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文馨之願（二）

  蕭雪亭有些不理解，「既然你不看好顧家，那為何要執意嫁進來呢？」

  楊文馨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她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雪亭，你覺得……若是我沒有嫁給顧安瀾，現在應該在哪裡呢？」

  蕭雪亭想了想，她猜測道：「大約會嫁到江南？你的姑祖母、姑母，不都嫁到江南去了嗎？就連你幾個堂妹，定的也都是江南的名門望族。」

  楊文馨點了點頭，她開口道：「事實上，在我答應顧家的親事前，我娘親就已經在私下裡打算給我議親了。對方是我一個遠房表姨的兒子，自幼就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是個十分正經的讀書人。」

  蕭雪亭聽了她的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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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光是聽一聽這個形容她就覺得腦瓜子疼。

  楊文馨笑著看著她，「很頭疼是不是？我也是差不多的感受……尤其我見過他一面，他張口就是女則女戒，閉口就是女訓女德……聽得我差點不顧形象地直接甩手走人……」

  說到這裡，楊文馨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雪亭，有時候我就會想，我楊家的姑娘都是這樣循規蹈矩地長大，安分守己地過日子，為什麼會出現我這樣一個……總是對自己的命運感到不甘心的異類呢？後來我想通了，那是因為我認識了你和行南，我見慣了你們瀟灑率然、恣意靈動的模樣，所以我就很難說服自己再去過那種束手縛腳，令人窒息的日子了。」

  蕭雪亭有些欲言又止。

  這麼說，是她和行南害了文馨嗎？

  她的表情太直白了，楊文馨只消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笑著打趣道：「你可別瞎愧疚啊！我一直覺得認識你和行南，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運呢！」

  蕭雪亭沒有被她這句話給安慰到，她有些鬱悶地開口問道：「可就算你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也不是只有嫁給顧安瀾這一條路能走啊！」

  這世上的好男人不多，但也不能說沒有。

  像她，不就碰到了蔣清暉這個處處包容她的人了嗎？

  漓兒也是，那個顧安域雖然名聲不好，但他對自己的另一半處處尊重愛護，僅憑這一點，漓兒的日子就差不到哪裡去。

  楊文馨又笑了，她反問道：「我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啊！若當初……向我求親的不是顧安瀾，而是顧安域……你覺得，我家裡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蕭雪亭怔住。

  楊文馨又說道：「我當初私自答應顧安瀾的求親，我家裡人雖然都不是很情願，但最後都默認了這樁親事。若這個人換成顧安域……你覺得我家裡人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蕭雪亭沉默了。

  還能是什麼樣的反應？

  那顧安瀾好歹占一個出身好、文採好，名聲也不差，可若是換成顧安域這樣要什麼沒什麼的人，恐怕就是御賜的親事，楊國公府應該也不會認的。

  楊文馨笑著揶揄道：「就算這個人換成你的蔣二公子……結局恐怕也是一樣的。」

  母親就親口承認過，小叔曾有意將她聘給蔣清暉，可母親都沒有徵求過她的意見，直接就拒絕了。

  不是蔣清暉不好，也不是顧安域不好，是他們不符合她們楊家的擇婿標準。

  世代書香的人家，大多清高至極。

  他們不會承認自己看重權利地位，他們會說自己看重的是對方的才華修養。

  顧安域這樣天生地養長大的人，沒有受過正統的教育，所以肯定不符合他們的標準。

  蔣清暉倒是既有才華又有修養，但他家家宅不寧，嫁過去後會有一大堆麻煩事兒。

  可話說回來，顧安瀾家裡其實更混亂，但他的家世和出身高了一大截，至少在她家長輩的心目中，足以彌補那一點不足。

  蕭雪亭聽得心裡十分不暢快，「清暉好得很……就連顧安域，也比這世上大多數男人都強……」

  楊文馨被她氣鼓鼓的模樣給逗笑了，「我沒說他們不好啊！我是說我們家的人不如你父王和蔣家兄弟的眼光好，所以我自然也沒有你和漓兒的好運氣……在我能選擇的範圍里，顧安瀾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蕭雪亭還是有些想不通，「可你明知道顧府的下場不會太好，為何還非要跳這個火坑呢？現在顧安瀾沒有了世子的身份，也沒有了出身高貴的父母，他身上的光環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你以後跟著他過日子，能有你什麼好？」

  楊文馨反問道：「我為什麼非要跟著他過日子呢？難道我就不能一個人帶著孩子長住在這個別莊裡嗎？至於顧安瀾，他若是安安分分的，我也願意他時不時地過來看一看，哪怕是住上一段時間也行，好歹我名義上有個夫君，孩子名義上有個爹爹。可若是他想不明白這點，或者說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那也無所謂啊！反正我有豐厚的嫁妝，也有娘家在背後撐腰，難道我還怕養不起一個孩子嗎？」

  蕭雪亭驚呆了。

  她有些匪夷所思地開口道：「原來……你一直抱著的是這樣的想法？」

  文馨想要的，其實並不是一個完美的夫君，而是藉由這樁親事，換來一份自己能夠掌控的生活嗎？

  楊文馨笑著點了點頭，「是啊！這一直都是我的終極目的，現在眼看著就要達成了，我心裡興奮還來不及呢！哪裡會傷心難過呢？」

  她不能與世俗作對，一輩子不嫁人。

  若嫁了正常的人家，就算她不滿意自己的生活，大概也只能湊合著過，很難走到和離那一步。

  可顧安瀾就不一樣了。

  他剛剛從天堂跌落到泥潭裡，一定很渴望有人能夠拉他一把。

  這個時候她就算提出一些過分的想法，他大概率也會選擇支持她的。

  這樣想著，雲淡又從外面走了過來，「姑娘，姑爺派人過來說……姑娘身子重，就不必回府守孝了，他已經打算去蔣府將蔣夫人接回去，讓她為長公主披麻戴孝。」

  楊文馨停頓了一會兒，她噗嗤一聲笑了。

  讓蔣清柔去給蕭泠月披麻戴孝，她會不會慪得吐了血？

  蕭雪亭也有些想笑。

  沒看出來，這顧安瀾真夠損的啊！

  楊文馨笑夠了，她突然感慨道：「看來我離自己期望中的日子，又近了一步呢！」

  蕭雪亭看著她，心裡有些感慨萬千。

  既然文馨覺得這樣的日子適合她，那她還是學會尊重她吧！

  畢竟這日子是自己的，過得好不好的，也只有自己心裡才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