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有些要命吶
2024-06-12 11:27:31
作者: 晚來風急
裴歌在第二節課的中途醒過來。
胳膊被她腦袋枕麻了,這裡當然沒家裡床上睡得舒服,手臂被壓出一道淺淺的痕跡。
等緩過這一陣,她順手薅過一旁的手機點開,然後看到對方發給她的那個問號。
裴歌坐直身體,脖子往前支了幾分,穿過人群看到一道坐得筆直的背影,留著長長的黑色直發,看起來純良無害又小家碧玉。
她眨了眨眼睫,低頭握著手機打字。
……
會議室里,是江雁聲例行做匯報的時間,他講完回到位置上,換另外一個項目的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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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有人小聲地提醒他他手機剛剛響了。
江雁聲沒多想,點開。
微信對話框裡跳出來一句話:你女朋友正背著你勾三搭四呢。
女朋友?
男人擰起眉頭點開那張圖片,只淺淺地瞥了一眼,隨即鎖上手機,並未回裴歌。
裴歌覺得沒意思的很。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那個顧風眠倒不如答應了剛剛那個表白的男的,索性將這頂綠帽子給江雁聲戴的結結實實的,這才好呢。
她一把將手機拍在桌子上,也沒看現在是什麼場合。
「啪」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甚至於把後兩排睡覺的同學都給吵醒了。
前頭不少人回過頭來看裴歌,林清覺得有些尷尬,低著頭,恨不得將臉埋到書里去。
這課上的沉悶又沒意思,裴歌起身走了。
台子上講課的老師這才收回不悅的目光繼續講課,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過於放縱他們,於是拿著書本調整好小蜜蜂慢慢地晃到了後排的位置。
前座,顧風眠方才只來得及捕捉到那一道我行我素、又高挑纖細的背影,只隱約看到女子有一頭濃密微卷的長髮,暴露在外的長腿白的發光。
雖然沒看清她的樣子,可顧風眠莫名的就是覺得熟悉。
和早上那個跟江雁聲離的很近的身影很像。
顧風眠手裡握著筆,筆尖長時間停留在一個地方,在紙上沁出一點黑色的墨跡。
旁邊同桌小心翼翼地提醒她:「風眠,你的書要被弄壞啦。」
顧風眠恍然回神,對她笑笑。
同寢室友抬手撞撞她的胳膊,很八卦地湊過來小聲地問她:「風眠,你還在想剛才的事?」
「啊?」她看著同桌。
「就那個男生給你表白啊,那麼大一捧玫瑰花,真是可惜了。」同桌搖搖頭。
顧風眠壓根就沒當回事,她低下頭沒有說話。
同桌見老師還是在後幾排的位置,她又壓低聲音問顧風眠:「咱們班那幾個男生說的是真的嗎?」
「他們說了什麼?」
「你頻繁地拒絕你的仰慕者們,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了啊?」
顧風眠下意識想起江雁聲。
她胡亂地嗯了一聲,沒說話。
同桌嘖道:「你看咱都是一個宿舍的,咱宿舍幾個可都是單身啊,什麼時候得叫你男朋友請我們吃飯才行,順便也讓我們見一見。」
顧風眠抿了一下唇,敷衍地說:「他有些忙。」
「再忙也得吃飯不是嘛。」
「那……我改天問問他吧。」
顧風眠回頭看了一眼後門的位置,而後轉過身來問同桌:「剛剛那個中途出去的女生是誰?連老師的面子都不給。」
同桌見怪不怪了。
她說:「哦這是她這學期第一次來上課,你還沒見過她,也不認識她,她脾氣不大好,別說中途離開了,她都很少來上課的,壓根不把這個放在眼裡。」
顧風眠蹙眉問:「為什麼?」
