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車禍

  「你們知道嗎？三天，就三天時間，我老了二十歲，老了二十歲啊！」

  黃亮伸出三根手指，眼睛圓睜，嘴唇顫抖著，「我照著鏡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當時真的怕了！我沒辦法，只能給老張打電話，老張告訴我，陰牌反噬了，想要活命，要麼進入平安隧道，救出陰牌內的嬰靈，要麼找一個人替命！」

  黃亮低著頭，伸手想摸妻子的臉，努力了幾次，手還是懸在半空，沒有摸下去。

  我們仨安靜的聽著黃亮的敘述，誰也沒有打斷他。

  「我能怎麼辦？啊，我能怎麼辦？」黃亮抬起頭，眼裡滿是血絲，用一種癲狂的語氣似是在問我們，又好似是在問自己。

  「我沒辦法！我上有父母，下有孩子，我不能死！」黃亮抓著自己的頭髮，痛苦的說道：「我是家裡的頂樑柱，我死了，他們怎麼辦？」

  「所以，你殺了媳婦！」白成龍幽幽的說道。

  「我沒殺她！」

  黃亮猛地抬起頭，否認道：「我沒殺小芬，小芬是反噬死的！」

  「那她眉心上的釘子你怎麼解釋？」白成龍繼續問道。

  「老張和我說，小芬受反噬而死，心有不甘，死後會變鬼，他讓我在小芬的眉心釘一根老釘子，再用鎖鏈把小芬的屍體纏上，小芬就出來了！」

  黃亮連忙解釋道。

  「哥，是這樣嗎？」白成龍小聲問道。

  「差不多！」

  我點點頭，黃亮沒必要在這一點上撒謊，也撒不了慌。

  黃亮用血供養陰牌，一旦嬰靈受到重創，必回受到反噬，想要避免反噬，就如同那個老張所說，要麼救出嬰靈，要麼有人帶他受過。

  帶人受過，必須要是至親之人，或是父母或是妻兒。

  在這種情況下，黃亮選擇了讓妻子去死。

  「哥，怎麼辦？」

  老九看看黃亮，又看看我。

  我盯著黃亮看了半響，說道：「先把屍體取出來再說吧！」

  「小白，你給你們趙隊打電話，讓他派人過來！」

  轉過頭，我又對白成龍說道。

  「知道了！」白成龍點點頭，拔出手機打給趙峰。

  我則是頓在黃亮身邊，問道：「老張是誰？」

  黃亮呆了一下，回道：「老張是一個牌商！」

  這個回答讓我有些失望，牌商，顧名思義，賣佛牌的商人。

  這個老張，頂多是出了主意，也就是俗稱的售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老張頂多是教唆，而且黃亮媳婦的死，雖然看著是他出的主意，但是反噬而死，沒法入罪。

