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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合約結婚

2024-06-12 00:14:31 作者: 喪野

  走到酒店門口,微風輕輕拂在臉上,黎棠深呼吸兩口氣。伸了個懶腰,思索著要怎麼回去。

  男男女女路過黎棠的身旁,都要審視她一番。

  眼睛聚焦到前方,看到熟悉的面孔,正盯著她看。

  她歪著腦袋,定定地盯著他看。

  然後笑了出來。

  

  她朝他奔跑過去,抓著他腰間的衣物,仰著腦袋問他:「你怎麼來了?」

  穀雨低頭看著她,聞到一股酒味,說:「我不來,你怎麼回家?」

  「今天大家都很開心。」

  穀雨接過她的背包,抓在手裡。

  黎棠挽著他粗壯的手臂,腳步踉蹌,跟著他的步伐走到停車場去。

  坐在車上,黎棠興奮地講著今晚大家玩得有多開心,都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她掰著指頭數著:「1、2、3、4,我今晚一共喝了4杯香檳,滿滿的4杯。」

  之後,又大笑著說:「我感覺我的酒量進步了,我到現在還沒有醉。」

  黎棠的笑容愈發燦爛,醉意漸濃,眼神變得迷離,又極力克制著自己。

  她說到累了,就將沉重的腦袋靠在車窗上。目光呆滯地望著街道兩旁的商鋪,過往的行人和車輛。

  街上格格不入的乞討者,好像過街老鼠一樣,被眾人驅趕。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很悲觀。不再像從前那樣,開懷大笑永遠是開懷大笑,而不是裝出來糊弄別人,欺騙自己的一個動作。

  黎棠忽然叫了穀雨一聲。

  穀雨轉頭看了他一眼,輕輕「嗯」了一句。

  之後,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呆滯地看著前方,思考著。

  路有多長,她就思考了多久。

  車輛駛進地下車庫,穀雨將車停靠好,說了聲:「到了。」

  恍然間,她從沉默不語的狀態又變回活潑好動的狀態。

  穀雨開了車門,她興奮地跳下車,挽著他的手,一起走回了家。

  走進家門,黎棠直接癱在地板上,側臉緊貼著地板,冰涼冰涼的,她大喊著:「好舒服啊。」

  穀雨放下背包,跟她說:「地上涼。」

  黎棠伸出手,等著他過來拉她。

  但是他沒有。

  穀雨越過黎棠,走到窗前,坐在單人沙發上,拿起那本看了很久依然還沒看完的書。

  黎棠舉著手,舉到手酸為止。她努力繃著臉,強忍著笑,勉為其難地擠出一絲微笑,她叫了穀雨一聲。

  「嗯?」

  「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什麼事?」

  她深呼吸一口氣,走去臥室,拿出了一沓證件。她將所有東西擺放在茶几上,又拿出一張白紙,一支筆。

  然後又拉著穀雨坐到另外一張沙發上,她盤腿坐在地上,仰著頭望著他。

  她咧著嘴笑了笑,整理著語言。

  穀雨看著茶几上的證件:身份證、銀行卡、房屋租賃合同、借貸合同。他拿起那幾張紙看了看,滿臉疑惑。隨後,他聽到黎棠開口說:「我黎棠,夏城人。目前欠了銀行20萬,每個月要還貸款6000塊錢。」

  她拿起一張銀行卡說:「我目前只有6萬存款。」又拿起租賃合同說:「現在居住在夏城的郊區。」

  黎棠抬頭看著穀雨,說:「我媽催婚,我真的很困擾。我想隨便找個人結婚,正好你不想要婚姻,而我需要結婚,我能不能占用你的名額,請你跟我結個婚?」

  說完,她也有點糊塗自己在說什麼,她笑著解釋:「我腦子不太好,說得有點亂。我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要不要跟我合約結婚?」

  她又拿起紙跟筆放在他的面前:「我們簽婚前協議,我不圖你一分一毫,我自己會賺錢,我也能養活我自己。你想跟誰玩,跟誰好,我都不介意,也不會管你。」

  穀雨放下手中那幾張紙,雙手緊扣著,一臉嚴肅,怔怔地看著她。

  她的唇角下垂,說:「我累了,我媽再逼我,我會瘋掉的,我想趕緊完成任務。對我來說,跟誰結婚都一樣,反正都是我提前死掉。」

  黎棠擠出一抹難看的笑來:「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優先問你。」

  穀雨張了張嘴,剛要開口,就被她制止:「你先聽我說完。」

  黎棠調整了姿勢,往前挪動,幾乎是跪姿:「我們結婚,如果你願意跟我一起生活,我們就繼續當室友,我占你一間空房,像現在這樣。我也會給你交房租,分攤家務。如果你不想跟我生活,那你幫我應付一下家人就好。其他事情我會自己處理好,我會回夏城郊區生活,不會再打擾你。」

  穀雨聽得皺眉。

  說著說著,她忽然哽咽,調整了呼吸,才開口:「你也知道,我有痴呆症。等晚期症狀了,你要是願意照顧就照顧我,我會把我所有存款都給你,雖然對你來說不過是幾粒芝麻,但那是我僅有的誠意,我沒有別的東西了。」

