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燈火闌珊 第2031章 衝冠一怒！（十）

  「師尊……如果能一切重來，弟子也依舊會毫不猶豫，跟隨師尊來到這仙罡大陸……」王林輕聲開口。

  玄羅目中的悲哀更深，他看懂了王林。

  「師恩重如山，弟子永不忘……」王林輕嘆，站起了身子，拍了一下衣衫，掃去了灰塵同時，也似掃去了他內心的羈絆，掃去了他之前的一忍再忍。

  他為了不讓師尊死亡，可以跪，可以送出至寶，可以忍下殺機不殺道古皇尊，可以怎麼都行，他只是想在帶走婉兒殘魂與師尊的悲哀之間，找到了一個平衡點，他只有這一個想法，他不想讓對自己好的人，痛苦，他不想傷害他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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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個想法，如今看去，只是一個奢望，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他忍了一次又一次，如今，他已然忍無可忍，既然如此，那就無需再忍！！！

  在此地之人的目光凝聚下，王林仰天大笑，他笑著笑著，眼淚從目中流下，那淚水苦澀，帶著他數千年的艱辛與不屈，帶著他王林對於恩情的執著與淒涼。

  他笑的聲音越來越大，近乎瘋狂一樣。

  這笑聲，落在玄羅的耳中，玄羅的心好似被一雙大手死死的抓住，生生的從他的胸口取出，使得他好似一瞬間，身體內缺少了什麼，讓他面色蒼白，望著王林，更為蒼老的同時，目中的滄桑更濃。

  「我王林自幼修道，一生殺戮，體會了人情冷漠，世態炎涼，所遇之人，大都狡詐陰險……莫非我是天煞孤星不成，我妻亡魂散，子困輪迴，司徒下落不明，清水不知去向，但凡於我有恩者，都落得分離下場……

  我重恩，是因為那恩對我來說，因少而珍惜……

  我重情，是因為那情對我來說，可以讓我執著……」王林眼中流著淚水，大笑中仰天自語。

  「殺了他！！」王林的笑聲，同樣落在了那道古皇尊耳中，這笑聲在他聽來極為刺耳的同時，更是心神一顫，他不假思索，立刻右手一指王林，嘶吼起來。

  在這皇權之上的古族，在這被道古族人占據的皇宮，道古皇尊的話語一出，本應所有族人立刻執行，但如今，卻是除了大殿前那近千人目露殺機直奔王林而去外，四周的數萬族人，包裹那被重新復活的族人，他們卻保持了沉默。

  他們看到了這一切的過程，看到了這一場因果，看到了玄羅的悲哀，看到了王林的執著與哀求，這一幕幕，讓他們如今，抬不起腳步，邁不出那一步……

  那是皇權與良心的選擇，這個選擇中，絕大多數族人都遲疑，但依然還是有那麼數千人，被自幼灌輸的皇權沖昏了頭腦，低吼從人群內化作長虹而出，直奔王林。

  「師尊！！」王林猛的轉身，毫不理會四周來臨之人，他望著玄羅，目中露出了決然之意。

  「請再讓弟子，最後稱呼您一聲……師尊！您對我有恩，弟子無以為報，唯以自身死亡一次，來報答師尊之恩，從此之後，我王林與道古一脈，再無任何關聯！！

  從此之後，我王林所做之事，與師尊……再無關聯！！全部之事，都是我王林，一人承擔！！」王林右手驀然抬起，在那四周數千道古族人來臨的剎那，在那玄羅大袖一甩，要上前來的一瞬間。

  王林目光，看著玄羅，其右手在自己的天靈，狠狠地一擊落下，這一擊，帶著他對玄羅的師徒之情，這一擊，帶著王林的無法忍耐的決然爆發！

  時間，好似在這一瞬中變的緩慢下來，王林的右手，在落在自己天靈的一剎那，其天靈頭骨碎裂，那自毀的力量轟入他的身體，摧毀他整個頭顱的同時，也正瘋狂的摧毀他的身軀，他的一切。

  在這毀滅中，王林似看到了洞府界，玄羅第一次出現的畫面，他似回到了那家鄉，那一幕幕的往事。

  所有的畫面，在瞬間定格在了他王林之前怒吼衝出道古殿山巒的一幕……停止了。

  在此地眾人的無法置信中，王林的身軀，轟然爆開，血肉四散，他整個人，自毀在了這皇宮大殿之前，毀在了玄羅來臨的一剎那。

  玄羅怔怔的望著那成為了血肉的空曠，他的眼中，流下了血淚。

  「死了？？」那道古皇尊一愣，雙目有陰沉一閃而過，四周那些要衝去的族人，也紛紛一頓，驚疑不定的看去。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出了詭異的一幕，卻見那王林身體元神爆開的血霧，於剎那中詭異的驀然凝聚，這種凝聚的速度，只是轉眼之下，就完全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人影，重新化作了王林！

