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忘年交
2024-06-12 00:14:13
作者: 喪野
屋外的鳥叫聲剛剛停止,清晨的太陽越過窗簾照進屋內。
客臥傳來電話鈴聲,主臥傳來鬧鐘鈴聲。宇文佳寧接起電話,黎棠關掉鬧鈴。
兩人不約而同打開房間的門,衝進衛生間洗漱。穀雨站在廚台前,準備著三人的早餐。
宇文佳寧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形象,走到餐桌前,拿起一塊烤方包大口吃了起來,她抓了抓頭髮,喝下半杯牛奶,她問:「可以送我回公司嗎?有個早會比較急,現在這個點不好叫車。」
穀雨看了一眼衛生間的方向,宇文佳寧會意,點了點頭:「懂!」
宇文佳寧坐在餐桌前,靠著椅背,抬手揉著太陽穴,昨晚和黎棠喝了太多酒,今天的腦袋疼得厲害。
黎棠緩慢地從衛生間走出來,一臉憔悴。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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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宇文佳寧問她:「我能借用一下穀雨嗎?要回公司開個早會。」
「你送她去吧。」黎棠對著穀雨說,然後她又說:「我今天要去郊區,不順路。」
宇文佳寧得到准許後,三兩下吃下一顆水煮蛋,再喝下一杯牛奶,跟著穀雨出門去了。
黎棠坐在餐桌前,捂著肚子,沒有一點胃口。
她打起精神,把牛奶喝光,才出門。
在外忙碌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到家。
剛進家門,就看到穀雨正在做晚飯。
黎棠沒有打招呼,衝進衛生間,洗了個冷水澡,接著回到臥室,扎進被窩睡覺。
穀雨敲了幾次門,沒有回應。
最後,穀雨推門走進去,客廳傳來的光亮,看到黎棠整個人蜷縮在一起,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穀雨打開臥室的燈,走過去查看:「你今天怎麼了?」
黎棠滿頭大汗,她的雙手捂著肚子,嘴唇不停顫抖著:「疼。」
穀雨蹲在跟前,詢問她:「哪裡疼?」
「胃。」
穀雨摸了摸她的額頭,全身發燙。
「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
穀雨急忙抱起她,開著車,往醫院去。
急救室。
黎棠躺在病床上,蜷縮成一團,她痛苦的表情在燈光下更加蒼白無力,每一口呼吸都伴隨著粗重的喘息。
醫生聚精會神地檢查著黎棠各方面的生命體徵,穀雨站在一旁,忽然就亂了神,在護士的一聲聲催促下,才去辦理手續。
急症室里,焦急的腳步聲和沉重的對話聲交織在一起,醫生和護士不停地穿梭在各個病房之中。
折騰了一夜,黎棠的疼痛才得到緩解。
她被送進病房時,已經呼呼大睡,似乎一整晚的兵荒馬亂與她無關。
穀雨坐在病床邊,呆呆地看著她,思緒萬千。
他看了一眼時間,窗外夜色漸漸淡去。
一整晚沒闔眼,穀雨仍覺得精神,沒有一點困意。等到太陽透過窗戶照進來時,才走出病房。
來到電梯間,滿是家屬來送早餐和探訪。
「10樓到了。」
電梯門打開,語音報站器自動響起。一窩蜂的人走出來,穀雨站在一旁,等著大家都出來後,才走進去,按下21樓。
他走到谷涆長的病房,推門進去。
谷涆長剛洗漱好,見到穀雨有些驚訝,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早?」
「小楊呢?」穀雨四處張望,尋找護工。
谷涆長坐在沙發上,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水,接著他說:「去買早餐了。」他看出了穀雨的異樣,問他:「怎麼了?」
「沒事。」穀雨看著他戴上一頂黑色的鴨舌帽。
谷涆長抱怨道:「宇文家那丫頭挺好的,我越看越喜歡,你怎麼就看不上?」
「別折騰了。」
谷涆長說:「你劉叔昨天又來找我商量談親的事情,他家丫頭雖然沒有宇文家的漂亮,但也算學歷很高,人品感覺不錯的。」
