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燈火闌珊 第2049章 止步

  王林的目光，從那如踏天之上緩緩收回，最後一眼，看向了那古族與仙族之間，豎起捲動的蒼茫之海內，那九根柱子組成的太古神境之門上。

  只是即便是以他如今站在那第二座踏天之橋上的修為，看向那太古神境，依舊是看不清晰，似此太古神境的存在，要遠遠超過了如今王林的能力。

  凝望那捲動如風暴一般的蒼茫之海，許久，王林閉上了雙眼，當他雙目閉合的一瞬間，他的目光消失在了仙罡大陸上。

  再次睜開雙眼時，他依舊是站在這未知的奇異空間，那龐大的第二座踏天之橋上，只是低頭看時，王林看到自己儘管還是站在此橋上，但卻不是橋首，而是那橋末。

  

  似之前的一切，都是他邁出那幾步，走過此橋的過程上那一瞬間發生，若夢幻不真，分辨不清了。

  望著這座踏天之橋，望著其遠處那第三、第四……直至第九座橋，還有那第九橋後，模糊虛幻的景物，看不清，很遙遠，看著看著，就連心也覺得遙遠起來，仿佛這一座座橋，代表了一個個不可攀越的高峰，讓人在山峰下，不由得心起了止步的念頭。

  這個念頭剛一滋生，就無限的放大，直至瀰漫了王林的全身，似在他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輕聲喃喃，讓他回頭，離開這裡，不要再走下去，不要在走向那餘下的七座橋。

  王林站在這第二座橋的末端，只需抬起一步，就可走下此橋，完整的踏過了第二橋，但這最後一步，他卻是始終似無法抬起。

  時間緩緩流逝，似過去了很久很久，王林依舊站在那裡，望著前方，神色一片平靜，但卻輕嘆一聲，右腳抬起一步落下，走出了這第二橋，走過了這踏天第二橋！！

  「是自問麼……若道心不堅，若沒有一股逆天之意，若沒有需用生命守護的執著，或許，在這一步中，就應退縮了。」王林喃喃，向著那遠處的踏天第三橋，一步步走去。

  那第三橋，很遙遠，又很近，只是王林走了三天，還是沒有走到那橋下，他又走了三天，依舊如此，再次三天，望去遠處，那第三橋，依舊是很遙遠，又很近。

  直至第九天後，王林停止了腳步，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猛的抬頭，目中露出奇異之芒，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他不用肉眼去看，不用神識去感應，而是在這閉目中封鎖自身神識，不去看那第三橋所在位置，不去看那第三橋所在的方向，而是憑空抬起腳步，隨意的走去。

  一步、一步、在他走出到第九步的一瞬間，他忽然聽到了身邊出現了陣陣鳥兒的輕鳴，還有那柔和的光芒透過其眼皮，似映在了他的瞳孔中。

  他的鼻間，聞到了一股雨後泥土的芳香，還有那讓他熟悉的感覺與氣息，那是木屑的味道，與菸草的辛辣。

  他的腳步一頓。

  「鐵柱，書讀的怎麼樣了？」

  「鐵柱啊，你要好好讀書，明年就是縣裡大考了，你以後有沒有出息，可就全看這次了，可別像我一樣，這輩子就呆在村里了，唉。」

  「行了，你天天叨叨，要我說，我們家鐵柱一定能考上。」

  那是他爹娘的聲音，這聲音，闊別了數千年，於此刻迴蕩，那麼的真實，好似帶著王林，回到了數千年前，那寧靜的山村中。

  王林靜靜的站在那裡，聽著爹娘的聲音，眼角不知覺的流下了淚水，他的心底有一個聲音，那聲音不斷地喃呢，讓他睜開雙眼，卻看一看自己的爹娘。

  但與此同時，王林的內心也有明悟，他此刻若是睜開了雙眼，那麼就會在這踏天第三橋中，止步了。

  第一橋，融天地規則於神識內，第二橋，感受踏天之目，但卻需自問道心堅否……王林之前不懂這自問何用，為何那第二橋末端，會出現這樣的遲疑，但他現在，明白了。

  這第三橋，或許就是心魔，若道心堅，一路走過去，任憑一生如畫面閃過，心緒絲毫不動，那麼他將能走過這第三橋。

  可一旦睜開雙眼，他就需要直接去面對心魔，面對自己的一生，如此一來，走過這第三橋的把握，將無限的減少。

  那耳邊爹娘的聲音還在，王林眼角的淚水更多，但他卻是此刻沒有絲毫的遲疑，睜開了雙眼，在他雙目睜開的一瞬間，他看到了熟悉的屋舍，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桌子上放著飯菜。

