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父女

  「我乾爹？我乾爹哪有告訴我！」

  福來全然不明白蘇肆安說的是什麼意思。

  蘇肆安，繼續解釋道。

  「你乾爹今天晌午，就在這大堂之處，親口告訴了你，你哥哥的死因。」

  李五和周得意聞言也是一愣，他們中午也在這大堂中，陪著那李老翁說話，他們怎麼沒有聽到那李老翁說過，李環是怎麼死的。

  

  蘇肆安問那福來。

  「你記不記得，李老翁曾說過，一百多年前，這泉水村里曾得過一場瘟疫，那場瘟疫害死了村里一半的人。就是連年輕體壯的小伙子都不能倖免。

  那些年輕體壯的小伙子，會先拉瘧疾，幾日就會變得身體虛弱，最後哪怕是走在大街上，都會突然間跌倒，抽搐而亡。

  其實這就是李環的死因，瘧疾。此事，恐怕連紅姐都不知情。

  紅姐應該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身強體壯的丈夫，會突然間倒地而亡。有人說她的丈夫應該是得了羊癲瘋，她也只能這麼相信。」

  紅姐聞言，忽的抬頭看了看蘇肆安。蘇肆安沒有說錯，李環死了這麼多年，紅姐的確不知道他究竟因何而死？

  可是，又有誰會想到，一場簡簡單單的瘧疾就會要了人的命。

  「不可能，不會是這樣的，不可能的。」

  福來顯然不願相信蘇肆安的話，自己在客棧里觀察了那麼久，怎麼可能報錯了仇。

  「就算我哥是得瘧疾死的又怎樣？這照樣不能證明小豆子就是我哥的種，我哥前腳剛死，這個女人馬上就和這個老男人勾搭在了一起。她就不是個什么正經東西，她生出來的狗雜種就該死。」

  「福來，你到現在還是執迷不悟！」

  蘇肆安拍著桌子，大聲怒斥。這一幕，好像當年的蘇三虎，大高的嗓門，發起脾氣來，就會急得邊拍桌子邊跺腳。

  「紅姐跟梁村長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梁村長之所以整日待在泉水客棧，如此的照顧紅姐。那是因為，他其實是紅姐的親生父親。」

  「什麼？」

  福來，李五和周得意聞言，無不瞪大雙眼，滿臉驚訝。

  再看那紅姐，依舊死死攥著梁恩重的手，頃刻間，淚如泉湧。

  那梁恩重拍了拍紅姐的肩膀，這個埋藏了三十年的秘密，最終還是被人揭穿了。

  「蘇肆安，此事除了我夫人和紅兒知道，從來再沒有跟任何人提起。你又是如何猜出來的？」

  那梁恩重問蘇肆安，他很想知道，這個名不虛傳的蘇公子，到底是能掐會算，還是聰明絕頂。

  「其實此事應該感謝我表哥。」

  蘇肆安嘴角微微上揚。

  「因為梁村長房間裡掛著的那幅畫像，那副讓所有人一看，都會以為是紅姐畫像的畫。

  那副畫像並不是用普通的宣紙作畫，而是用的畫布，水墨紡的畫布。

  我表哥以前做古董生意，珍玩珠寶，名家字畫，他收集了不少。對這水墨紡的畫布，也是頗有了解。

  我表哥說，這水墨紡的畫布有一個極大的缺點，就是不能在短時間內作畫，那麼畫布就會越來越硬，待墨汁和染料不易滲透的時候，一匹畫布也就報廢了。

  也是因為如此，這水墨紡的畫布，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停產，也就是說，梁村長房間裡牆上掛著的那幅女人畫像，是畫自於三十年前，三十年前，那紅姐還沒有出生，所以，畫上的女人又怎麼會是紅姐！

  可是一個不是紅姐的女人，為何又會長得跟紅姐如此的相像。那麼也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就是說那個畫布上的女子，是紅姐的親生母親。」