穀雨倒在沙發上,閉著眼,說:「您有那時間操心,不如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谷涆長繼續說:「你張叔家那丫頭,看著好看,就是性格差了點意思,但是如果你看得上,我也沒所謂。」
穀雨問:「您為什麼非得折騰這事呢?」
谷涆長生氣地放下手中的保溫杯,響聲將剛推門走進來的楊小鳴嚇了一跳,他看著不對付的兩人,尷尬得不知所措,進退不是。
片刻後,楊小鳴還是走了進來,將買來的早餐放在茶几上。接著,他將病床調好高度,放好餐桌板。
「我沒多長時間了,這個事情你必須在我死之前給我辦了。」谷涆長很生氣,他一動怒,就開始咳嗽。
穀雨坐起身,皺眉:「從小到大什麼都聽您的,學什麼,做什麼,去哪裡,都要經過您的同意,我都三十好幾了,您現在還要管我的事。」
楊小鳴趕緊走到谷涆長身邊,給他拍拍後背,對著穀雨說:「哥,你彆氣叔了,大早上的。」
「你也知道你三十好幾啊?那還不趕緊結婚。」
「您都快60了,不也沒有結婚?」
谷涆長指著他,雙手不停顫抖,咳嗽聲不斷:「還不是為了你……」
最後,兩人不歡而散,穀雨走到病房外。他聽見楊小鳴不停地安撫著谷涆長的情緒:「叔,彆氣啦。」
谷涆長跟楊小鳴抱怨著穀雨的種種不是,咳嗽聲不停,最後咳得厲害,才停止指責。
楊小鳴伺候好谷涆長進食後,穀雨才將楊小鳴叫出病房門口,讓他三餐多準備一份餐食送到10樓去,並告訴他注意事項。
楊小鳴還想多問點什麼,穀雨就離開了。
黎棠醒來時,已經是正午時間,手上的滯留針不小心摩擦到被子,疼得她大叫。
楊小鳴正好推門進來,看到醒來的黎棠,說:「你好,是穀雨先生讓我來送飯的。」
兩人面面相覷。
楊小鳴走進來,調整病床的高低。
黎棠的上半身被高高抬起,接著看到楊小鳴擺好餐桌板,並將帶來的營養餐擺放在上面。
楊小鳴將自己手機屏幕點亮,一張清晰的二維碼出現在眼前,他說:「你有什麼需要的,或者想吃的,可以給我發信息,我會給你送過來。」
黎棠愣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掃描他的聯繫方式,問他:「穀雨呢?」
「應該是去上班了。」
楊小鳴整理好一切後,告訴她:「吃完飯就休息,等我來收拾就行了。」
隨後,他就走了。
黎棠看著眼前的營養餐,毫無胃口,她拿起電話給穀雨打過去。
等待電話被接起時,胃又開始疼了。她捂著肚子,面目猙獰,緊皺在一起。
黎棠遲遲沒有開口。
穀雨問:「你醒啦?」
「嗯。」
「好點沒有?」
「嗯。」
電話那邊,穀雨還在敲打鍵盤,他說:「12點了,護工給你送飯沒有?」
「嗯。」
他說:「三餐要按時,你就是不定時吃飯,飢一頓飽一頓,導致胃出血。」
電話占線,穀雨說:「我這邊有個電話,晚點處理完工作,我再去醫院。」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手機屏幕暗下來,黎棠的思緒才漸漸清晰,她拿起面前的排骨湯喝了一大口。一整晚沒有進食喝水,口乾舌燥,人也沒了力氣。
她忍著噁心,艱難地把所有飯菜掃光。
吃完最後一口,剛把筷子放下,楊小鳴就走進來,收拾東西。他又熟練地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電話響起,兩人同時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
是黎輝打來的視頻。
黎棠躺在床上,接起了視頻。看著手機屏幕里的自己,臉色憔悴,沒有一點血色,到現在也沒有洗臉。
「姐,你為什麼要收她的錢?」
「誰?」
楊小鳴輕手輕腳地走出了病房。
黎棠看著空蕩蕩的病房,一點生氣也沒有。
黎輝說:「我女朋友啊。」
黎棠這才想起周末不太愉快的街拍,想著想著就來了火氣,她大罵:「你女朋友知道我是你姐吧?故意翻我帳號找我約拍的吧?」
吃飽飯,力氣也恢復了些。
黎輝解釋:「她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她很好的。」
黎棠完全不想聽他的解釋,別過了臉。
這時,黎輝才注意到他身後的病床,問她:「姐,你怎麼在醫院?」
「你姐要死了,你還在關心你女朋友那200塊錢。」
「200塊錢可以吃很多頓食堂啊,姐姐,你就行行好,把錢還給她嘛,大不了從我的生活費里扣。」黎輝在視頻里撒著嬌,扭捏著身子。