「她啊,是個千金小姐,嬌生慣養的,我行我素,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同桌感慨一句:「這個世界啊就是這麼奇怪,你看我們拼了命進來的終點也不過就只是人家的起點,我們在這裡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學習,為了多拿獎金,但人家根本就不care。」
「不過上天是公平的,臨大還是比較嚴格的,她上學期期末測試缺席,要是以後再這樣估計就得換學校了。」
顧風眠握著筆安靜地聽著,她笑笑跟同桌說:「人各有命,各有各由的活法,你看我平常有時間還要出去兼職家教,你跟我比起來不是好多了?」
「我可沒有你優秀,現在的人啊明顯素質都提高了,學校里可很少再有那種看不起窮人的人存在啦,我們只唾棄不學無術還占用資源的人。」
同桌嘆了一口氣,看著顧風眠:「風眠,你長得好看,性格也好,又努力,你以後會有大好的前程的,」她搖搖頭感慨:「你這麼優秀,也不知道你男朋友是怎樣更優秀的人物。」
顧風眠又不經意地繞回最初的話題,她問:「那剛剛那個千金小姐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裴歌,裴氏集團你知道吧?」
裴氏顧風眠當然知道,她就是學金融的,自然知道,於是點頭。
同桌跟著「嗯」了一聲:「她就是商業大亨裴氏集團董事長裴其華的掌上明珠。」
顧風眠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慢慢攥緊裙子。
果然是她。
看到江雁聲升職的消息後,顧風眠有專門去查過,她知道他在裴氏工作,甚至還得到裴氏董事長的賞識,在裴氏的工作日漸有起色。
但顧風眠還是沒太懂,為什麼江雁聲會和這個裴氏的千金小姐在一起。
……
裴歌跑出去買了一瓶水喝,下課鈴前幾分鐘就已經響過了。
林清給她發消息說下節課還是在剛才的教室,她顧及裴歌腳上的傷問要不要下去接她,裴歌說她等上課了人走走乾淨了再上來,讓林清不用下去。
九月份的天氣依舊毒辣,但這會兒終究是一天中難得舒適的時刻。
後來路過音樂大樓,大上午的裡面就傳來震耳欲聾的搖滾樂,曾經有那麼些時刻她很迷戀音樂,但現在她只覺得吵鬧。
於是加快腳步往前走,卻不想有人在身後叫住她。
裴歌拎著瓶子皺著眉轉身。
三個穿著嘻哈風的年輕男子站在那兒,中間那個朝著她走過來,裴歌眉心的褶皺逐漸加深,她表情高傲但眼底藏著絲絲迷茫。
這人她認識,但就是想不起來叫什麼名字了。
反正是跟在祁成身邊的人,他們是一個樂隊的。
裴歌眯起眼睛,挑起下巴:「有事問?還是單純找茬?」
說著她捏緊手裡的瓶子。
那男人擺擺手,在距離她還剩下兩米的時候停下了,「我們家在臨川在四流都擠不進去,我怎麼敢找您的茬。」
這話陰陽怪氣裴歌聽著怪噁心的。
她抬起食指扣兩下太陽穴:「講重點。」
「也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您成哥那事是不是和你有關?」對方問。
裴歌這下更加不明白了,她挑眉:「他咋了?」
「難道你不知道嗎?誰都知道臨川一夜之間少了一個祁家。」
「他們祁家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嗎?」裴歌笑。
「是你搞得鬼的吧,成哥也一聲不響地出國了,連個招呼都沒打,我們這樂隊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現在主心骨沒了,你說我們氣不氣?」
裴歌好整以暇地點點頭,她說:「嗯,我是有威脅過他讓他趁著暑假麻溜地滾出這個學校來著,他還有點自知之明,至於其他的——」
點點婉轉的想法在裴歌腦子裡轉了一圈,她笑了笑:「估計都是我的保鏢做的,你們去問他吧,我把他手機號給你?」
「你騙鬼呢,你的保鏢不是聽你的話?」
裴歌又點點頭,她挺喜歡這人講的話。
他江雁聲當她的狗,就該聽她的話。
不過,她歪歪腦袋:「不過還真是他做的,他混黑社會的,」
