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風衣男與醉漢

  身體找到，魂沒了，辦法就一個，招魂。

  我抬手看了一眼時間，七點二十。

  招魂這種事，越早越好，根本拖不得，而且這和給小孩子招魂不同，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

  我想了想，說道：「趙哥，我要在這裡招魂做法，需要準備的東西有點多，咱們現在就往回趕，去準備東西！」

  「好好好！」趙峰連連點頭，說道：「老弟，需要什麼你儘管說，咱們一起準備！」

  「走，路上說！」

  我返身上車。

  招魂要根據對象與環境的不同採取不同的方式，太爺爺和爺爺傳下來的招魂方法有很多，適用於這一次的就一個，是正宗的道門招魂術。

  

  需要的東西很多，有以下幾種：香燭、引路米、往生紙、冥錢、過路錢、香爐或是杯子也可。

  「老弟，這些東西有什麼特殊的要求嗎？我不太懂這個！」

  報完數，趙峰馬上問道。

  「香燭就是上供香和蠟燭，普通的就行，引路米一會我自己挑選，往生紙大多數花圈壽衣店都有賣，冥錢買上墳燒的那種就行，過路錢要黃表紙，需要裁剪成三寸寬，七寸長的長方形！」我簡單解釋一下。

  「都聽到了吧，馬上去買！」趙峰對著手機說道。

  回到市里，我第一時間去米店，買引路米。

  引路米只是一個稱謂，其實就是普通的大米，只不過對規格有要求，需要一粒一粒的選。

  米粒要長的，兩頭要尖，不能損壞，幸虧需要的不是很多，只需要四兩就可以。

  放在以前，很多花圈壽衣店都有賣。

  現在嗎，沒有了！

  原因很簡單，他們賣的太貴了，四兩引路米，他們敢賣五百，心黑的甚至能賣到一兩千。

  引路米這東西，聽著唬人，其實就是普通的大米，一次兩次還好說，時間一長，知道引路米是什麼東西後，很多人都自己去買大米，挑選引路米。

  趙峰手底下的人多，我挑出來十粒大米，讓他們照著這個規格選，沒用上十分鐘，挑出了一斤大米。

  東西準備齊全，我沒耽擱，立即帶著趙峰出城，路上，我給他講解了一下招魂的步驟，以及他需要做的事情。

  招魂這種事，人太多不適合，陪著我去的，只有趙峰和老九，還有七七。

  回到余楠所說的那處地方，我立即開始準備。

  作法儀式很簡單，先在東南位置點上一支蠟燭，然後在其他七個位置點燃，蠟燭不需要太亮，點燃蠟燭後，點燃供香，祭拜四方。

  將供香插到香爐里後，我對趙峰點點頭，趙峰拿起引路米，我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始念咒：「今我等來此貴地，為尋真靈，若有冒犯，有怪莫怪，惟願協助，速現真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遍咒文念完，趙峰按照東南西北的方向，向著四方撒米。

  引路米撒出去的一剎那，一股陰風襲來，燭光飄搖，閃爍不定，但始終沒有滅。

  趙峰一頓，老九小聲道：「別回頭！」

  趙峰沒吭聲，按照我交代的節奏，繼續撒米。

  我繼續念咒：「今我等來此貴地，為尋真靈，若有冒犯，有怪莫怪，惟願協助，速現真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連續念了三遍咒語以後，周圍出現了幾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全部站在燭光之外，看著我們仨。

  我環視一圈，失望的搖搖頭，對趙峰道：「好了，別撒米了！」

  「於明的魂，回來了嗎？」趙峰問道。

  「沒！」

  於明的魂沒回來，反倒招來了一些野鬼。

  這都在我的預料之中，於明要是出現了我才奇怪。

  我抓起一把冥錢，灑向四周，說道：「有怪莫怪，你們有誰知道昨天在這裡下車的兩個人的魂去了哪裡，告訴我必有重謝！」

  既然求不了人，那就只能求鬼。

  俗話說的話，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現在是要錢有錢，要物有物。

  紙錢灑出，幾個模糊的影子開始爭搶，但我的話，沒人搭理，唯有一個稍稍凝實的影子沒有搶錢，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有誰能提供昨天那兩個人的信息，只要提出的要求不過分，我都可以答應，哪怕是超度也可以！」我看著那道凝實的黑影說道，同時又灑出兩把紙錢。

  那道凝實的黑影遲疑一下，向前一步，進入燭光的範圍，說道：「那兩個人沒下車，還在車上！」

  我心裡一動，問道：「你確定？」

  「確定！」黑影點點頭。

  「說吧，你有什麼要求！」我看著黑影說道。

  這個消息很重要，這樣一來，就能確定於明的魂的大致方向。

  十三路公交車從這裡出發後，一直到終點站都沒停過，這說明一個問題，要麼於明的魂還在車上，要麼於明的魂在終點站附近。

  黑影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想上車！」

  「上什麼車？」我聽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問道：「你是說，你想上十三路公交車？」