  蘇肆安看了看紅姐和梁恩重，微微頷首。

  「梁村長，不知在下的猜測可否正確。梁村長今年四十七歲，紅姐年芳二十八。也就是說梁村長十九歲時，紅姐便已經出生了。

  那麼，在梁村長十八歲的時候，那時梁村長還沒有跟現在的夫人成親。可是當年的梁村長已經讓一個女人懷上了孩子，那個女人，便是紅姐的母親。

  我猜想，應該是雙親不同意吧。一個小客棧店家的女兒，怎麼能配的上泉水村一村之主的兒子。

  梁村長的父親執意不肯讓紅姐的母親過門，梁村長不敢忤逆家裡的長輩，便只能委屈了那個心愛的女人，然後另娶她人。

  可能就連梁村長本人也沒有想到，那個與他情投意合的心愛女子懷孕了，她不肯打掉肚裡的孩子，哪怕是忍受千夫所指，她也執拗地把那個孩兒生了下來。

  那個女人為了梁村長一生未嫁，獨自撫養大了他們的女兒，終於，在親看到自己的女兒成婚嫁人之後，默默閉上了雙眼。

  後來，梁村長心愛女子的女兒和自己的丈夫接手了這間泉水客棧。也就是紅姐和李環。

  本來一切就這樣塵埃落定，可是那天公偏偏不肯不作美。紅姐和李環成親不過三年，李環就得了瘧疾，離開了人世。

  其實我們大家都冤枉了徐夫人，徐夫人可能脾氣不好，但她一定不是一個善妒的婦人。徐夫人知道紅姐是自己丈夫的女兒。紅姐一時守寡，徐夫人怕紅姐承受不住，便讓自己的丈夫時常住進泉水客棧，寬慰那個自己情敵的女兒。

  後來，紅姐發現了自己身懷六甲，是李環的遺腹子。紅姐同她母親當年一樣，也沒有選擇打胎，而是執意把小豆子生了下來。因為，紅姐深愛著李環，她寧願自己一輩子不能再嫁，也要帶著個拖油瓶，因為小豆子是李環和她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李環留給她的，唯一的念想。

  福來，你知道麼？你所謂的報仇，就是親手扼殺了你自己的親侄子，你把你哥哥留下唯一的子嗣給活活掐死。百年以後，到了地府，你該有何面目去面對你的親哥哥。是不是要告訴他，為了給他報仇，你親手活活掐死了他唯一的兒子？」

  福來聞言，忽然渾身一顫，此時他的頭腦已經蒙了，他從來沒有想過，事情竟是這樣的因果。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老天爺，你到底在跟我開什麼玩笑？你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

  那福來一時之間有些承受不來，忽的一屁股坐在了大堂之上，開始痴痴的傻笑。

  「這都不是真的，你們是合起伙來騙我的。呵呵，你們都在騙我，你們都是串通好了的。啊哈哈哈！」

  李五看著福來現如今的模樣，偷著扯了扯周得意的衣角。

  「他是不是瘋了？」

  周得意聞言，看著那坐在地上的福來，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堵在了胸口處。

  那紅姐看著已經臨近癲狂的福來，緩緩地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我早應該想到的，你是他的弟弟。

  半年前，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和相公眉眼之處真的太過相似。

  我本以為是老天爺眷顧我，知道我每天夜裡都會夢見他，所以就讓著和相公長得有七分相似的你，出現在我的面前。

  福來，我對天發誓。從我跟你哥哥成親那日起，我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紅姐默默地伸出衣袖，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痕。

  此時，她的眼神里已經沒有了喪子的痛苦，擁有的卻是一種說不出的決絕。

  「不好。」

  蘇肆安大叫道，忙完上前去阻攔，可是此時已經為時已晚。

  只見那紅姐嘴角忽然之間湧出一大口鮮血，隨即撲通一聲的倒在了福來的眼前。

  紅姐咬舌自盡了。

  一整條舌頭齊根咬斷，可見她是多麼的不想再活下去。

  一個守寡的女人，孤苦無依，只有那麼一個年僅六歲的兒子與之相伴。曾經，紅姐活在世間唯一的理由便是小豆子。這幾日，紅姐活著的理由恍然間變了找出真兇，替小豆子報仇。

  現在好了，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那麼，這個人世間還有什麼是她能夠留戀的？好像真的沒有了。

  「紅兒，紅兒！」

  那梁恩重見到自己的女兒咬舌自盡，頓時一個釀嗆，整個人連滾帶爬的來到了紅姐身邊。

  「紅兒，你不要嚇爹。爹不能白髮人送黑髮人，紅兒，你睜開眼睛看看爹，紅兒，紅兒！」

  在紅姐面前，梁恩重卸下了自己全部的偽裝。此時的梁恩重，他不再是一村之長，他只不過是一個，對自己女兒充滿愧疚的父親。

  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那紅姐的心，早就隨著小豆子的離去，而離開人世。

  如今，既然已經查明了事情真相，那麼她的這副軀殼，也沒有必要再生存下去。

  生前心已碎，但願紅姐死後能安享太平。

  福來見著倒在自己眼前的紅姐，才傾刻間恍然大悟。

  都是他的心思太狹隘，或許是因為自己死了父母，無親無故。

  所以他才見不得，紅姐和小豆子能夠生活的這麼開心。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終究是他親手掐死的小豆子，又間接的害得紅姐咬舌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