見他們盯著她看,裴歌嗤一聲:「祁成消失了你們覺得氣不過來我這裡討說法,但你們呢既不敢動我更不敢動裴家,那不如就找個替死鬼出出氣好了,去找我的保鏢吧,我不護著他。」
裴歌將江雁聲的電話號碼給他們了,然後自己慢騰騰地溜著回去上課了。
……
正值下午五點多的光景。
江雁聲找到裴歌時,是在臨川大學的美術樓下。
她穿著朋克風的皮衣跟黑色牛仔短褲斜倚在一棵桃樹枝幹旁。
嘴裡咬著一支畫筆,認真地盯著面前男生捧上來的畫。
隨後,她取下畫筆,嘖嘖道:「同學,你這畫我感覺少了點兒東西。」
面前男生痴痴地盯著她的臉看,問:「少了什麼?」
裴歌皺起眉頭,拿著畫筆飛速地在紙上塗了兩筆,一幅畫就毀了。
但裴歌卻舒展了眉頭,將筆和畫板都遞給男生,她笑:「這下完美了。」
男生差點溺在她那個笑容里,卻又瞬間清醒,低頭看到手上已經被毀了的作品氣急敗壞地質問她:「裴歌,你為什麼要毀了我的畫!」
裴歌雙手插在衣兜里,眨了眨眼睛,用他聽不懂的西班牙語笑嘻嘻地嗤道:「傻x。」
說完,不顧面前的人是什麼反應,她邁著輕快的腳步朝前走。
拐角處。
裴歌低頭哼著歌,額頭差點兒撞上面前的一堵人牆。
她抬頭,視線里猝然出現一張臉,她嘖了一聲後退兩步,目光卻沒從他臉上挪開。
江雁聲半闔眸,越過她朝那個男生看去,他的表情很明顯,剛剛裴歌使壞那一幕他都看到了。
裴歌半點被人抓包的羞恥心都沒有。
她輕咳一聲,歪著腦袋看著江雁聲,「讓開。」
江雁聲朝前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眸光清透,「你剛剛好像幹了壞事。」
他用了好像。
裴歌單手叉腰,表情十分不屑,她料定江雁聲聽不懂剛剛的西班牙語,於是她矢口否認:「你一個傻x懂什麼,我剛剛幫同學改畫來著。」
「你罵人了。」江雁聲用的肯定句。
裴歌眉頭一擰,雙手插在衣兜里,微微傾身,眼皮往上,有種瞪人的感覺,卻又顯得勾人:「那你說說我罵什麼了?」
江雁聲挑挑眉,右邊尾眉骨處有一道小小的疤,黃昏斜陽下男子五官一半明一半暗,顯得英俊又邪肆。
做出挑眉這個神情時,讓他整個人多了一些痞氣,可偏偏他現在是個著西裝的衣冠禽獸。
裴歌表情有些得意,她直起身子,下巴微微往上抬了些,在繞過江雁聲朝前走時用西班牙語哼了句:「土包子。」
江雁聲微微眯起眼睛,轉身盯著裴歌的背影。
過了兩秒,他沉沉地叫出她的名字:「裴歌。」
空氣隱隱約約融入操場上拍籃球的聲響,而榕樹下的林蔭道這個時刻卻很安靜,所以顯得他的聲音很清晰。
男子聲線很平,沒什麼情緒,語調微微往下壓了幾個度,語氣也說不上好。
但就這樣,「裴歌」兩個字自江雁聲的口中說出來再撞進裴歌耳朵里,那一瞬間,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怎麼感覺有些要命呢。
裴歌慢慢轉身,夕陽下,女子茶灰色的發頂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光暈。
她斜看著他,手指撥了撥耳朵,懶散地回:「你還有事兒?」
男子視線從她的眼睛處挪到肩頭,光影下,一條綠色的毛毛蟲已經翻越了裴歌的手臂,爬上了她肩膀。
江雁聲眯起眼,勾唇,語速很慢:「我覺得有必要告知你一聲,你肩膀上那條毛毛蟲很快就要爬到頸窩了。」
裴歌愣了半秒,側頭:視線里是一片被放大的綠色,四周還帶著絨毛,這團綠色在裴歌轉頭時停頓了半秒,隨後繼續朝她蠕動。
與她的臉不過咫尺的距離。
「啊!」裴歌一張臉瞬間扭曲,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閉上眼睛一巴掌朝那條肥胖的蟲子呼過去。
毛毛蟲掉在地上,裴歌紅了眼,咬緊後槽牙一腳跺在上頭——
嘴裡還吼了一句判詞:
「給我死!」
那一瞬間,江雁聲眸光閃爍了下,眉頭也幾不可聞地擰了一下。
剛剛好像似乎聽到了毛毛蟲屍體炸裂血漿崩出的聲音。
他喉結動了動,見裴歌白著臉瘋狂地踩腳底的「屍體」,表情憤恨,殺人如麻。
十幾個來回後,裴歌閉上眼睛,終於鬆了一口氣。
而地上哪裡還有毛毛蟲的蹤影?
