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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2 04:52:06 作者: 丁邦文

  國慶前夕,「鯤鵬館」舉行了盛大奠基儀式。按照廖志國意圖,經過徐曉凡的一番周旋,國家文化部、體育總局分別來了一位司長,省文化廳、體育局更是多位正副廳長出席。省委梁副書記親自出席並講話,對陽城「文化強市」戰略給予了高度評價。

  正當一切都按照既定軌道順風順水推進之際,還是發生了一件令黃一平震驚的事情——郎傑克忽然失蹤了。

  自從黃一平主動約見郎傑克,兩人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面。期間,黃一平時常到馬嬋那兒放鬆一下,順便了解一些郎傑克的情況,知道他最近很少來陽城,好象經常往境外跑。具體忙什麼,黃一平既無興趣,也無暇多問,馬嬋也自稱不知情。

  正是一年初夏時,萬物伸展風光好。那天晚上,廖市長和楊艷打了會兒網球,而後雙雙進了廖志國宿舍,黃一平就例行告辭了。如今,隨著楊艷晉升體育局局長助理,官大氣魄也隨之見長,自己弄了輛公車開,晚上時常在廖志國處滯留不歸,黃一平無需站崗放哨、接來送往了。

  黃一平出了陽城大酒店,看看時間尚早,就沒有馬上回家,而是直奔馬嬋宿舍,也想學一回廖市長,借著大好風光活動一下筋骨,出身透汗好回去睡覺。可是,敲了半天門,裡面卻沒有動靜。

  就是在這當口,黃一平忽然接到蘇婧婧電話,問:「一平,怎麼回事啊,你那個同學郎傑克忽然失蹤了,我已經打他兩天電話,卻一直關機不回應,看來你得馬上幫我找到他!」

  黃一平聽了,心底一格噔,卻又不便直接問出了什麼事,只好說:「婧姐,沒事,我馬上來和他聯繫,讓他給你回電話。」

  掛了電話,黃一平立即就撥郎傑克的號碼,裡面傳來的果然是關機回應。再撥打另外的手機以及北京公司、住宅電話,也是沒有任何應答。

  黃一平當即撥了馬嬋的電話,不料剛一接通,那邊就傳來嚶嚶的哭聲。

  「怎麼啦?快別哭,你在哪裡?」黃一平聽到馬嬋哭,心裡暗忖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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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午剛剛回到北京。郎總失蹤了。」馬嬋帶著哭聲道。

  「不要再哭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趕緊告訴我!」黃一平嗓門陡然提高。

  「郎總原本是不讓告訴你的,但是現在也只能說了。其實我們公司近幾年一直在與泰國、新加坡、台灣幾個老闆做賭石生意,就是賭玉石坯料。這個你懂嗎?」

  黃一平點點頭,道:「上次在北京時,倒是聽他說過,好象多年前做成過一塊玉佛。現在還做?」

  「是的,一直在做。郎總過去做過很多這樣的生意,有賠有賺,來去大多只有幾百萬元。可是這次賭大了。這次投入了大概七八千萬,做了一塊大石頭,據說成功了可以賺到十倍的利潤。」馬嬋繼續介紹。

  黃一平聽到這裡,心裡馬上一驚,打斷馬嬋道:「是不是蘇婧婧也參與了這種生意?」

  「是的,所有投入的資金都來自陽城,名言上是郎傑克出面籌集,實質是蘇婧婧在操作,大部分由儲開富和徐曉凡父親支付,孫健、喬維民他們也出了一部分。蘇婧婧既是擔保人,也是投資者。說好採取股份制,卻不是按資金多少配股,其中,蘇婧婧、郎總占了五成的股份,其餘幾人占了另外一半。兩個月前,已經按照這種模式做成了一次,雖然投入不大,可最後都成功了,利潤也非常可觀,就連我和王大海都有提成哩。」馬嬋明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

  聽到這裡,黃一平的腦袋瞬間就大了。難怪最近幾次碰到王大海,眼神明顯有些閃爍與躲避。

  一番假想,N種可能出現的情況里,大多為他所不願預見。他能夠想像,蘇婧婧現在該有多麼著急了。

  「馬嬋,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哭了,也不要亂跑亂說。目前你唯一的任務,就是一刻不停地尋找郎傑克,他就是上了火星,下了地獄,我們也得儘快找到他!同時,陽城這邊任何人找他,你都要鎮定應付,就說郎總目前正在緬甸的深山老林里驗貨,手機沒有信號。」黃一平努力鎮靜自己。

