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三堂會審林煥海

  從縣城到西汽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王興髮帶著保衛科的人來到派出所，很快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了，原來那名女工叫徐星梅，是廠里的二級工，這個二級還是考了好幾次才勉強過關的，這個女工不知道為什麼腦筋特別不開竅，像生產技術類的工作，她總是懵懵懂懂，搞不明白。在家裡也一向唯唯諾諾，唯當幹部的丈夫是從，男人叫張益福，本來好好的家庭，因為徐星梅的弱勢，加上他自己心術不正，尚未提升時就在外面跟人有染，現在升職了，他就更不把徐星梅放在眼裡，想一腳踢開徐星梅，自己再娶回小三。這樣的渣男在歷史上有的是，如今也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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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超涵身上的血跡則讓王興發嚇了一跳，好在一番檢查，看到只是鼻子破了，有群眾和徐星梅作證，是張益福先動的手，派出所最後只是將林超涵訓誡了一番，就放走了。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西汽上萬人的大企業，對當地經濟的帶動作用是非常明顯的，只要不是嚴重犯罪行為，地方派出所不會管太嚴，更不會故意刁難。

  林超涵平時跟王興發也是認識的，見到王興發，低著頭地說，「王叔，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王興發檢查發現林超涵身上沒有嚴重傷勢後，鬆了一口氣，有些擔心地說，「你沒事就好，就是回去廠里人多嘴雜，有些影響不好。」

  徐星梅帶著孩子，一天折騰得，也是身心疲憊，現在漸漸回過神來了。她可憐巴巴地對王興發說，「王主任，超涵這孩子都是為了我家裡的事，我回去後，會跟大傢伙兒解釋清的。如果廠里要處罰，就處罰我吧。」

  王興發對徐星梅也是頗為同情，剛想說什麼，林超涵接過了話頭，「王叔，回去後，我希望廠里能為徐星梅作主，她老公就是個陳世美，不是個好東西。剛升官就拋妻棄子，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王興發又頭疼了起來，說，「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先回廠里跟你爸說去。」

  很快一行人坐在車子顛簸著回到了西汽。

  不日，西汽一封措辭嚴厲的質問函件就遞到了縣委的案頭，函件里列舉了本廠職工徐星梅的家庭現狀，最後質問像張益福這樣持身不正、有嚴重作風問題的幹部，怎麼能夠擔任領導幹部？

  於是縣領導震怒，張益福被一擼到底，從糧食局的副局長位置上，被擼到邊遠鎮上的糧站里當一個普通的辦事員。

  徐星梅則與張益福正式離婚。多少年後，徐星梅仍然很感激林超涵當時的挺身而出，當時，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度過了艱難困苦的歲月後，這麼懦弱無能的徐星梅會破繭重生，成為了西汽走向巔峰的大功臣之一。

  回到工廠後，消息還是很快流出去了，新廠長林煥海的兒子回來報到，在縣城跟人打了一架，在有些有心人的推動歪曲後，還很是給林煥海帶來了點麻煩，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紛紛議論認為林家是在仗勢欺人。

  但是徐星梅卻勇敢地站出來，跟廠里職工訴說前因後果，然後前因後果便很快傳開，大家聽到後不免向林超涵豎起了大姆指，人畢竟是善良的，林超涵站出來維護西汽的名譽和職工的權益，說起來雖然衝動了一些，但是情有可願。那之後，很多叔叔阿姨，看到林超涵後，還很是善意地詢問林超涵身體有沒有受傷，還有人給林超涵家裡送傷藥，搞到林超涵哭笑不得，其實從頭到尾，他就是中了人家一巴掌鼻子出血而已，其它的都是他在揍張益福。

  這只是一件不大的事，卻很快讓廠里的人都知道林超涵從北京的大學裡回來了，要回廠里工作，這件事情大家暗地裡還是嘖嘖稱奇的，對林煥海來說無疑加分不少，廠里的凝聚力竟然因為一場鬥毆加強了幾分，連大家看向林煥海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尊敬，讓背後推波助瀾想藉機打擊林煥海威望的人很是失望，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話說，林超涵回家後，先被送到家裡，於鳳娟也早得到了消息，看到林超涵的第一眼，大滴的眼淚便叭嗒往下掉，哽咽到說不出話來，緊緊地抱著林超涵，雖然在回來前也接到王興發的電話，知道林超涵沒有太受傷，但做娘的心疼兒子，破了皮都要緊張半天，何況看到林超涵的T恤又髒，還糊了不少乾涸的血漬，一顆心緊張到嗓子眼了。

  王興發送到後，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離開了，廠辦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實在也不少。