只剩下一灘粘在地上的綠漿。
而裴歌呢?
她臉色慘白,額頭布了一層薄汗,看起來被嚇得不輕。
江雁聲搖頭:「可憐。」
裴歌睜開眼睛,難得贊同他的話:「是的,我太可憐了。」
「我說,」江雁聲盯著裴歌,「毛毛蟲太可憐。」
說完,他低頭她的腳,眉心漸漸攏起。
但下一瞬,他轉身朝前走去。
「站住!」裴歌喝道。
江雁聲置若罔聞,步履穩健。
她一邊脫外套,一邊朝走過過去,氣的又飈了一句西班牙語:「土包子,給我站住!」
他停住了。
身側,裴歌將捲成團的皮衣外套塞進路邊垃圾桶,她走過來,表情坦然又肆無忌憚。
她絲毫不覺得自己罵了他有什麼問題,反正她平常也是這麼肆無忌憚。
況且麼,高中畢業的江雁聲哪裡聽得懂西班牙語呢?
裴歌問他:「我讓你四點來接我,你人呢?」
見他不說話,裴歌又冷嗤著:「時間已經過了,那我也不需要你接了,你滾吧。」
江雁聲盯著她鎖骨附近大片冷白的皮膚,眉頭微微擰起。
她內里穿的是一件黑色貼身小吊帶,此刻那兩根細細的帶子掛在她肩頭,更是襯得白的地方愈加白,鎖骨美得幾乎可以養金魚。
他靜默了兩秒,走到垃圾桶前,也不怕髒,伸手將她剛剛扔進去的衣服撿出來。
他抖開皮衣,默不作聲地就想將它披在裴歌身上。
裴歌往旁邊跳了好幾步,嫌棄又後怕:「你敢!」
氣氛有些冷凝。
江雁聲面無表情地將那件皮衣扔了,隨後脫了身上的西裝走過來就要往她身上套。
這場景裴歌只覺得似曾相識,恍然回到她開生日趴的那晚,他也是這樣像瘋狗一樣將他那件破衣服強行穿她身上。
五點多,正是下課的點。
人聲逐漸熱鬧沸騰,林蔭道上人來人往。
他好像絲毫不怕旁人的目光,她不穿他就逼著她穿,像個瘋子。
裴歌抬頭瞪著他,那眼神恨不得將他殺死。
她站在原地沒動,任由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低頭擺弄著她,直到將外套徹底給穿上,還貼心地扣上了兩顆扣子,眉頭這才稍微舒展了些。
「自古越了線騎到主人頭上的狗都是沒有好下場的。」她說。
男人冷嗤:「有沒有好下場你說了不算。」
她被輕淡的甘苔調味道包裹著,不難受,只是有些悶有些熱。
裴歌吐槽:「這麼熱的天你還穿個外套,瘋了吧。」
江雁聲朝那垃圾桶看了一眼,點頭:「嗯,裴小姐又何嘗不是。」
她懶得理他。
這下也沒了折騰的心思。
更何況,他們現在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裴歌不想被人當猴看。
她高傲地揚起下頜撥開他邁開腿就走,當下也早就將自己左腳還受著傷的事給拋到九霄雲後去了,腳下偏偏不小心踩了一顆小石子,左腳一軟,整個人毫無準備地朝前撲去。
……
這天黃昏,臨大好多人都看到了那個畫面。
裴大小姐又談戀愛了。
大熱的天,她矯情地穿著那件寬大的男士外套對著那個長相帥氣、五官無可挑剔的年輕男子投懷送抱,對方穩穩噹噹地將她抱了個滿懷。
後來她還賴在他懷中不起來,直到那男子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著她離開。
這個好多人里也包括顧風眠。
她站在人群外,痴痴地看著江雁聲旁若無人地抱著她朝不遠處停著的黑色座駕走去。
室友在旁邊似艷羨似鄙夷地說:「需要這麼高調麼?那男的年輕又好看,估計是她砸錢包養的。」
顧風眠抱在懷裡的書本掉了一地,像她碎成很多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