷縷的疼痛,能忍受,只是它一直綿延著。
江雁聲跟她說:「眠眠能出去一會兒嗎?讓我安靜地待會兒。」
顧風眠愣住,隨即點頭:「好。」
外頭雨聲越來越大,拍打著樹葉,噼里啪啦。
他閉上眼睛,聽著外頭的聲音,恍惚回到了裴歌到醫院來找他的那個晚上。
裴家的小公主要訂婚了。
這樣也好。
假以時日,就算沒了父親,她還有丈夫。
……
眼看離訂婚的日子越來越近。
前幾天,裴歌和葉輕臣最後一次去試了婚紗,她站在鏡子前,看著臉上牽扯出來的笑容,就算心裡高興的情緒沒那麼濃烈,但她穿婚紗笑起來的樣子,還是很好看的。
這日,裴歌在下課時接到葉輕臣的電話,他要過來接她去吃飯,讓裴歌在校門對面的咖啡館等他一會兒。
她走出校門就碰到了許久不見的熟人。
一年多不見,那人瘦了不少,裹著長及膝蓋的駝色大衣,長發被風吹得凌亂,看起來比她都還要瘦上一些。
裴歌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她。
過了會兒,靜安雙手揣在衣服兜里主動朝她走過來,她看著裴歌,臉上帶著溫靜的笑容,如同她人,她說:「歌兒,我回來了。」
裴歌臉上並沒有過多的表情。
靜安見她沒有反應,她主動上前抱了她一下,吸了吸被冷風吹得通紅的鼻子:「好久不見,我回來了。」
臨街的咖啡館。
靜安看著坐在對面拿著勺子安靜攪動咖啡的裴歌,她笑了下:「歌兒,聽說你和輕臣要訂婚了,祝福你們。」
「安子,你特意為這個趕回來的嗎?」裴歌問。
靜安點點頭:「對,不過我在臨川住兩天就要趕回去,待不到你們訂婚的那天,不過歌兒你放心,你們結婚的時候我肯定會回來的。」
一陣沉默。
過了會兒,裴歌才低頭悶聲說:「對不起,我跟他訂婚的事,沒跟你說。」
靜安搖搖頭,她將手伸出去握住裴歌放在桌子上的手,輕輕地笑開:「他打電話跟我說了,你喜歡他這麼多年,如今你們也算是修成正果了,以後就好好的吧。」
裴歌盯著靜安白淨的手背,她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抬頭靜靜地望著靜安。
「怎麼了?歌兒。」對面靜安問她。
她想了想,說:「其實我如今已經不太喜歡他了。」
靜安臉上的笑容僵住,過了會兒,她道:「怎麼會呢……他剛出國那兩年你都不准我們提他的,更何況,他如今很愛你。」
「嗯。」裴歌點頭。
見裴歌情緒不是很高,靜安想了想,說:「歌兒,你可能一直不知道,輕臣他一直就很想回來,他很捨不得你。」
裴歌又是點頭。
「安子,跟去年相比,你好像瘦了很多。」裴歌看著她,皺眉問。
靜安一愣,手指捧著溫熱的白瓷杯,笑著說:「是啊,瘦了很多,在外頭實在是太忙了,輕臣如今算是已經解脫了,但我還沒有,加上外面的食物也不夠好吃,時間長了,是個人都會瘦的。」
她說了很多,好似在急切地撇清些什麼。
裴歌懶得繼續追問了,她只說:「你要多注意身體,不要太累。」
「好。」
路邊有車子停下,駕駛室的門被推開,從裡面出來個身形高大的男子,靜安一眼就瞧見了。
心臟被刺痛了下,她忙跟對面的裴歌說:「輕臣過來接你了,他不知道我回來,歌兒你也先不要跟他說。」
裴歌還未反應過來,靜安就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去了。
她坐在椅子裡,眉頭擰得緊緊的。
葉輕臣走進來找到她,看到裴歌對面放著一杯喝到一半的咖啡,還冒著熱氣,他順勢坐下,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和誰一起喝咖啡呀?」
