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逃出生天

  她臉上顏色大變，怒道：「我叫你別多管閒事，你偏要多嘴，別以為你那什麼『掠影腳』鬼功夫厲害，我要是高興起來，照樣把他內傷治好！」

  香百川曉得這個師妹脾氣倔強，生恐她一負氣真的出手維護嚴方了，連忙一拐一拐走了過來道：「師妹何必為了這個小子而傷了和氣！」

  

  何仙子沒有理他，對著嚴方道：「你是否感到很痛苦？」嚴方默然的垂下頭來，沒有說什麼。

  何仙子見他這種廖落黯然的樣子，深深嘆了口氣道：「我曉得你這種痛苦是心靈上的，較之肉體上所負荷的更加沉重，但是……」

  她又嘆口氣道：「人生總有遭受挫敗的時候，你還年輕，你還可以重新振作，重新奮鬥……」

  嚴方心頭劇震，再怎麼也想不到何仙子會對他說出這種話來，他愕然抬頭，不信賴地望著她，好似這何仙子能看透人心一般。

  「你怎麼......」

  何仙子微微一笑道：「那陸風是這野蠻人的弟子，你們擒了他的弟子，他自然要生氣！」

  何仙子沉吟了片刻：「你真是大內侍衛？」嚴方目光流轉，看了看她身後的兩人，誠摯地道：「晚輩已面臨死亡關頭，還會說謊？」

  何仙子哦了一聲，右手食指一撥琴弦，一縷琴音飛出，裊裊散入空中。嚴方語聲一咽，張開的嘴裡，已被何仙子趁著撥動琴弦之際，擲進一枚丸藥。何仙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立身而起。

  在這一個動作時，嚴方已聽到她以「細蚊傳聲」之術將話聲逼入他的耳里：「這是一枚『續命丸』，你服下便能保住性命。」

  也不容他思忖何仙子的用意如何，那枚丸藥已經化為液體咽下肚去。他苦笑了一下暗忖道：「我這下只好聽天由命，不管這是毒藥或仙藥，我也無法了。」

  何仙子臉色一寒，衝著香百川道：「師兄，恐怕這裡牽連的事情有些複雜呀！」

  「嗯？莫非他真是大內侍衛？」香百川此刻也有些疑惑了。他臉色冷酷，問道：「嚴方，我暫且信你一回，倘若有半句假話，我定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嚴方這時胸中舒適無比，那些四散的真氣也緩緩的向著丹田集聚，他曉得現在只要容他再安靜的用一個時辰的功，便可使內傷痊癒十之六、七，那麼也就不怕香百川了。