  黃亮有罪，這是肯定的，但是怎麼定罪，不能確定。

  其實在我看來，黃亮這兩年過得並不好，活著對他來說，更多的是在贖罪。

  從他目前的狀態就能看出來，他活的很累，或許只有身體上的累，才能讓他的負罪感減輕一些。

  二十分鐘後，趙峰親自帶隊到了。

  程序和以往一樣，勘探現場，處理屍體。

  其他的都好說，屍體比較難辦，尤其是屍體眉心的那根釘子，一定不能拔出來。

  屍體被埋在地下兩年，腐爛程度非常輕，這說明一點，屍體的怨氣很重，一旦拔出釘子，搞不好會屍變，情況馬上就變得大條。

  解剖的時候，我全程陪同。

  解剖之前，我做了十足的準備，紅線纏屍，銀針刺穴，儘量讓屍體平靜。

  幸好，解剖的過程沒出大問題。

  解剖過後，為了平息屍體的怨氣，我對著屍體念了兩個小時的往生咒，又讓黃亮對著屍體懺悔。

  即便這樣，屍體內的怨氣還是難消。

  「讓孩子來見媽媽最後一面吧！」

  我盯著屍體看了半響，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這能行嗎？」

  老九遲疑了一下問道。

  「別！」

  黃亮更是帶著哭腔阻止。

  讓孩子過來，到時候怎麼說？

  說他的親爸為了活命把他親媽害死了？

  這麼說肯定不行，搞不好還會刺激到孩子。

  「讓孩子來吧！」

  趙峰突然開口。

  黃亮臉色刷的一下煞白，癱倒在地上。

  「我們不會告訴孩子真相，只說找到了他媽媽的屍體，屍檢結果已經出來了，你妻子死於多器官衰竭！」趙峰看著黃亮說道。

  黃亮聽到這，臉色好了很多。

  「我們會告訴孩子，你怕他傷心，所以隱瞞了真相！」趙峰接著說道。

  「謝謝，謝謝！」黃亮哽咽著說道。

  「這麼做，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孩子！」趙峰冷冷的說道。

  「謝謝！」黃亮跪在地上，一個頭磕下去。

  「把他帶下去！」趙峰皺眉說道。

  「趙哥，黃亮會判多久？」

  黃亮被帶離後，我問道。

  「正常情況下，侮辱屍體罪會判三年以下，黃亮的情況特殊，半年左右！」趙峰想了想說道。

  這倒是事實，黃亮這個案子，沒法公開審理，而且很多事情，沒法擺在明面上說。

  替命這種事，是不能當做證據的，而且黃亮媳婦死於多器官衰竭，黃亮的罪過在於私自埋葬屍體，和在屍體眉心釘釘子。

  這兩項綜合起來，也就半年左右。

  「老弟，你怎麼樣？平安隧道有突破口了嗎？」趙峰問道。

  「有點線索，但不多！」

  我苦笑著說道，想了想又問道：「趙哥，平安隧道第一起重大事故是怎麼發生的，就是死了七個人的那次！」

  「一起意外！」

  趙峰想了想說道：「據說是一個女司機和另外一個司機鬥氣，兩車發生碰撞引起了連環碰撞，死了七個人！」

  這個說法，和他發給我的資料基本一致，我本來以為有什麼內幕消息的！

  「這就難辦了！」

  我嘀咕一句，揉了揉眉心。

  如果有內幕，那還好點，比如說因為丈夫養了小三，妻子做出同歸於盡的舉動。

  如果是這種，相對好辦一些，對症下藥就好。

  可司機之間相互鬥氣，結果雙雙殞命這種事，根本就是無解，也就是說，平安隧道內的鬼的怨念根本無解，只能硬來。

  當然，具體如何，還得去看一看再說。

  在刑警隊待到將近天黑，我們才離開。

  孩子是下午來的，見到屍體，非常激動。

  我們合起伙，撒了一個謊，說孩子媽媽沒和人跑，只是出了意外，心臟病發，突然去世。

  黃亮為了復活妻子，才撒謊說媳婦和人跑了，其實這兩年一直在努力，以秘法復活妻子，只不過一直沒成功。

  這個謊，其實漏洞百出。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有的時候只是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心安的理由。

  如果告訴孩子，他爸為了活下去，害死他媽，還把釘子釘入他媽的眉心，孩子會怎麼想？

  反正我是開不了口。

  而孩子媽媽，也就是屍體的反應也證明了，她同意我們對孩子撒這個慌。

  在見到孩子後，屍體內的怨氣消解，腐爛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屍體的問題解決，黃亮的事情告一段落。

  我再次將目光放在平安隧道上。

  平安隧道內的第一起重大事故是由一次鬥氣引起的，這種情況下死後變鬼，最大的怨念就是繼續鬥氣，繼續殺人，或者說是讓每一輛進入平安隧道內的車出事。

  想要解決他們的怨念根本不現實，最好的辦法就是來硬的。

  當然，具體如何，還得親自看看才能知曉。

  回家休息一宿，第二天一早，我和老九帶著七七出發，去平安隧道。

  平安隧道全長二百三十三米，隧道兩端目前都攔著路障，老九把車停在平安隧道口，拿著手電向著裡面照了照。

  裡面很黑，不是正常的那種黑，而是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霧氣，光根本透不過去，裡面的情況，看不清楚。