  掛了電話,黃一平從馬嬋的住處下了樓,扔下汽車,打了一輛出租,讓司機開到長江邊。

  此時,正是仲夏的深夜,天空沒有月亮,卻被滿天星斗襯得一片燦爛。江面,行駛的船舶上,綴滿了星星點點的燈火,偶爾有沉悶的汽笛響起,讓人心生莫名的恐懼。

  黃一平揀一塊石頭坐下,努力讓自己真的冷靜下來。

  憑心而論,郎傑克的突然失蹤,不是一個好消息。賭石這樣的生意,雖然時下在國外很流行,國內不少富豪也涉足其中,且也不乏瞬間暴富的奇觀,可從根本上講,這是一種賭博,既然是賭博就逃脫不了十賭九輸的命運。這是其一。其二,蘇婧婧參與郎傑克賭石,且又拉了那麼多人進來,自然是為發了籌集到足夠的資金。可以想見,那麼大一筆巨款里,除了兩大企業的投資,其餘資金無非來源於個人辛苦聚集,或是臨時挪用的公款,尤其是蘇婧婧的那部分,更是不容損失絲毫。其三,眼下陽城政壇看似步入平穩期,卻也是廖志國、黃一平與上述諸公的發展關鍵期。按照官場定律,處於上升期中的官員,尚是半途遭遇突然一擊,形成高空加速自由落體,後果將更加致命。更為主要的是,郎傑克失蹤了,其餘人皆可聲言不知情,輕鬆脫身洗個乾淨,唯有他黃一平作為同學與牽線搭橋人,縱有千萬張嘴也不能撇清。正緣於此,蘇婧婧才指令他必須找到郎傑克。

  果然,剛坐下一會兒,蘇婧婧又來電話,還是追問郎傑克的去向:「他是你的同學,難道事前就沒有向你透露一點行蹤?憑你對他的了解與交情,應該不會真就捲款跑了吧?」

  「不會的。婧姐你放心,這個事就交給我了,請你相信,我一定會在最短時間內把他找到!」黃一平內心縱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化作一道鐵血軍令狀。

  「千萬別將這事告訴你姐夫,否則會分散他的精力,影響他的工作。」 蘇婧婧叮囑黃一平,說明廖志國並不知情。

  蘇婧婧通話才結束,孫健、徐曉凡、喬維民、儲開富也都聞訊來了電話,其中數孫健、喬維民最為著急。果如黃一平猜測,這兩人各自拿出的五百萬元,或是公款,或是從個體老闆手上拆借。

  「你的這個郎同學,不會真是個騙子吧?你老弟當初可沒有說他是騙子呀!」

  「你看要不要通過公安局,監控並查詢他的下落?必要時也可以動用國際刑警,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兼有國際刑警身份。」

  「如果確認他不會再回來了,那就報警吧,乾脆告他個詐騙,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他身上。」

  黑夜裡,隔著大半個城區,黃一平能夠清晰感覺對對面那幾個人,語氣與神態幾乎如出一轍。

  黃一平簡直哭笑不得,心想,你們現在口口聲聲將郎傑克往我身上靠,可此前做生意賺錢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層?你們所有人都參與其事,怎麼偏偏就我蒙在鼓裡了?可是,想歸想、氣歸氣,黃一平還得像沒事人一樣安慰他們:「放心吧,我以人格保證,他不是騙子!」

  事實上,直到此時,黃一平對仍然對郎傑克抱取著信任的態度,而且他也只能如此。

  蒼茫夜色中,面對著滔滔不絕的江水,耳聞著轟轟隆隆的濤聲,黃一平的思緒在慢慢往後退,一會兒回到十幾年前的N大,一會兒回到大半年前的北京機場,一會兒又回到兩個月前的那次促膝面談。他不停地追問自己:那個同學少年郎傑克,原本質樸、善良、純情、仗義,如何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別後十年重逢,曾經口口聲聲稱兄道弟、呼朋喚友,那天傾心交談又幾度灑淚相訴,何來這種金蟬脫殼、釜底抽薪的把戲?難道真如世俗所言,時間會改變人,環境會改變人,如今的郎傑克已非當初,並不似記憶與期望中的真實可靠?

  最終的結果,是否定。黃一平寧願相信、也只能堅信,郎傑克絕對不會是騙子,也絕對不能是騙子!若非遇到不可抗力,他不會拋自己這個老同學於萬丈深淵。

  既然有了這樣的信念,黃一平反倒一身輕鬆。他打開手機,幾乎未經思考,馬上給朗傑克發去一條簡訊:屎殼郎啊,我想你!

  幾乎每隔三五分鐘,他就將此信重複發出一次,直到最後一塊電池剩下最後一格。

  天將欲曉時,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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