裴歌看向他,「我和……」側頭望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同學。」
「你的同學是上洗手間了嗎?咱們要等她出來還是……」
她想了想,沖葉輕臣笑了下:「還是不等了,咱們走吧。」
葉輕臣拿起她的外套替她穿上,又拿了包,牽著她的手往門口走。
「咱們訂婚宴還是選在和平飯店,現在準備得都差不多了,都遵從你的意思,除了兩邊的家長,我的一些同事和你的朋友同學,就沒其他的人了。」
「好,你安排就行。」
葉輕臣替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又彎腰體貼給她繫上安全帶,剛要起身,瞧見一隻細白的手抓著他的黑大衣衣領。
他怔住,問:「怎麼了?」
「我好像沒有把我們倆的事告訴安子。」她看著他說。
葉輕臣眉頭幾不可聞地擰了下,隨即道:「我打電話告訴她了,她說最近都在忙,抽不出時間回來,」頓了頓,大掌揉揉裴歌柔軟的發頂:「要是覺得遺憾,你可以再給她打個電話,興許她會回來也說不定。」
「好。」
他繞過去坐進駕駛室,又跟裴歌說:「不過她實在忙的話,就算了吧。」
車子啟動,裴歌降下車窗,她朝窗外看去,靜安被框在小小的後視鏡里,她瘦瘦高高的身體好似快要被風給颳走。
裴歌收回目光,又似是想起什麼,她轉頭問葉輕臣:「上次平安夜那天,那個男人後來怎麼樣了?」
葉輕臣想了想,說:「你一直沒問我也就沒告訴你,那男人因為受傷住院,等傷好將移交給警|方,但醫院那邊有一天突然來消息說他憑空消失了,那邊已經報了警,警|察會持續跟進的。」
她掐著手心,又多問了一句:「怎麼就消失了?」
「監控顯示,他被人帶走了,可能是同夥。」
「後來找到了麼?」
「還沒,聽說失蹤了。」葉輕臣說。
裴歌點點頭,沒過多追問,但心裡卻存有疑惑。
第二天,她給靜安打電話時,靜安已經離開了。
真的就只是回來一趟,祝她訂婚快樂。
電話里,靜安跟她說:「歌兒,禮物等你們結婚的時候再補,要過得幸福哈。」
裴歌點頭說好。
……
再見江雁聲,是在她訂婚的前兩天。
在葉輕臣的公司樓下。
她開車過來找葉輕臣,接他下班。
車子停在路邊,裴歌開門下車,風很大,吹翻了她的圍巾,腳踏出去的瞬間羊絨布料糊了臉,遮住了視線。
下車的位置剛好是漏水孔,她穿著細跟的高跟鞋,鞋跟直接踩空陷了進去,因為看不見,手也扶不住光滑的車門,整個人一歪,馬上就要摔倒。
心臟漏了一拍,想像中的疼痛並沒來,一雙有力的手掌托著她的肩膀,將她攬進懷裡,算是虛驚一場。
濃郁的煙味伴隨著熟悉的甘苔香,裴歌心臟一緊,顧不得連人都沒看清,就伸手將他推開。
但她的鞋跟還未拔出來,沒了借力的地方,她又差點摔倒。
江雁聲嘴裡叼著煙,伸手抓著她的手臂,濃黑的眉擰了下,將她抱到一邊。
這次他先反應過來,主動放開了她,往後退了幾步。
青白色煙霧被風吹到她這邊,那味道剛竄入她的呼吸里,煙霧就被打散了。
裴歌側頭看去,她黑大衣的胸前掉落了一簇灰黑色的菸灰,冒著點兒火星,將她的衣服絨毛灼的焦糊,但還未看清,就又被風給吹走了。
轉頭去看他,發現他手指捏著煙狠狠吸了一口,目光看著前方,臉色淡漠,濃郁的青煙從他薄唇里吐出來。
一段日子沒見,他似乎也瘦了不少。
她轉身要走,卻忽地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來望著他,問:「我能問問,平安夜那天晚上你在幹什麼嗎?」
他睨她一眼,吐了嘴裡的菸頭,抬腳踩上去,嗓音輕描淡寫:「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