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家雀焉知老鷹之忠哉
2024-06-12 05:03:30
作者: 潮吧
過小年的那天上午,我哥來家了,提著一袋子年貨,臉色蒼白,像剛被人放了幾升血的樣子。我媽紅著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我接過袋子,開玩笑說,你的臉色可真不錯,跟京劇里的曹操似的。我哥笑笑,摸著後脖頸訕訕地進了廚房。我爸爸在裡面用一根燒紅了的火鉤子燙豬頭上的毛,見我哥進來,悶悶不樂地哼了一聲,算是打了個招呼。我沒有跟進去,我知道我哥想跟我爸談他跟林寶寶的事情,我在那兒不好。我媽把我喊到她的身邊,幽幽地說:「你可別學他。」
我說:「媽您別這樣說他,他不就是在林寶寶這事上沒聽您的嗎?」
我媽說:「我沒管他這事兒,是他不孝順。」
我說:「他不來家看您那是因為他怕惹您傷心,你一傷心就腰痛。」
我媽笑了:「腰痛關傷心什麼事兒……我養了兩個兒子,同樣的對待,就他讓我不省心。」
這話我哥也這樣說過。前幾天我去兒童醫院看來順,我哥站在走廊上對我說:「咱媽來看過來順了,什麼也沒說,走的時候丟下一句『就你讓我不省心』。咱媽說得很對,從小到大我真的沒讓她省過心,上學的時候她替我去學校挨老師的批評,下鄉的時候她擔心我吃苦,勞教的時候她把眼睛差點兒哭瞎了……這次她又傷心了。老二,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能在這個時候甩了寶寶和來順?那成什麼了,我張毅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這種事情不能做。說起來我還真的是個不孝之子,這事兒要是攤在你身上,你一定會聽咱媽的。」我無語,感覺他說的這些話很傷感,不像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我哥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還是從前的意思,不結婚,湊合著跟林寶寶過。我說,這我就不理解你了,既然你不想甩了人家,又不跟人家結婚,你到底打的什麼譜?我哥沉默了,臉色陰沉得像是能刮下一層霜來。我回去抱了抱來順就走了,我實在是受不了那種氣氛。
來順的病真是奇怪得很,高燒已經退了,可是他依舊迷糊,我懷疑他是裝的,這個孩子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有時沉悶有時活潑,沉悶的時候像個城府很深的大幹部,活潑的時候類似一隻發情的公雞。沒生病之前的他喜歡吃手指頭,一吃手指頭就要流口水,流到胸前的口水像膠水,陽光一照,閃著熠熠的光,陽光把他的眼睛也照得很亮,賊一樣地四處張望。有人在後面拍一下巴掌,他就會轉過頭來,由於脖子細,他的大腦袋總得在肩膀上搖晃幾下才能穩得住,然後笑得一嘴牙花子。可是現在他不吃手指頭了,口水也沒有了,眼睛也不亮了,笑的時候也露不出來牙花子了……我問我哥和林寶寶,他是不是發燒燒壞了腦子?我哥不說話,斜著眼睛看林寶寶。林寶寶說,他的腦子比誰都好使,就是耳朵不靈便了,像個聾子。我哥悶聲說:「這孩子不隨咱這邊的人。他聾?我在後面一喊『過年放鞭啦』,他反應得比兔子還快。」
這孩子真的有些怪異,走在回廠的路上,我有些惱怒,恨不得動員我哥把他送回去。
走到廠門口,金龍從一棵樹後轉了出來,一臉孤苦伶仃遭人遺棄的樣子。
