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喪失人性的洪武
2024-06-12 05:03:04
作者: 潮吧
金龍點了四個菜,林寶寶扭著屁股去了廚房,接著傳出嘩啦嘩啦的洗菜聲。
金龍瞄著廚房裡林寶寶的影子直咽唾沫:「這就是揚揚他姐姐吧?真來勁哦。」
我扳回了他的腦袋:「聽說洪武現在發展得挺厲害?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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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龍的臉陰沉下來,仿佛是在極力迴避著什麼:「不說他了……你喝什麼酒?」
我說喝啤酒。金龍說,我不喝那玩意兒,沒勁,要喝就喝白的。上來一個菜,我對林寶寶說:「給這位猿人兄弟拿瓶白的,給我來三瓶啤的。」林寶寶把眼一瞪:「就這麼少啊,怕姐姐這裡沒酒是不?」我知道她是想加人進來,故意「拉槓」:「我兄弟錢少,怕除著你的。」林寶寶沖金龍翻了個白眼,一噘嘴巴:「就他?他可比咱們有錢多了,」一拍金龍的肩膀,「弟弟,以前我見過你,你跟我家揚揚挺好的。怎麼,現在不『趕車』(掏包)了,開始做買賣了?」金龍尷尬地摸了摸脖子:「金盆洗手了,金盆洗手了,現在做商人……嘿嘿,姐,你可真好記性啊,我都忘了還見過你。剛才我還跟寬哥說這是哪裡來的美人,漂亮得跟畫兒上畫的似的。」林寶寶將一瓶白酒墩到桌子上,矜持地把耷拉在胸前的頭髮捋到腦後:「又是一張好嘴。喝吧,別怕錢不夠,姐姐這裡可以賒帳的。」金龍訕笑著打開酒,到處找杯子:「來,姐姐不嫌棄就一起坐下。」
林寶寶說:「一會兒吧,我先給你們把那幾個菜炒上來,」扭頭沖門口嚷了一嗓子,「過來喝點兒?」
我哥哥悶聲說:「忙你的吧。」
金龍敲了敲我的手背:「把一哥喊過來吧?我不好意思過去,你去。」
我說:『『算了,他在照看他的攤子呢。」
金龍瞪大了眼睛:「那些栗子鍋是一哥的?咳,一哥可真能鬧,那能賺幾個錢?」
我說:「攤子多了照樣賺錢。我哥心大,要成立聯合公司呢,下街所有的栗子攤兒都歸他管。」
「那多沒意思?你看人家洪武……」金龍一看我,猛地打住,「說不說他了,又開始了,哈。不過我總覺得像一哥這樣的人應該干點兒大買賣。比如開個大飯店啦,控制整個市場的小商小販啦,收個保護費什麼的啦……」舔舔舌頭,把臉一正,「算了,我乾脆告訴你吧。人家洪武現在的買賣可是做大了,在武勝街開了一個最大的飯店,開春的時候又在西區開了一家,正準備在下街再開一個呢。人家現在可有錢了,手下的兄弟也多,那派頭跟舊社會的黑幫老大一樣。現在人家也會玩兒了,自己不衝鋒陷陣,看誰不順眼,喚狗似的一招呼他養的那幫兄弟……,提起這個我就生氣。我好幾年前就不跟著他混了。知道為什麼?他把我姐姐……」鼻子頭悠悠地紅了,
「這個畜生把我姐姐給,給那個了。這事兒也怨我爹,我爹怕他,攔著自己的閨女不讓報案。我姐那個哭啊,就差上吊了……後來這個混蛋就住到了我們家,把我們家當成了他自己的家。我爹就是被這個混蛋活活給氣死的。當初我不知道實情,還高興呢,覺得有這麼個姐夫真不賴。後來他整天打我姐,我姐就把事情告訴我了。我想殺了他,可是我哪有那麼大的膽量?我就離開家了,到處亂晃。我爹死了之後,他把我家的房子給賣了,帶著我姐住到了他家。去年我去找過我姐,你猜碰上了誰?王嬌!洪武跟王嬌結婚了,可是還霸占著我姐……」
我聽得糊裡糊塗,打斷他道:「王嬌不就是那個外號叫『一色簍』的破鞋?她嫁給洪武了?」
金龍給我倒上酒,自己猛幹了一杯,抹著嘴唇道:「嫁是嫁了,可她也是個玩具,跟我姐姐一樣。」
我問,這話什麼意思?
