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入詭宅

  柱子媽瘋了之後，哪也不去就站在塔底下，痴痴地望著塔尖。

  嘴裡念念有詞地說，她兒子是被水裡的東西害死的，當年瘋老頭的預言已經靈驗了，只要我活著，全村的人都會死。

  我小的時候，就聽過村里人形形色色的流言，有的說我其實不是宋家的孩子，是從山裡撿來的，是山鬼的孩子。

  也有的人說，這茫茫大山里，哪有女人給我父親生孩子，我的母親可能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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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村里人礙於我爺爺的威望，不敢說什麼。如今村子裡出了事，他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天天在表姑家門口守著，非要爺爺給個說法。不然，拼著全村的命也要弄死我。

  有小孩的人家，都把小孩關在家裡，半步都不許出門，一時間村子裡人心惶惶的。

  晚上的月光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樣，明晃晃地從我的窗口照進來。爺爺照例給我點了安神的香，但是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卻怎麼也睡不著。

  腦子裡反反覆覆的都是村里人那些詛咒的話，猶如刀子一般一刀刀扎在我心上。雖然從小他們都沒給過我什麼好臉色，但，至少從來沒有這麼惡語相向過。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屋子裡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

  身上好像壓著千斤重，我費力地睜開眼睛，屋子裡有昏黃的光，照得屋子裡的物件搖搖曳曳的。

  我從床上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到我的床邊站著一個「人」。

  昏黃的光是從她手裡提著的燈籠里照出來的，正是那天晚上我在老房子看到的那個女人。

  此時近距離地看她，一襲水藍色的碎花旗袍襯得膚白勝雪，裊娜的身姿，明眸皓齒的。

  我不禁呼吸一窒，身體往床頭又縮了縮，一絲涼意從腳底爬到頭頂，頭皮一陣發麻，

  「你……」一開口，緊張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女人淺笑著，俯身看我，黑色如綢緞般的髮絲從肩頭滑落下來，「別怕，我不會害你的。不過，你快要死了。」

  我往身後的牆壁看看，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躲了，我咽了一口唾沫，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手腳冰涼。

  我的反應似乎逗笑了她，她抿著嘴笑，連漂亮的眼睛裡面都含了笑，「我美嗎？」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長這麼大，別說在我們村子裡，哪怕是電視裡的女明星，我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

  但是，我看著她，就不由得聯想起那天晚上那張血淋淋的臉，心裡沒有半分綺念。

  她笑得更開心了，一邊朝著我勾了勾手指，一邊往後退，「跟我走，只有我能救你。」

  我恍恍惚惚地從床上坐起來，情不自禁地朝著她走去。

  「境由心生，妖邪退散。」

  我剛走下床，耳邊就傳來爺爺熟悉的聲音，我不禁覺得身上一熱，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

  周圍昏黃的光散去，眼前是灰濛濛，沒有月光的夜晚，空氣里都是黏膩潮濕的水汽。

  我腦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茫然地四處看了一下，發現我沒有躺在自己的床上，竟然是躺在老房子的大槐樹下。

  根本就沒有那個漂亮女人的身影，而站在我身後不遠處的，是我爺爺。

  只見爺爺沉著臉，臉色比夜色還要黑上幾分，一手持香，一手結印。

  一直到爺爺走過來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我都還是迷迷糊糊地搞不清楚狀況，「爺爺，我怎麼在這兒？我不是在家睡覺嗎？」

  爺爺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我身上的泥土，「你中了媚煞，這屋子裡的東西怕是衝著你來的。」

  然後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嘆了一口氣，「跟緊我。」

  爺爺把手裡的香交到我手上，「千萬別讓香熄滅了，進去了之後千萬別出聲，跟緊我。」

  爺爺遞給我的香，跟他平時給用的安神香不一樣，這支香燒起來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然後，爺爺又從包裹里拿出一支蠟燭，那支蠟燭也很奇怪，一半紅蠟一半白蠟，上面還雕刻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紋路。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支蠟燭。

  爺爺把蠟燭點起來，紅色的火苗竄了起來，映照著爺爺的臉都顯得有些詭異。

  我手裡拿著香，寸步不離，緊緊地跟在爺爺的身後。穿過院子，走到主樓大門口的時候，突然迎面從門洞裡湧出一陣陰風，吹得我眯起了眼睛。

  我蜷縮在爺爺的身後，手裡的香也跟著閃了閃，我連忙用手遮擋了一下陰風的來勢。我抬頭看了一眼爺爺，驚奇地發現，這麼大的陰風，他手裡的燭火竟然紋絲不動，火苗微弱，卻很堅挺。

  在燭火的照耀下，我們舉步朝著屋子裡面走去，面前的情景已經不是我那天晚上看到的樣子了。

  屋子裡很潮濕，瀰漫著一股腐敗的味道，地上、牆壁上爬滿了嬰兒小臂般粗細的藤蔓，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腳踩在藤蔓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迴響在空蕩蕩的屋子裡。

  我特意仔細看了一下大堂中間牆壁上掛畫的地方，雖然也是覆蓋著層層疊疊的藤蔓，卻並不像有掛著畫的樣子。

  爺爺舉著蠟燭環顧了一下，樓下並沒有什麼異常，也沒有看到畫，我們找到樓梯的位置繼續往上走。

  我跟爺爺踩著「嘎吱嘎吱」響的樓梯往上走，越往上，周圍的寒氣越重。

  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全身上下都是冰涼的，幾乎讓我覺得我身上的血都不流了，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手裡的香火就跟夏夜的螢火蟲一樣一閃一閃，忽明忽暗的，我也忍不住跟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二樓相比樓下藤蔓要少了許多，只有一些藤條的枝丫攀附在牆面上，扭曲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像一幅幅詭異的牆畫。

  拐進一個小隔間的時候，燭火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影子。我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驚嚇得差點叫了出來。

  我第一時間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把已經涌到喉嚨口的尖叫聲咽了回去。

  爺爺用手攔了我一下，示意我在外面等著，他自己一個人舉著蠟燭往前走了幾步，這樣就能看清楚黑暗裡的影子到底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