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鼠城X斷劍重鑄（下）5.4K

  過分了嗎？

  僅僅被多看了兩眼。

  就切開了眾人的手腕和光頭男人的側臉，雖然避開了要害但那狂噴不止的血液卻分明在告訴他們。

  只要稍微再深入一點。

  生與死。

  可能就是兩種結果。

  從這個層面上來說，

  似乎東野原的確有些過分了。

  

  然而偏偏如此。

  周圍這些剛剛什麼都沒有看清，甚至都在那股切膚之痛傳送到中樞神經之前都毫無所覺的眾人...

  此刻看向那個揮刀血振的小丑面具人時卻並沒有覺得對方過對方有多過分，他們眸孔中所潛藏著的只有濃濃的驚懼！

  快！

  實在是太快了！

  除了這個字之外，

  根本找不出任何一個字來形容眼前這個男人所帶給他們的感覺，那似乎迥異於他們以往所見過的任何一個速度系能力者。

  在這個男人身上。

  兩點之間，

  不是直線最短。

  他本身就就是最短的。

  幽暗空曠的下水道里陡然一片寂靜，陷入了一陣無言的沉默，周圍那些人都捂著手腕既不敢動手也不敢後撤。

  一時間，他們只能有些驚懼的避開那個黑暗中戴著小丑面具的身影，眼巴巴地注視著那個捂著側臉上的傷口沉默不語的光頭男人。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

  終於，那個光頭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摩挲出了一根叫不上牌子的菸捲，旁邊的跟班愣了下趕緊彎腰上來幫忙點上。

  一口深吸。

  菸葉繾綣地嘶嘶燃燒。

  吐出一口煙霧後，他才平復下了情緒，看著對方說道，「我叫斯帕克，剛剛無意冒犯，但你們的身份太過敏感，註定了隱藏著巨大的風險，你知道的，我只是一隻老鼠...個頭略大了一些而已，有些忙我也......」

  「但也伴隨著巨大收益不是嗎？」東野原注視著對方開口說道。

  既然打開天窗說亮話，他自然也就不需要修羅頂在前面了。

  說起話來也直截了當。

  兩口抽完一根菸捲的斯帕克沉默了片刻，很難否認東野原說開出的酬勞對於他們而言不是一筆「巨大的收益」。

  事實上，

  不需被上面人抽成的外快。

  說是「天降橫財」也不為過了。

  猶豫了一會兒，光頭男子斯帕克似乎才終於下定決心，咬牙開口問道，「我想知道，你們需要幫什麼忙？」

  「幫我衝上地面殺出重圍...」

  「呃...」

  「開個玩笑。」

  「......」

  東野原試圖緩和下剛剛緊張的氣氛，畢竟他先動了手，而接下來還要依靠對方，只是目前看起來效果並不太好。

  「我需要一個嚮導。」

  東野原放棄了嘗試，直接開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嗯？嚮導？」

  光頭斯帕克愣了一秒。

  「對。」

  東野原點了點頭，補充說道，「熟悉從這裡通往巴陵郡下水道的嚮導。」

  一旁的修羅也跟著說道，「我可以先付你三成定金，他把我們平安帶到那裡，剩下的七成也會打到你的卡里。」

  提供一個嚮導。

  表面上看上去風險要小很多。

  但光頭男子臉色卻是一陣陰晴不定，內心看上去似乎還有些掙扎，他很清楚提供了嚮導之後他們所要承擔的連帶風險。

  無論對方是否逃脫。

  有朝一日，一旦被上面的人知道，那麼就算他這些年每年孝敬不斷，他這個「大老鼠」也會一下子變成「死老鼠」。

  上面的人不會因為和你合作久了，就對你有什麼信賴。

  他很清楚在那些地上的天人眼中，自己就是一個幫忙斂財的工具而已，隨時都可以被替換取代。

  在這個地下世界，永遠不缺乏憋著勁想要往上爬的人。

  那麼他可以拒絕嗎？

  臉頰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止住流血，依舊有殷紅的血液不斷從傷口滲出流淌，他的心中似乎隱約還能感受到那股刀鋒切肉的刺痛和寒冷涼意。