金龍說:「王嬌是個破鞋,你想洪武能對她好了?暫時穿一穿就是了,洪武在外面有的是女人。」
「媽的,全亂套了,」我幹了一杯酒,猛地一墩杯子,「那麼你姐姐還不趕緊走?」金龍低著頭,家裡剛著了火或是死了人似的搖晃著腦袋:「那麼簡單?洪武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會殺了她的。」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我,「你不知道洪武的心有多麼的狠。去年因為王嬌跟一個夥計在路上說了幾句話,這個畜生先是派人把那個夥計的腿打斷了,接著給王嬌剃了個光頭,讓她光著身子站在他家的樓上,對著大街喊,我是破鞋,我是破鞋……把我姐姐給嚇得尿了褲子,死心塌地的給他當著傭人。後來他把王嬌的脖子上刺了一個『武』字,打發她回模具廠上班,不讓她回他們家住了。前一陣我聽說,王嬌找了爛木頭,通過爛木頭找了鳳三,鳳三托人給洪武帶了個話,讓他放過王嬌,這才拉了倒。現在王嬌跟爛木頭好上了。」
想起因為我沖王嬌吹口哨,挨了爛木頭的一頓揍,我的心就是一陣不爽。我咬咬牙說:「像王嬌那樣的女人應該折騰折騰她,不過我還真不知道她跟爛木頭好上了呢。爛木頭敢動洪武的女人?」金龍說:「你別小瞧爛木頭,他的能量也不小,起碼有鳳三這麼個大靠山,鳳三又跟大有關係不錯,大有的兄弟里有金高他們這幫人,洪武不傻,他會輕易去得罪爛木頭?」
「那也不像那麼回事兒呀,」我笑道,「他就不怕別人說他戴著綠帽子?」
「就他?」金龍哧了一下鼻子,「那整個是一個雜碎,想得開著呢,只要不是他娘。」
「是啊,他娘他得管人家叫爹,他會算這個帳。」
「我為什麼到下街來住?全是被他逼的,」金龍用筷子不停地戳那盤菜,「年初的時候我去找過他,我說,既然你不放我姐走,你就對她好一點兒。起初他還笑著說,小舅子,沒問題啊,我跟你姐姐那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剛要出門,他就沖坐在他家客廳里的幾個兄弟喊了一聲,打上門來了,你們還閒著?接著我就被他們給打了……最後他說,金龍,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了,再讓我看到你,我讓你姐姐伺候你一輩子。寬哥,現在我活得都不像人了,真他媽的,尋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說話,冷冷地看著他,我感覺此刻他不像猩猩了,像一隻在寒風中哆嗦的羔羊。
林寶寶一手端著一盤菜扭了過來:「弟弟你說什麼了,我聽著怎麼比我還慘呢?」
金龍的眼淚流了出來,嘴巴一歪,抱著腦袋放聲大哭:「姐姐,我真的比你還慘啊。」
我哥一挑門帘進來了:「你媽的,你他媽還是個男人嗎?」
金龍一見我哥進來,哭得更厲害了,像個找不著娘的孩子。我哥悶聲不響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乾了,瞪著血紅的眼睛看金龍:「把頭給我抬起來,哭你媽的什麼哭?」金龍不哭了,抽抽搭搭地說:「一哥你都聽見了?沒什麼,我隨便跟寬哥說話呢……一哥,有個事兒我得告訴你,那什麼,洪武早就說過,他跟你沒完。我聽一個兄弟說,最近他想來下街開飯店,他知道你回來了,想先給你來個下馬威,然後舒舒服服地干自己的營生。」我哥把牙咬得咯咯響,腮幫子一條棱一條棱的,直直地盯著金龍的眼睛:「這些我都知道。告訴我,你請我弟弟吃飯,就是想告訴他這些?」金龍慌忙搖手:「沒這意思沒這意思,話茬兒趕到這裡了。一哥千萬別誤會,我唐金龍再窩囊也不會連累寬哥的。」我哥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敢。」
金龍尷尬地抓起一塊抹布,擦兩下桌子,又用抹布擦開了眼睛,把兩隻眼睛擦成了熊貓。
林寶寶瞪我哥一眼,嗔怪道:「你就知道嚇唬小孩兒,人家心裡難受你還這樣。」
我哥的目光軟了一些,伸手一摸金龍的胳臂,輕聲說:「別難過,洪武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金龍的眼睛在抹布後面倏地閃了一下光,丟下抹布來抓自己的杯子,不想抓得急促了,一杯酒全都灑進了菜里。我哥用舌頭頂著嘴唇,啵地一放:「哈,我發現你小子腦子很大。別在我的面前裝啊,你心裡想的是什麼,哥哥明白,哥哥走南闖北,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伸出一根指頭沖他勾了勾,「來,我給你安排個任務,」金龍連忙伸過脖子,擺了個挨刀的姿勢。我哥把嘴巴湊到他的耳朵邊,小聲說,「這幾天你給我留心點兒洪武的動向,有什麼消息馬上過來告訴我,聽明白了?」