  「是！」黑影再次點頭。

  「可以，我可以讓你上車，你在這等著，今晚正好有一班車，到時候，我讓你上車！」我說道。

  「好，我等你！」黑影深深看了我一眼，緩緩向後退，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回過頭，我對趙峰道：「趙哥，我們也走吧！」

  「嗯！」

  趙峰欲言又止的，不過沒說什麼，上車之後，才問道：「老弟，還能找到於明的魂了嗎？」

  「不知道！」

  我實話實說，我確實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趙峰苦著臉，沒說什麼，只是嘆了一口氣。

  回到市里，已經是十點了，距離十三路公交車發車，還有兩個小時。

  再次見到余楠，他正在宿舍里吃飯。

  看到我們，余楠放下筷子問道：「找到人了嗎？」

  「人找到了，魂沒了，今晚得麻煩你一趟，我要跟車！」我淡淡的說道。

  對於余楠，我的感官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壞，我覺得這個人，身上有點不對勁。

  當然，這也可能是我的疑心太重。

  「活人上車，會死人的！」余楠歪頭看我，問道：「你不怕死嗎？」

  「不怕！」我笑了笑，回了兩個字。

  「不怕就行！」余楠嘟囔一句，拿起筷子繼續吃。

  「對了，今晚路過昨天你撒紙錢的地方停下車，有位朋友要上車！」我想起黑影，又交待一句，

  「可以，那裡算是一個站點，可以停車！」余楠含糊不清的說道。

  十一點五十，十三路公交準時出發，我抱著七七安靜的坐在中間位置，隨著還車往市里走。

  我沒讓趙峰和老九跟著，他倆跟上來，我還得分心照顧他們。

  這一次老九沒鬧，很平靜的接受了。

  十一點五十五分，十三路公交在二院對面的站點停靠，距離正式發車，還有五分鐘。

  發車之後，余楠始終沒有回頭，更沒有和我交談的意思，他帶著一個帽子，壓低帽檐，在他的身上，沒有一絲感情波動，就好似一個死人。

  我也沒有和他交談的意思，拿出一小截三屍香，點燃後將煙氣扑打在身上，確認身上沾染了三屍香特有的臭味後，這才熄滅三屍香。

  三屍香的臭味很堅挺，正常人聞著，絕對受不了，可余楠沒有任何反應。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十二點整，沒有人上車，也沒有鬼上車，余楠還是發車。

  公交車緩緩啟動，按照路線，十三路公交在市內一共有要停靠七站，有些特別的是，這七站，不是在醫院附近，就是在老街附近。

  我仔細想了想，這幾站都很有講究。

  其中的三站，是東陽市有名的三家醫院，幾乎沒天都有死亡人員，剩下的四站，其中一站是東陽醫專，還有三站，都是各有特色的老街。

  比較出名的是古玩一條街，又被稱為鬼街。

  古玩一條街之所以被稱為鬼街，原因很簡單，這條街不太平，經常出事。

  總結下來就是，十三路公交車途徑的七個站點，都是最有可能出現鬼的地方，或者說是最有可能有鬼上車的地方。

  讓我有些失望的是，連續過了三個站點，都沒有人或者鬼上車。

  於明的魂，也沒有蹤跡。

  按照我本來的估算，於明的魂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這輛公交車，我很懷疑，於明的魂被禁錮在這輛車裡。

  可現在都過了三個站點，於明的魂還沒出現，這種可能性基本為零。

  如果是這樣，只剩下一個可能，於明的魂在十三路公交的終點站。

  即便是這樣，我也沒有下車的意思，我很想看看，這輛被稱作靈車的公交車，到底有什麼不同。

  正想著，第四站到了，透過車窗，能看到有一個人等在街邊。

  公交車停靠的一剎那，那個人迅速的上車投幣，看到我，他明顯愣了一下，不過沒有說什麼，而是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在我斜側方坐下。

  這個選座很有意思，他選擇的位置，正好將自己暴露在我的視線中，又沒有什麼辦法看我。

  我沒有避諱，甚至是肆無忌憚的看著這個人。

  這個人四十歲左右，鬢角帶著一縷淡淡的斑白，身上穿著一件深色的風衣，腳上是一雙沾滿了灰塵的皮鞋。

  他好像很冷，縮著身體，裹著風衣，上下掃視一圈後，我在他臉上看到一個黑紫色的斑痕。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一個屍斑。

  正打量著，第五個站點到了，又有人上車了。

  這次上來的是一個女人，女人穿著一身紅裙子，臉上的妝很濃，而且已經花了，全身上下濕漉漉的，正往下滴著水。

  她的一隻腳上有鞋，一隻腳上沒鞋，走路的姿勢很怪，身體一歪一歪的。

  光著的那隻腳受了傷，走在地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血腳印。

  上車後，女人看都沒看我，便向後走，最後坐在我的後面。

  女人上車後，十三路公交再次啟動。

  外面的天這會很好，沒有下雨，但女人好像淋了一場大雨，全身上下都是濕的，哪怕是坐在我身後，我也能感覺到，濕冷的水正從她的身上向下流淌。

  這麼一會的功夫，已經有水流到了我腳下。

  我低頭看了看腳下的水，再次確定，這不是水，而是女人濃到了一定程度的怨氣。

  五站地，一共上來了兩位，一位是臉上有屍斑的人，一位是女鬼。

  我輕輕拍了拍七七的頭，今晚有看頭了。

  「咦？」

  擼了七七兩下，我發現斜側方那位有點不對勁，他雖然掩飾的很好，緊風衣的動作也很連貫，但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是在發抖。