  他看到了一旁，拿著煙槍在地上輕磕幾下，滿臉歲月皺紋的父親，看到了他嚴厲的目光下，那屬於親情的柔和。

  他看到了母親，端著剛熱出的飯菜，從屋舍內走出，頭髮上有一些白髮，不多，被黑髮隱藏，但王林還是看到了。

  母親或許在外人看來並不美麗，但在王林的心中，母親，是最美麗，是他心中永遠的避風的地方。

  看著爹娘，看著熟悉的一幕幕，王林儘管留著眼淚，但臉上卻露出了微笑。他望著眼前的這一切，在他睜開雙目後，緩緩地消散，直至化作了虛無，他明知是假，但也要去看一眼。

  當這一幕成為了破碎，王林依舊是站在第二橋下，距離第三橋，遙遙……

  他的爹娘不是修士，只是凡人，無法復活，輪迴，是一個凡人最好的歸屬。但即便是輪迴了，可那屬於王林的記憶，卻是永恆，他不會抹去，因為這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

  「或許，如婉兒出現，我在知曉是假之後，我不知自己會不會繼續睜開雙眼……

  但爹娘的出現，我明知是假，也依舊會睜眼。」王林喃喃。

  「誰來制定，面對以往的記憶，面對那虛幻而出，仿若心魔一般的存在，必須要閉著雙眼，不去理會，要保持一顆堅定的道心，不被心魔影響。

  誰來規定，必須要堅定道心，才可度過此第三橋……

  又是誰來肯定，這是走過此橋的唯一方法……」王林雙目一閃。

  「親情，愛情，友情，是我王林這一生最珍貴的存在，我何必要閉目不開，我要睜著雙眼，卻看那一切，去打開道心，容納一切！」王林深吸口氣，再次向前走去。

  九步之後，他再次看到了父母的身影，再次九步，他看到了木冰眉、李倩梅，還有李慕婉。又是九步，他看到了王平，看到了那可憐的孩子，拉著自己的手，執著，但卻認真的對自己說，他修道，是為了陪伴父親一輩子，他不想這個世界只留下父親孤獨的背影，如果真的要孤獨下去，那麼他希望，在父親的背影旁邊，還有他的存在。

  王林看到了司徒南，看到了清水，看到了遁天，看到了老朱雀，看到了很多對他有恩之人，他望著他們，望著那一個個面孔，沒有閉目，一路走去。

  大頭、紅蝶、青霜、周佚、青霖……等等諸多之人，王林似從這些人的出現，回憶了自己的一生。

  一路走去中，王林沒有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哭了，笑了，痛了，悲了……一步步，他自己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何時走上了第三橋，最終眼前的一切，全部煙消雲散後，他站在了第三座橋的末端，站在那裡，他輕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許久，轉身一步邁出，走下了第三橋。

  遙遠的地方，是那第四橋的所在，順其看去，在那更遠的地方，第九橋後的虛幻，隱隱有了一絲清晰，但王林還是無法看透，他只能略看出，似那虛幻內的身影，是兩個人。

  帶著對一聲記憶的迴旋，帶著那方才哭過，笑過，悲過的追憶，王林向著前方走去，數日後，他的眼前，是那踏天第四橋。

  此橋，比之前更為龐大，看去如龐然大物，存在了這奇異的空間內，一股威壓隱隱散出，籠罩四周。

  王林望著此橋，沉默了片刻後，他抬起腳步，但就在其腳步落下的一瞬間，他的右腳卻是直接穿透了此橋，一步落空。

  與此同時，這踏天第四橋，在王林面前驀然一震，化作點點晶光，消失開來的同時，齊齊向著王林捲來，在其身體外迴旋成漩渦，形成了一股莫大的吸撤之力，將王林的身影吞噬，消失在了這裡。

  在王林被吞噬的一剎那，於仙罡大陸古族大地，始古一脈區域十二郡中的羅睺郡，計都行宮密室內，盤膝打坐的王林，猛的睜開雙眼。

  他的目中露出迷茫，久久不散，他的身體上，那殺戮真身已然完全融合，與其身體不分彼此，再沒有絲毫的重疊虛影。

  在他的身後，有虛本源的光團漂浮，在他的身前，則是那仙皇之魂被其靈魂之火包裹煉化，密室內，一片安靜。

  只有王林略微急促的呼吸聲，慢慢迴旋。

  「踏天路，空滅道，不朽魂，眾生拜……踏天九橋，我只走過了三橋，於第四橋，止步……」王林深吸口氣，抬頭望著上方，目中的迷茫，漸漸消散，被堅定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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