金龍苦笑一聲,拉著我往回走:「寬哥,我實在是有點兒扛不住了……這幾天周五和洪武盯得我很緊,我活得都跟間諜差不多了。」我說:「你必須繼續扛著,你要是一走,事情就明了,他們早晚得抓你,一旦他們抓到你就不是現在這個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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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兒,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金龍的臉色過雲彩似的一陣黑一陣黃,「這些天我遭的是什麼罪你知道嗎?那天你們一走我就被周五砸成了『醬雞屎』……算了,這些我都對你說過了。後來洪武來了,說要報瞽,我知道他這是在『化驗』我,我說那就趕緊報警吧,讓替察抓這兩個東北劫匪。洪武讓我擦乾淨臉上的血,讓我脫光了衣服站在窗口迎風的地方,我凍得死去活來,不是身體好,早就凍成冰棍,把什麼事兒都『禿魯』出來了……後來他們就灌我喝酒,又是一個死去活來。媽的,老子什麼戰陣沒經過?一頓天花亂墜把這倆瞟子糊弄得雲山霧罩……唉,我還是別表功了吧。寬哥,別上班了,喝點兒,我好好跟你聊聊。」我回廠找了福根,讓他幫我跟主任請一天假,我侄子病了,然後出來拉金龍上了回下街的公交車。
那天我從蘭斜眼家出來,站在王東家的胡同口等他回來,刀子一般硬的風把我的心吹得更硬,我下定了決心,萬一這事兒「炸」了,我就徹底走黑道這條路。很久以前我就對這條路感興趣,因為我看見過孫朝陽的氣勢,聽說過「街里」那些大哥和那些正朝大哥路上奔的人的傳奇故事。這些故事讓我熱血沸騰,我想,我的智力不比他們差,我的魄力和身體條件也不輸給任何人,我有混這條路的資質……我斷定洪武不敢報案,我知道他的錢來路不正,開飯店是不會賺那麼多錢的。只要警察不找我,我就有時間跟他斗,我要徹底砸沉了他,然後走出下街,占領武勝街,進而一步一步地往外面走。儘管會走得很艱難,但我必須這樣,我不願意一輩子就這麼無所事事,我要做一個真正的大哥,大哥的身邊有亮麗的風景。
「寬哥,你也別想得太多,」下車的時候金龍拽了拽我的衣袖,「我金龍沒有那么小氣。」
「我知道,」我冋頭一笑,「我想聽聽你的意思,順便安慰安慰你。」
「不需要,不就搶了幾個髒錢嘛,算個屁!」金龍像是突然打了一針強心劑,聲音像從槍膛里爆出來似的。
「對,有錢不找,大逆不道。」我捅了他一拳。
「錢小,心應該大,」金龍瞪著天空,說了句讓我乾嘔不止的話,「家雀焉知老鷹之志哉?」
這句話好像不是這樣說的,上學的時候我學過這篇課文,我記得這話是陳勝說的,陳勝說,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陳勝還說,咱們到達目的地是死,造反了也是死,不如反了吧。聯想到眼前的事情,我跟那位陳老大也差不到哪兒去,萬一事情「炸」了,我乖乖地受洪武的折騰是個事兒,進了監獄是個事兒,跟他拼了也是個事兒,說不定跟他拼了還能把自己拼成一個準大哥呢。我舒一口氣,把手往前一指,卯足力氣唱了一句戲詞:「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撲上前,我恨不得急令飛雪化春水,迎來春色換人間!」「黨給我智慧給我膽,千難萬險只等閒……」金龍接了一句,卡殼了,用胳膊肘一捅我,「後面呢?」
「為剩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插進威虎山,誓把……」