「免談。」黎棠生氣地掐著自己的人中,差點被氣倒:「我早就想斷你生活費了,你再煩我,信不信我以後降你生活費?」
「別啊,姐姐,好姐姐,我求求你了,給我個面子。」
手機喇叭傳出來的電流聲極其刺耳,聽得黎棠皺了眉頭,她指著黎輝說:「你再煩我,下個月沒有生活費了,自己賺去。」她預判了黎輝會說的話,直接堵他:「你告訴你爸媽也沒用,沒有就是沒有。」
她生氣地掛斷了電話。
昨晚穿的睡衣,今天還穿著,整間病房裡也沒有一件能換的衣服。
無所謂了,她不顧形象也不是一天兩天,有什麼所謂呢。
隨即,她從床底下拿出一雙粉紅色的塑料膠鞋,也不知道是病房配備的,還是上一個病人留下來的。
總比打赤腳好,她直接穿上走出病房。
在電梯口等了很久,也不見電梯上來。
她轉身走到樓梯間,一圈繞著一圈,走到住院大樓的院子。
正午的陽光極度刺眼,曬在皮膚上很疼,她走到小賣店裡,人擠人,許久才買來一包煙。
她坐在樹蔭下,拆開煙盒,拿出一根點燃。
內心說不上來的煩悶,她抬頭直視太陽,看著看著,眼角滑落一滴眼淚。
黎棠低下頭,等待眩暈過去,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忽如其來的一則熱搜新聞占據多個APP——知名網紅吸食毒品鋃鐺入獄,她好奇地點開一看。
即使女人雙眼被打上碼,但黎棠依舊記得,此人正是前幾天撞死奶牛貓的罪魁禍首。
黎棠的手指不停地翻著新聞報導,點開評論區一看,被置頂的一條評論是——這名網紅前不久還虐貓。
根據這名網友的連結,黎棠點進去觀看,是蘭亭閣地下停車場的監控視頻。
視頻上,網紅多次碾壓小貓的下半身,還用高跟鞋踩穿貓咪的身體。這個行為引發很多看客的不滿,紛紛大罵這名網紅。
接著又有人說——打她的這個人是誰,打得好。
也有人說——流浪貓而已,有什麼值得同情的。
網民的兩極分化,一時間,讓黎棠更迅速地被捧為正義女俠。
黎棠看了一會兒,關掉手機,將手機塞進口袋裡。
指尖上的菸灰在風的吹拂下,掉落在地磚上,她看了一眼,把煙送進嘴裡。
黎棠看到不遠處,谷涆長坐在輪椅上,被楊小鳴推到太陽底下暴曬,而楊小鳴卻躲在隱蔽處玩手機。
黎棠看不過去,她沒想到這護工看起來人模人樣的,背地裡竟然這麼虐待老人。她走過去,把谷涆長推到樹蔭下。
楊小鳴抬頭看了一眼,繼續玩手機。
谷涆長大驚失色,回頭看了一眼黎棠。
黎棠蹲下來,把煙拿在身後,她一開口,就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她說:「大叔,你們家雇的這名護工不太好啊,上班開小差,還額外做兼職,現在還虐待你,你得跟家裡的晚輩說說,不要被欺負了。」
谷涆長看了一眼在玩手機的楊小鳴,回頭,笑了笑。他戴上帽子,看著黎棠說:「謝謝你,小姑娘。」
「不客氣。」
黎棠坐在花壇邊,一半身子曬著太陽,一半身子在陰影處。
谷涆長自己將輪椅推到太陽底下,黎棠問他:「你不熱嗎?」
「沒事,要多曬曬太陽,不然以後就沒有太陽可以曬了。」
黎棠錯愕,問他:「你怎麼了?」
「肺癌。」
菸灰掉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很嚴重嗎?」
「晚期,可能也就一年半載了。」
黎棠將手上的菸頭掐滅,又從煙盒中拿出一根,鬼使神差下給谷涆長遞了一根。
谷涆長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不抽菸。」
黎棠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著:「不好意思,我忘了。」
她又點燃一根煙,挪動屁股,離谷涆長遠了些。
整個人暴曬在太陽底下,沒一會就出汗了,她問:「你家小孩呢?」
「工作。」
「應該讓你家小孩多陪陪你,錢是永遠賺不完的。時間是很珍貴的,失去了就沒有了。」
說完,她忽然笑了出來。
谷涆長問她:「你笑什麼?」
黎棠搖搖頭,「沒什麼,笑我自己。」
「你怎麼了?生重病了嗎?」
黎棠搖搖頭,說:「胃疼。也是為了工作,沒有好好吃飯。」
樹上的知了不停地叫著,兩人冒著汗,像是久違的忘年交,聊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