  很明顯，如果拒絕的話，恐怕他很有現在就成為死老鼠。

  沉默無法解決問題。

  光頭男子斯帕克終於開口說道，「我可以為你找一個嚮導，但我希望你能夠保證，無論他能否帶你到達巴陵郡地下水道的交接口，這件事和我都沒有任何關係。」

  說完之後，他忽然轉頭對著捂著流血手腕的手下小聲地耳語了幾句什麼。

  對方立刻點頭應是，旋即小心地用餘光瞥了眼東野原，才緩緩後退著離開了這裡。

  東野原並沒有管離開的這個人，只是臉上露出了些許若有所思之色，心中同時也有些好奇對方會給自己找來一個什麼樣的嚮導才能撇清這其中的關係。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外面就傳來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還沒進門就聽到一個像是剛進變聲期的男孩興奮呼喊聲。

  「斯帕克先生，

  聽說您有活兒找我。」

  果不其然。

  下一秒，衝進來的也的確是一個模樣大概十一二歲的男孩，黑色短髮，膚色有些蒼白得不太正常，身上套著一件沾滿油污明顯偏大一號的外號，興沖沖地小跑了進來。

  不過剛一進門，他就有些錯愕看到臉上被割開了一道傷口的斯帕克，以及周圍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腕的眾人。

  感受這裡不太尋常的氣氛，小男孩趕緊低下頭，有些緊張地攥著衣角。

  光頭男人聞言臉上卻露出了微笑，搖了搖頭說道，「不不不...威爾，聽我說，是這位好心的先生有活要找你，和我可沒什麼關係。」

  名叫威爾的小男孩轉頭看了戴著小丑面具的有些詭異的東野原，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心裡看上去又有些畏懼。

  猶豫了一會兒，就在東野原想要主動開口的時候，小男孩卻不知道從哪裡鼓足了勇氣，邁步走過來仰頭望著東野原，目光有些畏懼躲閃地說道，「先生，有什麼我能夠代勞的嗎？」

  東野原聞言卻沒有回答。

  他轉頭看了眼微笑著的光頭男人斯帕克，輕聲地問道，

  「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嚮導。」

  斯帕克似乎感受到了東野原這輕聲慢語中的寒冷之意，立刻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認真地說道，「請相信我的專業，威爾幾年前和他的家人從巴陵郡下水道遷徙過來的，我們這裡絕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裡的管道。」

  「是的，我很清楚。」

  名為威爾的小男孩似乎很看重這份工作，立刻仰頭挺胸讓自己看得更有底氣一些。

  東野原看了眼這個小男孩，又撇過頭看了眼不遠處滿臉陳懇的光頭男人，沒有質問對方這筆錢是否賺的太輕鬆了一些。

  頭頂的地面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搜尋他，他現在最為緊要的就是時間，自然也有沒工夫和對方在這浪費時間。

  不過臨走即將踏出這裡的時候，東野原還是頭也不回地留下了一句話。

  「聽我說，如果我在這裡被人找上來的話，不管消息是否從里這裡透露的，我都會只來找你。」

  「我想你應該清楚，

  我的速度...很快。」

  這句話算是赤果果的威脅。

  背後的光頭男人聞言頓時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只是默默地目送著懷抱朵洛希.阿麗塔的東野原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後，

  旁邊有個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腕的手下走到門口小心張望了一眼，確定東野原真已經走遠了後，才回來有些不服氣地說道，「老大，我們真的幫他？」

  啪—！

  毫無預兆地，

  一個清脆的耳光響了起來。

  剛剛在東野原面前畢恭畢敬的光頭男人斯帕克此刻臉上卻充滿了暴戾，惡狠狠地盯著那個手下說道：

  「我們幫他？我們有見過那個男人嗎？記住...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威爾那小子和對方的私下交易而已。」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環視眾人，語氣陰沉地說道，「記住！誰要是說漏了嘴，我會把他和他住在地下的家人...一起剁碎了衝進下水道。」

  「聽清楚沒有。」

  「是！」

  周圍周人頓時噤若寒蟬。

  ......