  「哥，這大半天的就這樣，咋進去啊？」

  照了半天，老九有些撓頭。

  「沒讓你進，你在外面守著，我和七七進去！」我說道。

  「又不帶我！」老九嘟囔一句。

  「你連最簡單的面相十二宮都記不清楚，還想讓我帶你？」我照著老九的屁股就是一腳。

  「不帶就不帶，你踢人幹嘛？」老九梗著脖子喊道。

  「滾！」

  我瞪了老九一眼，拿出一截三屍香，點燃後讓煙氣熏滿全身，又對老九招招手，說道；「你過來，也熏一熏，外面這塊也不見得安全！」

  熏完煙氣，我又交待道：「如果遇到什麼不對的地方，千萬別逞強，如果聯繫不上我們，就找你老闆，知道不？」

  「哥，我又不傻，這些我都知道！」老九指了指隧道說道：「你趕緊進去吧！」

  「記住！」

  我點了點老九，帶著七七邁步走入隧道。

  進入隧道的一瞬間，一股徹骨的寒意漫了過來，刺激的我打了一個寒顫。

  我哆嗦一下，再次邁步。

  伸入十米後，我才發現，隧道裡面沒我想像中的那麼黑。

  隧道兩側亮著黃色的小燈，微黃的燈光瀰漫在隧道內，光線雖然暗，但裡面的情況還是能看那清楚的。

  這讓我一驚，平安隧道已經廢棄很久了，裡面不可能有燈光。

  這些燈怎麼會亮著？

  再說了，就在三分鐘前，老九還用手電往隧道里照過，裡面可是漆黑一片的。

  我頓在原地沒動，低頭看了七七一眼，七七的嘴蠕動了一下，一道聲音鑽入我的耳朵：「靠邊走！」

  我點點頭，什麼也沒說，靠在邊上，繼續往裡面走。

  資料上有介紹，第一起車禍發生在隧道前端大約三分之一處。

  根據資料上的介紹還有黃亮的說法，這個隧道裡面，最凶的就是那個女人。

  而且不只是黃亮一個人說，按照我們在網上搜集的資料，很多司機都在這個隧道裡面見過鬼，每一個見過鬼的都說，見過的是女鬼。

  一個人說可能是眼花了，很多人都說，那就說明，平安隧道內的做主的就是那個女鬼。

  貼著邊往前走，開始的時候還沒什麼，除了燈光一切正常，走了大約一百米後，身後突然想起一陣急促的轟鳴聲，有車進來了。

  聽到車的聲音，我下意識一緊，貼靠在牆壁上，心裡泛起了一絲疑惑，難道是老九進來了？

  這個想法剛出來，一紅一黑兩輛車轟的一聲從我身前經過，開了一段距離後，前面響起咚的一聲。

  「記憶回溯！」

  聽到這一聲巨響，我腦子裡閃現出四個字。

  和以前一樣，我又見到了事情的回溯。

  剛剛從我身邊經過的那兩輛車，應該就是出事的兩輛車。

  我和七七對視一眼，沿著邊迅速向前跑，跑了能有五十米左右，便看到兩輛車翻倒在隧道中間。

  黑車情況稍好一些，司機已經爬了出來，正靠在車上喘著粗氣，冷冷的看著紅車裡面的女司機。

  女司機的一隻手解開安全帶，另外一隻手從車窗內伸出，努力向著男司機伸著，嘴唇蠕動著，好像在說：「救我！」

  男司機不為所動，只是冷冷的看著。

  就在這時，身後再次傳來一陣轟鳴聲，又有一輛車開了過來。

  可能是看到了橫在路中間的兩輛車，這輛車一個急剎，雖然踩了剎車，還是有些晚了，再次碰在紅車上。

  紅車翻滾著，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離，女司機的手在地上拖出一道血印子。

  男司機在聽到聲響的一瞬間便向著一側閃躲，躲過了一截，見到女司機的車被撞出一段距離，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活該！」

