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外祖母

  元琨同元夫人站在城門口，身後站著幾個官員。

  相較於之前的倉陽、漢山和南海，交州沒有百姓圍觀，城門口除了守門的侍衛就只有元琨一行人。

  葉景琰瞥見元嫆的動作，吩咐劉泉放凳子，他先下了馬車。

  在外人跟前，元嫆作為唯一隨行的妃嬪，定是要下車陪同的。

  葉景琰同元琨寒暄兩句後，發現元嫆還沒跟過來，扭頭瞥見元嫆是抱著赫赫一起下來的。

  「臣（臣婦）叩見淑妃娘娘，小皇子。」

  元琨和元夫人慾跪下行禮，元嫆想開口阻攔，葉景琰搶先一步扶住兩人。

  「元大人和夫人不必多禮，朕和阿嫆舟車勞頓，只想找個落腳的地方休息，不知道大人可安排好了？」

  當著外臣的面，元大人和元夫人不能同阿嫆親近，他特意『催促』。

  元琨點頭，「回皇上，已經安排好了，您和淑妃娘娘，還有順王殿下暫時住在離此處五里地的院子中，其他人暫時住在驛站里。」

  

  交州貧瘠，歷朝歷代從未有哪個皇帝把交州當做巡遊地，葉景琰是第一次。

  幾個月前交州的確靠販賣草莓大賺一波，但將其放入改變交州情況的錢袋子中，不過是杯水車薪。

  元嫆和葉景琰住的院子在京城中東區都看不到，只有偏僻的城西才能看到如此破舊的院子。

  他們一路走來，街上的百姓偶然會側目，但絕不會圍著看。

  交州百姓貧苦，且許多是在元琨和元廷到來之後『收編』的，對他們來說，皇帝對他們生活的最大改善就是派來了兩位元大人。

  他們不會去想著瞧瞧皇帝長什麼樣子，娘娘長什麼樣子，他們只想將日子過得好一點，再好一點。

  到落腳處之後，元嫆從元琨口中得知百姓不圍觀的另一個原因，是元廷特意吩咐過交州上下。

  皇帝的巡遊路程在前三站受到阻礙，不許聚眾圍觀，影響巡遊隊伍的前進速度。

  「元廷做的對。」葉景琰給出肯定，而後看著元琨道，「朕只從典籍和大人的書信上了解過交州，如今親眼瞧見，才更加明了你和元廷為交州百姓做了多少事情。當年派你們到交州是形勢所迫，事實證明，明珠到哪裡都會大放異彩。」

  元琨連連搖頭，不敢將功勞收入囊中。

  一旁的元嫆緘默，她很清楚這其中並不是只有元琨和元廷的努力，葉景琰的私庫也沒少往交州送銀子。

  想要收攏交州散漫的人心，只靠元琨和雲亭的人格魅力可不夠。

  「娘娘，您累了吧？」元夫人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扯回來，元夫人示意她進內室。

  元嫆抱著赫赫走進去，一進去便瞧見元夫人從梳妝檯的檯面上拿起一雙鞋。

  「娘娘隨陛下巡遊，在路上動輒便要一天，腿腳容易浮腫。臣婦特意給娘娘做了一雙鞋，鞋子軟和輕便些，娘娘的腿腳也能舒服些。」

  其實尚衣局的鞋子做的很好，元嫆在巡遊的路上並未出現元夫人說的情況，但她沒有說，心底微微泛酸。

  元夫人會想到這一點，一定是隨元家貶謫至交州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其中便有腿腳浮腫。

  眼瞧著元夫人要彎腰親自給她換鞋，她趕緊出聲。

  「我沒事，娘親不用為我換鞋。」

  元夫人屏住呼吸，並不敢應下這句話。

  元嫆反應過來，她私下在青禾等人跟前從未自稱『本宮』，剛才當著元夫人的面就自然地說出來了，但在元夫人跟前這樣是不行的。

  「你們出去吧。」她扭頭吩咐煥春等人。

  三個姑娘心領神會，應聲退下。

  元嫆將赫赫放到屋內的小床上，巡遊這麼多地方，交州是第一個給赫赫準備床的。

  「這床是你爹做的。」元夫人瞧見她打量小床，走過來柔聲道。

  元嫆想起元廷交給她的簪子，這元家男人都有點手藝在。

  「不知道小皇子有多高，你爹就往大了做的，沒想到這樣合適。」元夫人圍著小床轉了一圈，確定赫赫的身形正好能舒服地躺在小床內，她眼睛都笑彎了。

  元嫆摸了摸鼻子，『往大了做的』，這是不是在說赫赫比同齡的孩子都要壯？

  「小皇子還記得我嗎？」元夫人並未注意她的表情，而是隱隱有些期待地握住赫赫的手。

  赫赫眨巴眨巴眼，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顯然是忘記了。

  赫赫同元夫人只見過幾次，在元家時元夫人顧念著規矩，並不敢日日待在赫赫身邊。

  見赫赫想不起來，元夫人眼中有些失望，但臉上仍帶著笑。

  「不著急，小皇子要在交州住好幾日呢，能記住臣婦的。」

  聽到『臣婦』二字，元嫆拉住赫赫另一隻手。

  赫赫看向娘親。

  「赫赫，這是娘的娘親，是你的外祖母。」

  元嫆望著兒子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

  「外祖母。」

  赫赫張嘴，「外祖母。」

  元夫人的眼睛瞬間亮了，像是有陽光撥開烏雲灑向地面。

  她是親自餵養過兩個孩子的人，知道赫赫能說地這麼清楚，元嫆平時一定有教赫赫說這三個字。

  想到此，她眼睛不自覺地有些紅。

  元嫆瞧見，故意翻過這件事，「大哥這些日子在做什麼？幾個月前他進宮，說若我來了，要帶我去瞧瞧他種下的果樹，他應該沒有忘記這件事吧？」

  元夫人內心的情緒被打斷，原本快要溢出的眼淚一點點收回去。

  她吸了一口氣，「答應你的事情哪裡會忘記，他就是想著帶你和皇上去山上瞧瞧，這些時日都在準備呢。」

  元嫆粲然一笑，「那就好。」

  夜間，元琨和元夫人在院子裡陪葉景琰和元嫆用了晚膳才離開。

  夜色漸濃，葉景琰才走進內室瞧見元琨做的那張小床。

  「元大人和元夫人有心了。」葉景琰頗有深意地說道，扭頭瞥了一眼正在洗漱的元嫆。

  元嫆從煥春手中拿過乾淨的帕子，沒有應答。

  今夜沒有赫赫隔在兩人之間，而交州天氣暖和，元夫人只給兩人準備了一床被子，連一床替換的也無。

  她正在想今夜要怎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