「誓把那反動派一掃光!」金龍一下子唱破了嗓子,一個「光」字二踢腳似的在半空爆裂。
「你這不是挺精神的嘛,」我歪頭掃了他一眼,「剛才還半死不活的呢。」
「狗舔哄自己開心啊哥們兒,」金龍咳嗽一聲,臉又黃了,「以後我還是少跟你聯絡的好。」
「沒什麼,」我說,「越是這個時候你越是應該跟我聯繫,而且還應該大張旗鼓明目張胆地聯繫,突然不聯繫了反而不好,明白我說的意思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金龍蛇一樣地吐了一下信子,「可是咱們也別小瞧了洪武的智力,他能從一個社會『污爛』發展到現在,也不是『一個眼的逛魚』。那天他曾經提到過你,問你在哪裡上班,是不是也挺能『作』的?我說,我跟張寬的關係不錯,他比他哥哥強,他哥『橫立』,他不,他很實在也很老實。洪武說,我聽說過他,也是個橫立霸道的人,不過還真沒聽說他做過不場面的事情。後來他突然不說了,直看我,看得我心裡發毛,汗都出來了。」
「那就讓他先懷疑著,」我淡然一笑,「他很快就要死了,我哥一直在惦記他。」
「先不提他了,」金龍甩了一下手,「一提他我就腰疼……哎,你跟楊波發展到哪一站了?」
「你什麼意思?」
「親嘴是一站,摸奶子是一站,又是一站。」
話一出口,我立時就變成了雕塑!不遠處,楊波正直直地看著這裡。
「真的?」金龍的雙眼刷地亮了,水汪汪地放光,「寬哥你牛啊!這麼快就給她了?快說快說,她是不是個處女?」「處……除了上班,我一直在家,要過年了嘛,」我偏過腦袋裝作沒看見楊波,繼續胡扯,「你知道蘇聯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嗎?他說,人的一生可能燃燒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願意燃燒起來。所以我現在也在燃燒,我要燃燒……」「你神經了沒好吧?」金龍宅異地別著腦袋看我。我捏了捏他的胳膊:「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夠隨隨便便就腐朽,我們只要時時刻刻記住自己應該燃燒起來,就能成為一個幸福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死了沒埋的人,」金龍摔開我的手,忿忿地嚷了一聲,「一提那個楊波你就打岔兒,剛才還說把人家那啥了,這就開始胡說八道,燃什麼燒?燃個燒?這年頭,剜到自己籃子裡的就是自己的菜,先為敬,不留給別人?你不,早晚我去……」猛地打住,臉色焦黃地望著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楊波,兩條胳膊扎煞得像在上吊,「楊……咳,我沒看見你來了。你瞧這事兒鬧的。」
楊波瞪著清澈的眼睛茫然地看著金龍:「你在說什麼呀?什麼事兒鬧的?」
金龍如釋重負地啊了一聲,不懷好意地嘿嘿起來:「剛才我在念叨你呢,說你好,說你漂亮……」
楊波用眼角掃我一下,貌似無意地說:「有人就像個瞎子。」
我打個激靈,目光一下子跟楊波的目光撞在一起,兩個人的眼睛都成了受驚的老鼠,毫無原由地跳開了。
金龍的眼睛探照燈似的上下掃瞄著楊波,嘴角翹著一絲淫褻,嘴巴發出噴噴的聲音:「寬哥啊,你可真有個小福氣,這下子你好好燃燒去吧。」楊波甩一下頭髮,背過臉去笑。我的心一下子恍惚起來,竟然帶了一絲痴呆的症狀。是啊,我有福氣,糊裡糊塗地就讓她自覺自愿地接近了我。我要燃燒了……燃燒個屁,一朵紅花向陽開,我要幹起來!