  兩個字剛剛吐出，第四輛車來了。

  依舊沒有躲過去。

  碰撞過後，第三輛車又一次懟在了紅車上，女司機由於慣性，甩了出去，倒在地上。

  連續兩次撞擊，受傷的都是女司機，她斜側著倒在地上，看向男司機的目光中滿是憤恨。

  「活該！」

  可能是太過氣氛，也可能是為了發泄，男司機再次對著女司機吐了一口唾沫，雖然由於過遠，這口唾沫沒有吐到女司機的臉上，但女司機的眼中的恨意更深了。

  就在這時，第五輛車來了。

  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別的原因，第五輛車這次沒有減速，也沒有剎車，直直的懟在了第四輛車的車屁股上。

  一聲巨響之下，碎片亂飛，其中的一塊，飛向了最初的男司機，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的目光一呆，不可思議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倒在了地上。

  距離男司機十米外，女司機早已經煙氣，只是那雙眼睛圓睜著，見證了這一切。

  看到這一幕，我已經明白，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男司機在最開始的時候救那位女司機，或許也沒有後面的車禍了。

  女司機是帶著恨意死去的，無論是最初和他碰撞的那位男司機，還是後面的幾輛車，都是他恨的人。

  有句話說得好，女人一旦狠起來，就沒有男人什麼事了。

  這次也是如此，這位帶著滿腔恨意死在車禍中的女人，一手導演了後面的幾次車禍，並且讓平安隧道成了東陽市的幾大凶地之一。

  不過我有一點沒看懂，第五輛車怎麼撞的那麼狠？

  這一撞可是一點減速都沒有，完全奔著搏命去的。

  隧道內的視野還算開闊，他不可能沒發現這裡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還要撞過去？

  也正是這一撞，宣告了男司機和前面兩輛車裡面人的死亡，這一下的衝擊力太大了。

  最關鍵的是，火很快燒了起來。

  在趙峰給我的資料里，並沒有提到第五輛車為什麼開的這麼快。

  資料說的只是五車連環相撞，最後起火，造成七人死亡的事實。

  「第五輛車的司機狀態不對！」

  七七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我低頭看了七七一眼，七七回了我一個若有深意的眼神，我秒懂，七七的意思是說，第五輛車有可能是那位安排的。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看著面前熊熊的火光，很不舒服。

  而就在我的注釋下，火光漸漸減弱，眼前的景象也跟著一變。

  沒有了大火，也沒有五車連環相撞，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黯淡的黃色光芒下，隧道異常的平靜，靜的讓人心悸。

  就在這種心悸中，一個孤零零的聲影自地上爬起。

  看到那道聲音，我心頭一緊，是那個女司機。

  女司機半邊身子都是血，幾次碰撞，已經讓她受了重傷，尤其是被甩出車的那一下，尤其嚴重。

  就在這時，一道轟鳴聲自身後響起。

  我心裡一緊，回頭望去，遠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輛車。

  這輛車的速度並不快，甚至稱得上很慢。

  女司機側著躺在地上，艱難的撐起身體，對著這輛車擺手。

  讓我意外的是，這輛車沒有停下，反而加快速度，從女司機身邊駛過。

  就在駛過的一瞬間，這輛車的司機突然猛地一打方向盤，整輛車地上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車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一道刺耳的吱嘎聲。

  轉彎過後，車側翻在地上。

  司機正好和躺在地上面的女司機來了一個臉對臉。

  以我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車裡面司機那張因為驚恐而變了形的臉，就在這時，遠處再次響起一輛車的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