  污水橫流，

  雜物遍地的地下水道空間裡。

  或許是人類生活的緣故，

  這裡反倒比來時的路上還要髒亂差許多，氣味也更加刺鼻難聞。

  這一次換成那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威爾走在前面，修羅和懷抱著朵洛希的東野原則一聲不響地跟在後面。

  他們此刻要去的地方。

  不是通往巴陵郡的下水道。

  而是這個男孩的家裡。

  這是修羅提出的建議。

  東野原知道對方的用意。

  ——如果不能親自去確定一下，他們也無法僅靠光頭斯帕克的一面之詞就相信這個所謂的全家從巴陵郡下水道遷徙而來的小男孩，真的能夠帶他們準確走到交界處。

  走在前面的小男孩背影看上去也很是忐忑不安，拐過一個彎角的時候，威爾忽然鼓足了勇氣，轉過身對東野原仰起頭有些怯懦地問道，「先生，你們不信任我嗎？」

  「孩子...」

  修羅正要開口，

  卻被東野原的話語打斷了。

  他並沒有回答對方的話題，卻是反問道，「他們付你多少錢。」

  小男孩威爾遲疑了下，還是老實地回答道，「一千天元。」

  「只有一千嗎？」東野原若有所思。

  修羅付給他們五百萬，結果他們幾乎什麼都沒做，真正幹活的人卻只拿了一千。

  這幫傢伙真該掛路燈啊！

  不料威爾聽到東野原的話，那張兩腮較圓尖下巴的娃娃臉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發自內心的興奮雀躍。

  「一千天元超級多了哇！可以幫我們還掉拖欠兩個月的房租，還能給媽媽買藥，哦對了！剩下的錢說不定還夠給弟弟去地下商店買一雙新鞋子，他最近光著腳總被別人嘲笑，上次出去亂跑腳底還不小心扎破了。」

  威爾一口氣說了很多，卻唯獨沒有提到關於他自己。

  東野原聞言有些沉默，看了對方那蒼白的有些不正常的面龐一眼，忽然開口又問道，「你沒去過上面嗎？」

  「上面？」

  看上去十一二歲的威爾愣了下，撓了撓頭道，「我就在下水道出生的，老爸以前倒是說過等有錢了帶我去地上玩。

  但他幾年前在一次泄洪的時候被洪水衝進了水裡，就沒再見過了。」

  「後來我也就不是很想去上面了，大家都說上面的人很可怕，哈哈，還是地下好。」

  威爾很平常地說著這些話，哪怕說到他父親遇難時候，表情看上去並不如何傷心。

  泄洪有人被水沖走這樣的事情，似乎放在地下水道生活著的人們眼裡已經司空見慣了。

  天災人禍。

  躲不過，就只能接受。

  東野原想到對方從出生到現在，十幾年的時間一直生活在地下，皮膚看上去白得都有些透明，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比如地下生活環境那麼惡劣，不如以後努力帶著一家人搬去地上。

  但轉念一想，

  這座城市是上京，地面生活行走著的是那些光鮮亮麗的天人，真搬去了上面，那或許對他們而言才是真正的地獄...

  一路無言。

  很快，小男孩威爾就將東野原帶到了他的家——其實就是一個獨立的圓拱下水道洞口，上面拉著一塊沾滿泥漬的灰布帘子。

  小男孩沒有太多避諱，興沖沖的拉開灰布帘子。

  東野原瞥了眼，發現裡面的布局和前世的動車臥鋪車廂有點相似，上下被隔開了兩層，但看上去更加陰暗狹窄。

  下層側躺著一個面色蒼白，頭髮雜亂，病懨懨的婦人。

  上層則是堆滿了沾滿油污的鍋碗瓢盆之類的雜物，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赤著腳坐在上面將興致勃勃地將那些雜物當成了玩具擺弄著。

  「威爾，你又去哪了！媽媽剛剛叫你呢。」上層的小男孩看到威爾，立刻鼓著臉對他說道。

  名叫威爾的小男孩沒好氣地敲了一下對方的腦袋，雙手叉腰道，「說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哥，哥去給你買鞋子了。」