  為什麼發抖？

  我用眼角的餘光向後瞟了瞟，找到了原因，那位好像很怕我身後的女人。

  這就不對勁了，一個有了屍斑的死人怎麼會怕鬼？

  除非他不是死人！

  想到這一點，我揉了揉下巴，越來越有意思了，不知道剩餘的兩站會上來什麼人。

  凌晨十分，東陽市的街道很曠，幾乎看不到車輛，公交車的速度還算可以，又開了五分鐘後，第六站到了。

  這次，站點依舊有人在等車，等車的是一位拎著酒瓶的醉漢，公交車停靠的一瞬間，他便踉蹌的上車。

  上車後，他嘿嘿一笑，拎起酒瓶喝了一大口，一股酒味逸散開來。

  「終於等到了！」

  一口酒下肚，他打了一個嗝，拎著酒瓶踉蹌的過里走，每走一步，一個趔趄歪在了我前面的座位里。

  我沒說話，而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我面前的醉漢，他拎著的酒一斤裝的二鍋頭，具體度數不知道，但根據這個酒味判斷，起碼四十二度。

  一瓶二鍋頭，這位醉漢已經喝了一半，坐下後，他也沒消停，又來了一口，按照他這個喝法，再來個三四口，剩下的半瓶酒就能喝沒。

  三分鐘後，公交車再次啟動。

  醉漢哼哼唧唧的癱在座位里，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好像是在罵人。

  「臭婊子！」

  又喝了一口酒後，他終於清楚的吐出三個字，邊說邊摸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我坐在他身後，親眼看著他撥號，也親眼看著手機被接通。

  「臭婊子，你憑什麼和我分手？」

  「你身上的東西，哪樣不是我買的？」

  「裙子，高跟鞋，你說，哪個不是我買的？」

  聽著醉漢的醉話，我皺起了眉頭，情況不對。

  以我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這個醉漢撥出去的號碼不是媳婦，或者女朋友等一些帶有指向性人名，我看的很清楚，他撥出去的那個號碼，標註的名稱是：老秦！

  當然，這個稱呼沒問題，可能他的女朋友姓秦，但手機裡面傳出的聲音不對，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

  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字眼，但我可以確定，我沒聽錯。

  這就有意思了，這個醉漢是男的，他找了一個男朋友，還給男朋友買鞋子和裙子。

  這正常嗎？

  當然是不正常。

  雖然男人和男人之間也會發生超越友誼的感情，男人也會穿裙子和高跟鞋，但醉漢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他的那位老秦對不起他。

  他問的是，你哪樣東西不是我買的？

  正常的情侶吵架，絕對不會回答一個是字。

  正常情況下，要麼不接電話，要麼接了各種互吵，相互撕逼，可那位老秦，回了一個「是」字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就不對了。

  我一下子來了興趣，這個醉漢想幹啥？

  我一下子想起一個細節，我身後坐著的那個女鬼，她穿的就是裙子，腳上的也是高跟鞋。

  醉漢的那通電話，好像是在和人確認，那個女鬼的情況。

  這只是我的猜測，具體如何，還不清楚。

  公交車繼續行駛，很快來到了第六個站點，也是出城前的最後一個站點，這一次，站點處沒人。

  和之前一樣，公交車停車後等了差不多三分鐘，這才關上車門。

  車門關上的一瞬間，我斜側方那位風衣男又一次緊了緊風衣，剛剛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來。

  在車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風衣男有下車的意思，最後不知道是晚了，還是什麼原因，他又坐了回去。

  他這個舉動，幾乎讓我確認，他是人，不是鬼，也不是死人。

  鬼和死人，不會如同他這樣，瞻前顧後的。

  醉漢這個時候斜靠在車窗上，打著輕鼾，睡了過去。

  即便睡著了，他也抱著酒瓶子，裡面還有小半瓶酒，那通電話打完後，他就沒喝過酒，也沒有別的舉動。

  公交車再次啟動後，向著城外駛去。

  車內的溫度不知道什麼時候降低了很多，我低頭看了一眼，車廂地面濕了一小半。

  水正從我身後的女人身上流下，向著前面蔓延，這會已經快要蔓延到斜側方那位風衣男腳下。

  我前面的醉漢，腳下已經濕了。

  我沒輕舉妄動，我本來以為在這輛車上會見到於明，沒想到於明沒看到，倒是看到了三個有趣的傢伙。

  一個風衣男，明明是人，卻裝死人。

  一個紅衣女鬼。

  一個別有目的的醉漢。

  這個夜晚，可能比我想像的還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