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知好歹
2024-06-12 09:59:30
作者: 枕山海
雲苓直衝到牢房外,這會外頭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永安侯府的家丁連忙上前詢問道:「少夫人,老夫人怎麼沒跟你一起出來?少爺呢,你想到法子救他出去了嗎?」
雲苓看著烏雲遮幕的天色,眼見著雨勢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逕自拽過侍衛牽著馬匹的韁繩,掏了一錠銀子扔給侍衛。
「你自去想法子回府!」
侍衛手忙腳亂地剛接住銀子,一抬頭就看見雲苓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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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獄裡,陰濕的天花板一滴一滴地往下漏水。
江淮之捂著左肩哎喲哎喲地直叫喚,沈雋收回看向獄門的視線,突然抬手一把拔出那根長簪!
「噗呲!」
飛濺的血花沾滿了沈雋青筋畢現的手背。
「啊!」
江淮之一聲悽厲地慘叫,宛如爛泥一樣軟倒在地。
蘇錦時和江老夫人瞬間圍了上去,攙扶著江淮之靠坐在身後的草垛上。
江老夫人著急忙慌地捂著不斷滲血的傷口,朝著沈雋喊道:「大夫呢?快去找大夫,沒看見淮之受傷了嗎?」
她威嚇的聲音在牢房迴響,門口圍了一圈的人群卻沒有一人動作。
沈雋長指一轉就把簪子藏進了掌心,朝著江老夫人一挑眉。
「老夫人,這裡是內獄,不是你呼風喚雨的永安侯府。」
江老夫人一顫,原本那副盛氣凌人的架勢霎時沒了氣焰,僵硬地抓著江淮之的手臂一時不敢出聲。
蘇錦時陡然起身護在江淮之面前,朝著沈雋氣憤道:「老夫人也是在乎淮之的安危,試問哪一位老人能不關心自己的親孫子?」
「況且就算淮之是犯人,他也是有人權的,眼睜睜看著他流血感染,要是他出了什麼好歹,你午夜夢回真的不會受到良心譴責嗎?」
她昂著頭,振振有詞地指責著沈雋的不對。
從獄卒和江老夫人的態度,不難看出來,面前這位身高欣長,五官俊美絕倫的男子身份極為高貴。
越是出生名門,從小被捧著長大,就越會對不受自己控制的東西感興趣。
不畏強權的少女,卻有一顆赤誠善良的內心——
蘇錦時特意微微側臉,讓沈雋正好能朦朦朧朧看到她柔軟卻倔強的側臉。
「好歹?」
沈雋輕笑了一聲,像是在看一個上躥下跳的丑角。
「誰會在意一個死囚犯的死活?」
沈雋懶怠再看他們一眼,逕自走出獄門,朝著一側的獄卒冷聲道。
「可憐白髮人送黑髮人,再留老夫人半個時辰。」
繡金紋錦靴在潮濕的地板上踩出水漬聲,混雜在哭天搶地的哀叫聲中,越來越遠。
「方才出來的女子去哪裡了?」
沈雋拿帕子拭去簪子上的血跡,平靜地問著門口的守衛。
守衛哪敢怠慢,一邊躬身行禮,一邊殷切指著前頭路口:「那位小姐奪了一匹馬,朝著長安門方向去了!」
沈雋動作一頓,「策馬?」
守衛連連點頭,生怕沈雋不信,還拉來剛才出借馬匹的侍衛作證。
「就是騎得他的馬!」
侍衛愣愣點頭,「夫人讓我們自己回去,她沒說自己要去哪裡……」
沈雋看著越來越大的雨滴,宛如天上傾瀉得一片雨簾,飛濺的水花霧蒙蒙地遮住了前頭的景象。
「趙曄,你先回府報平安,告訴我娘,我今晚趕不上更宵了!」
簪子翻手進了袖口,沈雋一手扯住烏雲踏雪的韁繩,長鞭往馬身上一甩!
駿馬飛馳的瞬間,沈雋飛身而上,縱踏進了茫茫雨霧。
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澆了一個透頂,雲苓漫無目的地騎著馬拐進了一處胡同,終於滑下馬匹,扯著韁繩在一處宅院後門偌大的屋檐下避雨。
雲苓伸手擦了擦馬兒被打濕的鬃毛,自嘲一般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心裡不痛快,還連累你陪我躲雨。」
馬兒打了一個響鼻,甩了甩馬尾拱著兩側牆壁上生出的綠蘚。
雲苓坐在門檻上,懶得管黏在皮膚上的濕發,抬頭看著這似乎綿綿不絕的大雨打在深黑色的瓦檐,順著白的發黃的牆壁的一點點在青石路上激起跳躍的水花。
青石路……
雲苓眼神一閃,一段無足輕重卻叫她記憶深刻的片段闖進了她的腦海。
前世戰亂未起,因為忌憚沈國公府的威勢,皇帝以「私聯皇子,矯詔謀逆」的罪名,下令沈國公府滿門抄斬。
甚至為了不讓百姓因為無端殺害功臣逆反,等不到審訊,禁軍闖進沈國公府,屠戮滿門。
那一晚也是如這一般的雨夜。
雲苓因為回府晚了些,抄近道路過胡同的時候,一眼就瞧見了癱在角落,宛如一個血人一般的沈雋。
「沈小侯爺,你怎麼在這?!」
雲苓嚇得捂住嘴,壓低聲音詢問沈雋。
沈雋似乎想出聲,然而一張嘴鮮血就控制不住地從他嘴角溢出。
「人呢?去哪了?」
「我看見他往胡同那邊跑了!」
「趕緊處理乾淨,他是這次行動的頭等任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聽見沒有?」
雲苓驚慌地看著癱在地上,聲息微弱的沈雋,一時間不知所措。
沈雋沉重地喘了一口氣,一手撐著地,想要起身:「別怕……」
「說我在這就好。」
起到一半,斷了筋脈的手腕就沒了力氣,「咚」地一聲重重砸倒在地。
「那裡!胡同那邊有聲音!」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近,雲苓看著狼狽跌落在地的沈雋,猛一咬牙!
她頂著暴雨,抱過散落在胡同外的草藤編制的籮筐,一股腦蓋在沈雋身上,把他擋得嚴嚴實實,然後自己在濕漉泥濘的地上打了一個滾。
在禁軍闖進胡同的時候,只瞧見散亂一地的籮筐,和滿身狼狽的雲苓。
「我心急趕路,摔了一跤,是不是給大人們惹麻煩了?」
禁軍們面面相覷,有眼尖的跟統領小聲道:「是永安侯府家的,她爹是江南首富,給國庫充了不少銀子。」
統領冷冷打量雲苓半晌,「天色已晚,夫人還是早些回府,若是遇上什麼歹人就不好了!」
終究還是轉身離開。
等到鐵騎的聲音徹底沒了聲息,雲苓才拿開籮筐,低低對已經半昏迷的沈雋道。
「小侯爺抱歉,我只是一介女眷,能做的只有這些,往後的日子……還望您保重。」
她匆匆起身離開,不知道雨夜過後,那個已經瀕死的小將軍最後是怎樣的結局。
或許……
「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