  他腦中念頭連轉數下，說道：「香百川，如若不信，你大可對我下手，到那時，便再也不是武林紛爭了，到那恐怕要挑起兩國乃至多國戰爭！」

  香百川此刻也拿不定主意，眼神流轉，對著多瑙和何仙子道：「你二位回鑄劍山莊看看是否有異，順便道蜀中都督府查探下情況，我在這裡守著這個小子！」

  「嗯！」二人覺得此事關係重大，必須慎之又慎，身形飄逸地去了。嚴方沒有理會一旁的香百川，就地而坐調息起來。

  約莫半晌，確定二人已經走遠，嚴方身形一滾，一把抄到烈陽劍，大喝一聲，朝華百陀擲去，他的身子順著岩石滾了過去。

  香百川距離嚴方很近，沒想到嚴方在自己掌握之下還會來這一手「拖劍計」，長劍急嘯而來，等他發覺時已到了面前。

  他大喝一聲，雙臂一搓一抖，「扶搖功」施將出來。一股洶湧的勁道似大河流瀉而出，嚴方驚叫一聲，已被那強勁的力道擊得滾下斷崖。

  峭壁下傳來嚴方那悲痛的呼聲。

  香百川走到崖邊一看，只見水流滔滔，湍急的瀑布在深達百丈之下的山澗里流過，再也沒看到嚴方的影子了……

  山風嗚咽而過……

  烈日下，對面峭壁上掛著的一彎飛瀑，好似一條銀色的飛龍，張舞爪牙探首沖入山洞。

  香百川怔怔地望著那條飛瀉的瀑布，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這種感觸既非滿足也非得意，而是在其中摻雜著遺憾與失望……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忖道：「想不到他這個時候還如此臨危不亂，竟隨意編造個理由將我騙了過去，若不是我行事周密，恐怕還真叫他逃了去。唉，想不到這麼聰明的年輕人竟會在人生方才開始的時候便已死去。」

  他摸一摸被剛才迸濺帶來撲上臉面的水露，繼續忖道：「真正可惜，他就像一顆尚未放射出燦爛光華的明星，如此快的消逝在蒼茫的夜空。」

  一陣涼風吹來，他打了個寒噤，自沉思中醒了過來。

  當他記起剛才自己是對嚴方的死而發出惋惜的嘆息時，不禁啞然失笑，為自己的這種舉動而搖頭。

  他暗忖道：「我巴不得他死在我眼前，但是當他掉入深淵無法生還時，我卻會有這種遺憾的情緒，難道我只是嫌他死得太早，嫌他沒受到天下的五大毒刑就如此痛快的死去？」

  他忖思了片刻，卻也摸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何想法，一直怔怔的站著，在思忖著這個問題。

  驟然之間，這樣聰明對手竟死在他的面前。他相信嚴方身負重傷，墜下百丈深澗，是絕不可能生還的。他自言自語道：「無論如何，鑄劍山莊是整個滅亡了，從此天下將是我囊中之物！」

  大地突然黯了下來，周圍好似罩上一層霧……

  香百川驚覺地抬起頭來，看到彎空不如何時飛來一大塊黑雲，將太陽遮住，留下一片陰霾給大地。

  他仰天長嘯一聲，將心裡積鬱的悶氣全都發泄出來。

  他雙臂一振，有似一隻大鶴展翅沖天飛來，掠過長空，投向更遠處。

  就在他那迴蕩在峭壁山澗里的嘯聲消失時，一隻顫抖的手掌自斷崖下伸了上來，像是鋼爪似的深深插進岩石上，「鏘」的一聲，烈陽劍也被扔了上來。

  嚴方艱辛的爬上岩石，他那痛苦的臉龐上有著一股得意的情緒，望著被烏雲的籠罩的長空，低喘了口氣，道：「老天數次讓我不死，那我就不能白白地活著！」

  澗水潺潺，恍如流過他的心底，在此刻，他又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剛才他身形沉浮之際，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驚悸的叫聲，但是身形一浮空，他已往斷崖墜去。

  身形一浮空，潛伏在人體內強烈的求生慾念使得他張開手臂握緊長劍往身外抓去，想要憑藉這無望的撈抓，而使得生命不致幻滅。

  是以當他右手長劍直插峭壁當中，不禁緊緊的握住。

  但是就在這突然的一振一盪中，他渾身氣血激盪波動，差點昏睡了過去，倘若昏睡過去那麼此刻恐怕已是一具幽靈了。

  強行忍住昏睡的衝動，整個身軀懸掛在半空之中。仰望如傘蓋似的岩石，俯視滾滾而去的澗水，自己又一次的自死神碩大的手掌指縫裡逃過。

  他伸出十指梳理著蓬亂的頭髮，對著蒼茫的夜空忖道：「命運之神既待我如此之厚，我豈能自暴自棄？」他暗暗感激何仙子剛才擲給他服下一顆「續命丹」，因為若不是如此，他也無力將自己懸掛在萬丈深淵上。

  茫茫天地間，他那頎長的人影漸漸的走遠了。微風傳來有力的語聲：「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我將不欠命運一分……」

  可是命運是否會再施恩給他？他能還清那數不清的恩恩怨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