  那個小男孩頓時眼中一亮，立刻放下的手中髒兮兮的碗，興奮地左右看了眼威爾的手上，小臉頓時肉眼可見的失落了下來，咧嘴氣憤道，「你騙人！」

  「沒騙人沒騙人。」

  威爾興沖沖地得意說道，「一天時間，一天之後保證給你帶雙新鞋回來，但你在家要好好照顧媽媽，知道嗎？」

  「真的嗎？嗯嗯，我一定好好照顧媽媽？」小男孩頓時小雞啄米般一陣點頭。

  接下來，兩個小男孩嘰嘰咕咕了幾句，威爾就收回了身體。

  他隨手重新拉上灰色的布簾說道，「先生，您看到了，這就是我家，我威爾是講信譽的，不會欺騙客人。」

  東野原和修羅對視了一眼，後者微微點了點頭。

  他們這趟最起碼確定，剛剛那個光頭男人沒有隨便找了個孩子來糊弄他們又或者有其他心思。

  「到那裡大概需要多久。」東野原低頭對小男孩問道。

  「五個小時左右。」威爾心算了一下。

  「行，那我們出發吧。」

  東野原點了點頭。

  威爾立刻興奮地小跑在前面帶路，畢竟對他來說，完成嚮導的工作後才能夠從「大老鼠」那裡拿到報酬。

  可是沒走幾步，再次轉過一個拐角的時候，東野原忽然頓了下腳步，眉頭不由自主地朝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那個有個掛著灰色帘子的下水道口，在他視線望過去了的時候，剛好悄無聲息地落下了帘子，隱隱似乎還能看到一抹火光。

  「怎麼了？」一旁的修羅問。

  東野原沒有回答，喊住前面帶路的小男孩，伸手指著拐角後的那個洞口問道，「那裡...你知道是誰在住嗎？」

  威爾聞言一愣，仰頭回憶了下就反應了過來，「哦，你說那裡啊，那是前陣子剛搬過來的鐵匠先生，家裡是賣廚具的，人很好，上次還送過我一個鐵盆，不過斯帕克先生和他手下的武器也是從鐵匠先生那打造的。」

  「鐵匠嗎？」

  東野原心中微微一動，聯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張側臉，旋即對身後的兩人說道，「稍等一下，我就找個人。」

  修羅張了張嘴，但想到對方的實力，還是什麼也沒有多說。

  小男孩威爾的臉色倒是有些好奇，但也沒有多問什麼。

  ......

  東野原懷抱著朵洛希走到那個下水道洞口前下意識地想要敲門，才發現眼前是一道帘子，抬起的手頓時停在了空中。

  但也就在這時，

  帘子被人從裡面來開。

  沒有太多意外，躍入眼前的是一張有些熟悉的面龐——京都名匠灶門手冶的後人，灶門炭十郎。

  半個多月沒見，灶門炭十郎鬍子拉碴，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許多。

  看到眼前這個熟悉的小丑面具，苦笑著說道，「我剛剛就聽人悄悄議論，說有個帶著小丑面具的怪人來了這裡，猜到可能是你，沒想到真的是你。」

  頓了頓，他左右張望了下，確認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裡，拉開帘子請東野原進來。

  他這個下水道圓洞，倒是比剛剛威爾家要大很多，「房租」想必也十分不菲。

  不過對於灶門炭十郎這個天賦序列31【赤焰】的火系能力者而言，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負擔。

  東野原沒問對方問什麼會在這裡，想來也是白天鵝那一戰後他被牽扯了進來，只能在這種不需要身份的地方暫避風頭。

  「你是來取劍的吧。」

  灶門炭十郎打開一個木頭箱子，撥開上面的雜物，打開機括暗格，兩把散發著凜然寒意的兇器就展露在他的面前。

  大千鳥十文字。

  鳳凰雙刃。

  ——正是東野原不久前委託對方修復的兩把京都無上大快刀十二工之二。

  東野原放下朵洛希.阿麗塔靠在牆壁上，轉身分別拿起後端詳了幾眼，心中不由讚嘆對方的手藝。

  不愧是千年前鍛造了無上大快刀十二工灶門手冶的後人，覺醒了火系能力後，與時俱進的技藝似乎不在先人之下。

  但看了幾眼，東野原就在對方微感詫異的目光下放回了那兩把大快刀，旋即搖了搖頭道：

  「我不是來取劍的，

  我是來...送劍的。」

  話音落下，只見東野原忽然伸手在身前的虛空中平平地抹過一個半圈圓弧。

  稀有術式.藏劍召喚！

  霎時間，

  一把把造型古樸卻寒芒四射的無上殺器，就幾乎一字排開般陳列在了驀然瞪大雙眼的灶門炭十郎眼前。

  「天叢雲劍，地藏行平，三日月宗近，鬼丸國綱，瀰瀰切丸......」

  他口中喃喃自語著這些當年他的先祖采天人隕鐵鍛造，千年來散落世界各地被各方勢力收藏的無上大快刀十二工。

  呆了好一會兒，他才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有些凝重地看著東野原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東野原看了對方一眼，

  輕聲地說道，「我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夠對抗妖刀【村雨丸】的刀。

  你能幫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