  一口鮮血噴出，王林面色極為蒼白，對他來說極為珍貴的三命之術，於今日，被他使用了一次！！

  他，已經死了一次！！

  重新復活的他，將不再是玄羅的弟子，將與道古一脈，沒有半點聯繫，他將不再考慮任何人的感受，不再去那一次次的隱忍，他要卻做自己，去帶走屬於他的婉兒！！

  「燁道！！」王林仰天發出一聲驚天嘶吼，那嘶吼中透出了憤怒，是他一次次隱忍後的完全爆發，是他此刻，發出其靈魂的一聲絕天之音！！

  這一刻，滔天的殺機從王林體內再沒有絲毫壓制的轟然爆發出來，在這殺機下，風雲色變，天地仿若都昏暗起來，王林如同從黃泉走出的凶神惡煞，帶著瘋狂，帶著殺戮，在那嘶吼中，向前一步邁去。

  「殺了他！！」道古皇尊面色一變，退後幾步，立刻大吼起來，卻見那殿前的近千人，還有那四周衝出的數千族人，此刻齊齊直奔王林而去，哪怕是用血肉去阻止，他們也要捍衛皇權，這不知是他們的榮耀，還是悲哀。

  「再阻我者，這一次是徹底死亡！！」王林雙目通紅，邁步前行中其右手驀然抬起，一拳轟出間，天地震動，其前方那數十族人，一個個全身驟然爆開，化作了一聲聲悽厲的慘叫，但他們身後的道古族人，卻是一個個紅著雙眼，再次衝來。

  王林踏著腳下的鮮血，身子向前一步步走去，他步伐不快，但每一次邁步，都是數十丈之多，一步邁去，所過之處血流成河，殺戮無盡。

  一聲聲尖嘯驀然傳出，卻見那三十六煞化作三十六道長虹，從四周急速而起，向著王林，如同三十六條長龍，瞬息而來，但就在那三十六條長龍來臨的剎那，王林看都不看一眼，其右手抬起，青色菸絲繚繞指尖，化作一個個煙圈驀然散開。

  正是那極火道！

  那些煙圈於瞬息與這三十六條來臨的長龍碰觸，轟鳴驚天，慘叫迴旋中，那三十六條長龍赫然化作了火球，竟被生生焚燒。

  王林邁步左手向旁一抓，立刻其左手旁波紋一閃，十八王中的一人走出，似要偷襲一般，但他的眼中第一個看到的，卻是王林抓來的手掌，其神色大變，正要後退，但那手掌卻是急速而來，一把抓在他的臉上，狠狠的一捏，此人眼前一黑，劇痛瀰漫中，其頭顱直接爆開。

  玄羅站在那裡，望著王林殺入那人群內，向著大殿步步逼近，他沒有去阻止，他對於這個道古皇權，如今已然失望……

  他望著那個瘋狂的背影，眼前浮現出這個弟子剛才自毀的一幕，看著看著，玄羅的眼中，淚水流下。

  他知道，王林之所以要自毀一次，是因為他做好了釋放殺戮不再保留的準備，他為了不連累自己，必須要斬斷與自己的師徒之情，而最好的斬斷方式，莫過於……以死為報！

  用這樣的方法，這個弟子要告訴整個道古一脈，告訴整個古族，甚至告訴那古道大天尊，今日皇宮的一切，他王林一人承擔！

  他不想讓自己，成為道古一脈的罪人，成為第一個殺了皇尊的大天尊……

  直至這個時候，這個弟子依舊還在為自己考慮，這樣的弟子，讓玄羅的內心，有了深深的愧疚。

  「我對他的恩……實際上本不多……」玄羅望著那殺戮的背影，望著那死亡的道古族人，他第一次，沒有了對於族人的難過。

  王林一聲低吼，其全身煞氣向外驀然擴散，化作了一道紅芒滔天而去，直奔前方轟開一條血路的同時，他右手一指天空。

  卻見這整個皇宮，剎那間似成為了一片漆黑的大海，在那大海的盡頭，一輪初陽驀然抬頭，信術殘夜，在這皇宮，被王林毫不猶豫的施展出來。

  那初陽升起，光芒萬丈，陣陣喃喃低語迴蕩天地中，一聲聲悽慘的尖叫徹響，一團團血霧爆開，不知死亡多少。

  直至這虛幻的黑夜大海消散，天地一片光明中，皇宮大殿前，數千修士，死亡了大半，餘下之人被橫掃散開，王林的身影，站在了那大殿前，向著殿內，走了進去，其身那瘋狂的煞氣，隨著他的走入，遮蓋了其身後的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