「一朵紅花向陽開,貧下中農幹起來……」冷不丁哼出的一句歌詞,把我自己嚇了一跳,我慌亂地掃一眼楊波,掩飾道:「剛才我正跟金龍在探討人生呢,蘇聯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曾經在一本書里說過,人的一生可能燃燒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願意燃燒起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呢,」楊波掩著嘴巴笑,「我真沒看出來,張寬還這麼有文化。」金龍湊上來說:「你還別小瞧了他,寬哥看了不少書,什麼《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什麼《王子復仇記》,什麼《林海雪原》,什麼《三國演義》,什麼《小八義》,連《水滸傳》他都看過呢。」楊波沖我一挑眉毛:「我知道他看過水滸,水滸裡面有江湖義氣。」我的心又亂了,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覺察到了我說江湖義氣時的意圖?不禁有些尷尬,推一把金龍,胡亂一笑:「宋江帶著他的那幫兄弟就講究這個,比如替天行道啦,比如劫富濟貧啦……」「這話對啊,」金龍迷瞪著眼曖昧地笑,「不劫富濟貧怎麼共同富裕?當初人家就跟當今的政策接軌了呢。
這個混蛋可真能胡聯繫,你知道我說的江湖義氣是什麼意思?這可真應了他的那句話——家雀焉知老鷹之志哉?我瞪他一眼,一指淑芬理髮店的方向:「滾那裡等著我去,我跟你大姐說幾句話就過去。」金龍不走,斜眼看著楊波,一臉淫蕩:「這是大姐呀,你什麼眼神?」楊波噘著嘴巴笑:「張寬比你小,你喊他寬哥,我當然是你大姐了。」金龍艦著臉往前湊:「我自己有姐姐呀,你是哪家的姐姐?你應該是嫂子嘛,寬嫂。」我的心一堵,猛地踹了他一腳:「夾著腚眼兒,趕緊滾蛋!」
「寬哥,你再這麼不尊重我,我追求寬嫂,你信不?」
「我信,我信你娘那個大波依!」
金龍張張嘴,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橫一下脖子,撒腿就跑。
楊波吃驚地看著我:「你怎麼這麼粗野?」
我抱歉地笑了笑:「他不尊重你……」
楊波嗔怪地把臉轉到了一邊:「你們這些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在心裡笑了,不可理喻?這有什麼,更粗野的還在後面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喜歡我這樣的粗野人嗎?西真不粗野,你怎麼不跟他玩兒了?想起西真,我又想起了前幾天的一件事情……那天我在廠里抬鐵水,爛木頭跑來沖我咧嘴:「寬哥你是不是又找那個大背頭的麻煩了?剛才他滿廠區找你,被我攆出去了,現在正在廠門口等著收拾你呢。」西真來找我千什麼?我一怔,跟福根打聲招呼就去了廠門口。西真站在風口裡縮著脖子看我,想上來握手又遲疑著。我沖他點了點頭:「你怎麼來了?」西真紅著臉笑:「我來謝謝你……去你家找你,大姨說你在上班,我就來了。」我有些納悶,他沒事兒謝我幹什麼?難道是因為家冠打跑了芥菜頭的事情?那也不應該謝我呀。我笑道:「別這麼客氣,有什麼事情你就說。」
西真用擦得鋥亮的皮鞋碾著腳下的一塊冰,說:「是楊波讓我來的,她說你是個好人。」
我笑了,這可有點兒意思了,楊波這麼做簡直天真得有些好玩兒,她在動什麼腦筋。」
西真見我微笑著不說話,期期艾艾地說:「楊波說咱們倆一直有誤會,其實你對我沒有什麼成見……」
我搖了搖手:「別這麼說啊真哥,你被人打那不是我安排的倒是真的,其他的沒什麼。」
西真沉默了一會兒,瞪著空洞得有些茫然的眼睛望著路邊的一撮枯草,喃喃地說:「楊波不讓我去找她了,她說她決定了要跟你談對象……她說她爸爸很愛她,可是她學習不好,她爸爸很傷心,她媽對她不好,她媽經常趁她爸爸不在家的時候擰她的胳膊。她的胳膊青一塊紫一塊的,可是她不敢對她爸爸說……她說,我不能給她安全感,你能。她說,你在她的心目中就像一座大山……大寬,你是知道的,我很喜歡她,可是她不喜歡我,其實她一直都不喜歡我,她對我就跟對一個哥哥一樣,她對我沒有對你的那種感情。這種感覺我一直都有,自從你出現在她的身邊就有。在你還沒跟她說上幾句話的時候,她就經常有意無意地在我的面前提到你,她說你很男人,她喜歡很男人的人……她在上學的路上被人欺負,我去幫她處理,可是我被人給打了。她罵了我,說我是個窩囊廢,還說如果沒有我,她早就去找你了,你會讓她安全地上學的……」