  就這樣，林超涵撩起上衣讓他媽檢查了半天，最後確認再無其它傷勢後，於鳳娟才放下心來。然後她就開始責怪起林煥海，發狠地說，「姓林的今晚不要想踏進家裡半步，逼著兒子回來，這好，才回來就破相了。」

  莫說，此時，林超涵的鼻子還塞著棉球，沒有休息好，臉上有點浮腫，理了個青頭皮，看著就像是勞改犯一樣。是有點慘澹。

  林超涵照了照鏡子，不滿地說，「媽，你太誇張了，我哪裡破相了？就是出了點鼻血而已。」

  於鳳娟恨恨地說，「打你的那個傢伙警察有沒有把他抓起來？怎麼著也要判個十年八年！」這就是純屬氣話了。

  林超涵哭笑不得，「媽，是我把人家揍了，還好沒把人家揍出毛病，不然就該我坐十年八年的牢了。」

  於鳳娟終於有點轉過彎來了，「死孩子，學什麼不好，學人家打架，你說說，家裡花這麼大力氣，供你上大學，先不說，搞半天還要回到這山溝里來上班，居然還學會了打架！你說說，是不是在丟林家的人？」

  林超涵無奈地說，「媽，我林家人夠丟人了，據說老爸好幾天都沒讓你進家門了？這還不丟林家的人了？」

  於鳳娟怒道，「要是你的事處理不好，他林煥海就不要回這個家了。」

  林超涵洗乾淨換了身衣服，扒了幾口飯後，跟他娘細聲慢語地一通做工作，什麼林煥海現在也是身不由已身為廠長必須以身作則，又說什麼自己學得了文武藝，回來報效國家也是很正常也很合乎邏輯的云云，再說老是讓老林同志不歸家那萬一在外面餓出好歹來怎麼辦？就算沒餓出好歹來，萬一投奔到哪個小三家裡去了怎麼辦，你看徐星梅這不是現成的案例麼，老公剛升官就不要她了。正在外面開會的林煥海打了好幾個噴嚏，他狐疑地看著廠辦主任王興發，這小子沒坑他吧？渾然不知道兒子把他坑得不淺。

  於鳳娟聽這話，頓時嗓門大大地調高了，「他敢？！他老林要是敢學陳世美，老娘就找人鍘了他！」

  嚇了林超涵一跳，連忙讓母親低點聲音，「這不是假設麼，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依我從小到大觀察所見，老林絕不是這種人。」

  好說歹說壓下了於鳳娟的怒火，但這狐疑的種子種下後，於鳳娟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年輕時她是廠里的一枝花，好多人追，最後挑了老林這麼個踏實肯乾的勤勉青年，這些年對老林從不假辭色，莫非是人老珠黃，老林要變心了？

  最後終於坐不住了，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去廠辦，讓王興發叫林煥海晚上回家吃飯，林煥海聽到王興發匯報後，喜滋滋地，覺得兒子回來勸說還真管用，今晚終於不用睡辦公室長椅上了。別說，這幾天他天天睡辦公室長椅上，好多不知情的人都以為這個新廠長真是為了廠子奮不顧身地拼命工作啊。林煥海心情舒爽，神情間不覺興奮了幾分，自然不會猜到家裡的搓衣板已經被擦得鋥亮的等著他，命運啊，就是那軲轆。

  林超涵吃完飯倒頭便睡，不知道房間外的母親於鳳娟正在摩拳擦掌準備晚上的三堂會審。一覺醒來，已是傍晚，他伸了個懶腰，揉了揉還有點疼痛的鼻子走出了家門，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只見餐桌上擺滿了飯菜，但另一邊什麼雞毛撣子，擀麵杖、菜刀也擺了一茶几，於鳳娟眼睛瞪著圓圓地看著門口。

  林超涵說，「媽，你把擀麵杖拿出做什麼，準備包餃子吃嗎？」

  話說著，匆匆結束了公事的林煥海開開心心地打開家門進來了。邊換鞋還邊說，「好香啊，鳳娟你燒了好多好菜吧。」

  轉過頭看到林超涵，說，「你這臭小子，一回來就給我找了個麻煩，還理個了難看的光頭，難看得要命！」

  林超涵朝他擠眉弄眼，不停地示意。林煥海不滿地說，「你做怪動作幹什麼？被人打傻了？我跟你說，這沒碰上嚴打，否則就判你一個流氓罪。」

  於鳳娟一聲怒喝，「林煥海，你幹的好事！」她左手提著菜刀，右手拿著擀麵仗，腳踏小板凳，端的是威風凜凜。

  林煥海驚呆了，「鳳娟，你聽我說，讓超涵回西汽來工作，這是廠里集體的決定，再說了，他在你身邊不好嗎？」

  於鳳娟冷笑道，「超涵回來了，我就不會注意到你去狐狸精鬼混去了是麼？姓林的，我真是瞎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