「明白明白,」金龍雞啄米似的點頭,「一哥,放心吧,兄弟別的不行,干偵探—流。」
「那就好,」我哥給他把杯子扶起來,滿滿地斟了一杯酒,「來,哥兒倆干一個。」
「幹了,」金龍一仰脖子幹了那杯酒,猛地一擰嘴唇,「一哥,今天我真髙興,沒想到你這麼給我面子。」
「面子要自己掙,別人給不管用。」我哥冷眼看著他,若有所思。
「對,對對,」金龍不敢看我哥的眼睛,垂著頭說,「以後跟著一哥闖天下,面子肯定足。」
我哥一皺眉頭,剛要說句什麼,家冠一步闖了進來:「一哥,棍子來找你,讓不讓他進來?」我哥站起來,按按金龍的肩膀說:「你慢慢喝著,我出去一下。」拉著家冠走了出去。金龍看獰我哥的背影,不住地伸舌頭:「好傢夥,剛才緊張死我了……」回頭沖林寶寶笑了笑,「姐姐你真有福氣,跟了一哥誰敢跟你『毛愣』?哪像我,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保護不了。」把頭轉向我,撇著猩猩般的大嘴笑,「寬哥你也衍福氣,上邊有這麼個哥哥,哪路好漢敢不給而子?哈,剛才一哥伸著胳膊,好傢夥,牛腿一樣壯實!你再瞧他胸上和胳膊上的龍,簡直牛極了,單憑這個,全市的大街上一走,哪個敢『上戕』?嗩嗩。」
「沒用,」林寶寶的臉上泛出愜意的光,口氣矜持地說,「沒錢也拉倒,不實惠。」
「錢算個蛋子?」金龍一把扯開褂子,從腰上解下一個腰包,啪地摔在桌子上,「這裡有,姐姐要多少吧。」
「三千,你有嗎?」林寶寶輕蔑地瞟了他一眼。
「這個……」金龍摸了摸後腦勺,「我還真沒有那麼多,這裡有三百,家裡有七八百,一千多點兒吧……姐,聽你這意思,你需要錢?需要就說一聲,我這就回家拿。」林寶寶的臉紅了一下:「不急,現在還不需要,需要了再說。」金龍啜口酒,起身就走:「你等一下。」風一般衝出了屋子。林寶寶吐了個舌頭:「還有這麼性急的人……大寬,你不會笑話姐吧?」
我說,笑話什麼?以後又不是不還他了,先把孩子弄回來再說。
林寶寶的臉上籠了一絲愁云:「唉,都是被孩子給累的。」
我問:「來順多大了?」
林寶寶說:「快要四歲了……不認識我了,見了直躲,跟陌生人一樣。」
我說,等把他接回來就好了,你是他媽,早晚他會知道的。
「我擔心你哥呢,」林寶寶像金龍那樣不停地用筷子戳眼前的一盤菜,「你哥是為我好才把孩子接回來,可是我擔心孩子來了他討厭。過日子是個天長日久的事情,他不是孩子的親爹,將來……」「別擔心這個,」我說,「我了解我哥,他從小就喜歡孩子,家冠小的時候他還經常抱著他出來玩兒呢。還有可智家的孩子,他在勞教所的時候還惦記著他,我去接見的時候,他問我,可智家的小孩兒挺可愛的吧?前兒天還抱著可智家的孩子出來溜達呢。等來順來了,他還不得稀罕死?」林寶寶還在攪那盤菜:「你不懂,過日子天長日久……咱們還是不說這些了吧,但願孩子能夠早些回來,娘身上的一塊肉呢。」
沉默了半晌,林寶寶突然笑了:「大寬你也是,你怎麼就連個黃毛丫頭都搞不定呢?」
我的胸口一堵,抓起酒杯就喝,嗆得連連咳嗽。
林寶寶拍打著我的後背說:「別著急,別著急,等我忙完了這陣,我幫你找她去。」我反著手搖:「千萬別去千萬別去,家冠攙和那一次就夠我受的了,別幫倒忙。」
林寶寶停下了手,沖門口哎喲一聲,尖聲叫道:「這麼快?」
金龍一頭汗水地闖了進來:「這還快?不知道我已經長駐下街了?」將手裡捏著的一沓錢啪地拍在桌子上,「姐姐你點點,這是一千二,加上我包里的三百,正好一千五,你先拿著應急。」林寶寶抓起錢啪啦啪啦地點,點到一半停住了: 「算了,這錢我不能拿,張毅光說我,他不喜歡這樣。」金龍把腰包里的錢塞到林寶寶的手裡,嚷得脖子上的青筋筷子一般凸:「這算什麼?我又不是白給你,這是借,等你有了再還我。一哥再不講理也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誰還沒有個應急的時候。」
林寶寶攥著那把錢,看看門口再看看金龍,一噘嘴:「就這樣吧。」
金龍猩猩似的拍打胸脯:「這就對了嘛。以後別拿兄弟當外人,咱們都是一家人。」
林寶寶揣起錢,給金龍倒了一杯酒,剛要給自己倒,突然停下了:「大寬,我怎麼聽見你哥在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