  整整27年,她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黎棠尷尬一笑,她知道現在提出的一切話語有多荒唐。她接著說:「要是不願意照顧的話,我也會在糟糕情況發生之前結束掉自己的生命,你到時候幫我收屍就好。」

  穀雨眉頭緊鎖,問道:「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黎棠的眼睛裡漸漸沒了光,今晚喝下的酒,似乎不像從前那樣容易讓她醉倒,反倒是更清醒。她說:「因為覺得你是個好人,哪怕這段時間你只是把我當消遣,但是直覺告訴我,將來我痴呆了,你能幫我保留點尊嚴。」

  她的左手擺在桌子底下,緊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在手心中。

  穀雨問:「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黎棠的笑聲乾澀而尷尬,說:「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

  穀雨諦視著她的雙眸,踟躕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黎棠的耳朵悠然間疼痛起來,連著脖子、喉嚨,像是有無數根銀針深深扎著。她攥緊拳頭,大聲笑著,極力掩飾內心的傷痛,她說:「不答應也沒關係啊,反正我這個要求本來就挺無理取鬧的。」

  她的雙手微微顫抖,低聲說:「沒有人願意攤上這樣的我。」

  黎棠抬頭,用力笑著。她收拾起桌面上的所有東西,捧在手裡,跟穀雨說:「我今天又喝多了,你當我發神經就好。」

  她哈哈笑著,笑聲僵硬又難聽。

  穀雨漠然地說:「你需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

  黎棠雙目變得模糊,沒了聚焦,她搖搖頭。然後,她捧著她整整27年來僅有的全部東西,向臥室走去。

  轉身的瞬間,一滴眼淚滴落在地板上。吧嗒一聲,就像她的人生。從此以後,她的尊嚴會跟著時間一滴一滴地掉落,瓦解,直至死亡。

  這期間的所有好與不好,她越發深信,都是男人的消遣而已。

  她將自己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躲在被窩裡,小聲地哭泣著。

  她醉了,又格外清醒著。

  醒來時,雙目紅腫又疲倦,她躲在被窩裡,聽著房間外的聲響,直到穀雨離開家時,她才走出去。

  餐桌上依舊是穀雨做好的早餐,今天是牛奶燕麥粥,一根香腸,兩個荷包蛋。

  她靜靜地站在房間門口,望著那份早餐發呆。鬧鈴聲再次響起,才促使她走進衛生間洗漱。

  黎棠對著鏡子一再地咧著嘴大笑,試圖讓自己低落的心情變好。最後實在是太難看了,還是放棄,就這樣素麵朝天地出門工作去了。

  下午早早收工,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面溜達到半夜,又在湖邊坐了好久,才起身回去。

  寄人籬下的壞處就是如此,抬頭不見低頭見。剛進家門,穀雨正在客廳里看書,他問:「早餐怎麼沒吃?」

  「忙,以後不用準備我的份了。」

  她說完,躲進了房間。

  日復一日,黎棠有意躲避著穀雨,不吃他做的早餐,不與他碰面,不與他交談。

  外面實在沒地方逛了,或是實在太累走不動了,她會早早地回來,然後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沒日沒夜地修圖。

  她每天劃掉記事本上剩餘的待辦事件,等全部劃掉時,她就可以回夏城了。

  她在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原本可以像從前一樣,一切都理所應當,可是她那可憐的自尊心,不允許她繼續這麼做了。

  一天夜裡,黎棠躲在房間裡修圖,帶著耳機,放著很大聲的音樂。

  穀雨站在房間外敲門,她沒有聽見。後來,穀雨給她打了個電話。

  黎棠猶豫了很久,才接起電話,穀雨說:「開門。」她摘下耳機,才聽見屋外的敲門聲。

  開了門。

  穀雨站在門外,拿出兩張電影票,他說:「有兩張動畫電影的票,你應該會喜歡看,明天晚上……」

  話未說完,黎棠盯著那兩張電影票說:「我沒空,你找別人吧。」

  她迫不及待想要關上門,穀雨的手掌按在門上,低頭看著她問:「你最近是怎麼了?」

  黎棠勉強一笑,說:「我最近工作比較忙,有點累而已。」

  穀雨嘆息,欲言又止。

  黎棠昂首,問他:「還有事嗎?」

  穀雨掙扎片刻,說:「我沒有拿你當消遣,我只是……」

  黎棠的耳朵依舊刺痛萬分,雙眸無光,黑眼圈很嚴重,她忽然開朗一笑:「那都不重要了,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賺錢,等賺夠錢,我就自由了。」

  穀雨說:「你需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她的軀體反應越來越嚴重,耳朵里那根刺越來越深,之後穿梭在喉嚨里,接著是心臟。她搖搖頭,說:「不用,我這段時間一直白住你的房子,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了。」

  黎棠在穀雨開口之際,率先斷了他的話題,她說:「我今晚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你早點休息吧。」

  說完,她關上了門。

  她靜靜地站著,感受到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最後沒有任何感覺。

  麻木。

  一道隔閡,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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