「打住吧真哥,你的腦子挺亂啊,」他的這一通念叨聽得我暈暈忽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真哥,我不管你跟楊波以前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既然你來找我了,那我就說明一下我的意思,以後你不要去找楊波了,就這樣。」
西真木然地垂下了頭:「我知道。我來找你就是這個意思,我不會再去找她了。」
其實這樣的結果一直是我想要的,可是現在我竟然沒有一絲快感,有的只是一種無奈與失落。
我抬手摸了摸他軟如棉花的肩膀,揮揮手轉身就走,心空得就像吃了很多又吐乾淨的感覺。
「你在想什麼呢?」楊波甩一下頭髮,讓風吹著她的臉,斜著眼睛看我。
「沒想什麼,」我笑了笑,「在想金龍剛才的話呢,他說他要追求你,呵呵,這個欠揍的。」
「撒謊了吧?」楊波轉向我,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兒,「剛才你肯定不是在想這個。」
「那你說我在想什麼?」
「你在笑話我,」楊波噘起了嘴巴,「笑話我賤,老是跟著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出現在你的跟前。」
「這樣的好事兒我會笑話?」我真想一把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一忍,拿捏著尺寸摸了她的手一下,「這樣的好事兒我要是笑話,那絕對是個『缺一管兒』。」「不許說流氓話,」楊波推開我剛剛蹭到她手背的手,一頓,輕輕捏住了,「別以為『缺一管兒』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哼。」我嬉皮笑臉地逗她:「那你說是什麼意思?」楊波猛地甩開了手:「真想罵你。」腦子裡想著林寶寶當初對我說的話,我得寸進尺地說:「缺一管兒好啊,就是造人的時候……」一下子卡住了,人家林寶寶的意思哪裡是這個?這是真正的流氓行徑啊,跟她說的那個流氓根本不是一回事兒。楊波見我突然紅了臉,瞟我一眼,輕聲說:「我沒生氣,別多心。我就是覺得我這麼做不太好,你會煩的,你這麼忙。」我忙嗎?那是瞎忙啊,真正應該忙的是我與你的事情,我連忙接話:「我怎麼會煩?高興還來不及呢。楊波,西……」本來想告訴她西真找我的事情,一想又打住了,怕她會尷尬,「希望你能經常來找我,呵呵。快要過年了,過年的時候我帶你去海邊放鞭,放它個昏天黑地,慶祝咱們的相識。」
楊波把她的手又牽住了我,粉紅色的嘴巴噘成了一隻葡萄:「慶祝我成功地賴上了你。」
我說:「對,這話你曾經說過。」看著她小巧的嘴巴,我忽然有親她一口的衝動。
楊波的嘴巴可真好看,紅得透明,我懷疑我這一口親上去,她的嘴巴會像葡萄那樣碎裂。
楊波好像注意到我在盯著她的嘴巴看,一撩搭拉在胸前的圍巾,遮住嘴巴沖我一眨巴眼:「看什麼看?當心看進眼裡挖不出來。」一陣風吹來,她剛剛撩上去的圍巾又被吹了下來,黃色圍巾襯托下的嘴巴越發鮮艷……嘿嘿,老天都在幫我呢,我應該趁熱打鐵,趁熱打鐵才能成功——我捏著褲兜里剛給來順買的一包「捏炮仗」,偷偷捻出一隻,湊到楊波的身後,指著前面的一個雪人說:「你看這個雪人多漂亮啊,跟我小時候一個樣。」楊波的眼睛看過去,剛笑出第一聲,我擎在她腦後的手就捏響了炮仗,隨著一聲「啪」,楊波猛地一回頭,我嘬成雞屁股狀的嘴巴早就等在那兒了,當她溫軟的嘴唇觸到我硬邦邦的嘴唇時,一陣觸電般的眩暈讓我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一把摟住她的腦袋,嘴唇槍一般扎進了她的嘴巴。楊波一哆嗦,猛力往一旁偏臉,我的嘴唇蹭過她滾燙的腮,一下子暴露在冰冷的風中。「你流氓!」楊波狠狠地瞪我一眼,一跺腳,扭身衝過了馬路,紅色的風衣在飄,宛如風中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