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鳩占鵲巢
2024-06-12 00:14:02
作者: 喪野
黎棠的車技漸漸有進步,能讓汽車平穩行駛起來。
她沾沾自喜。
夜幕降臨,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等待的路燈變得越來越久。
黎棠握著方向盤,小聲地哼起歌來,試圖緩解車上安靜的尷尬氛圍。
斑馬線上絡繹不絕的行人,人們互相擦肩而過。
穀雨扭過頭,望向黎棠,他開口問道:「前幾天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黎棠的餘光瞥見他正經嚴肅的神情,沒有轉頭去看他,而是直直地盯著面前的紅燈數字的變化,滿不在乎道:「沒聽到。」
「為什麼不回信息?」
「沒看到。」
綠燈亮起,黎棠打著方向盤,按下左轉燈,朝著左前方的大馬路上行駛。馬路越走越寬敞,行人變少,內心的恐懼也就減少。
「我真棒。」她小聲地誇了自己一句。
然後,穀雨又問她:「為什麼你不問我,睡在客臥的人是誰?」
「我為什麼要問?」
穀雨啞口無言。
久久,他才說:「我以為你會問我。」
「沒必要。」
我想要你問我,然後我會給你解釋。
可他還是沒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黎棠咧著嘴,笑了出來,眉眼緊皺在一起,她盡力地表現出自己豁然開朗的性格,不在意所有,無所謂一切的態度。
可是,當汽車駛進一片荒無人煙的路段時,她的雙眼突然變得模糊,看不清視線。
緊接著,兩行淚珠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而下。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雙手用力握著方向盤,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她努力抬起視線,可內心的委屈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
黎棠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
她緊急剎住了汽車,停靠在路邊。下了車,站在路邊大哭。
放聲大哭了兩聲,不到二十秒的時間,立馬擦乾眼淚,大口呼吸調整情緒。接著又坐回車上,繫上安全帶,繼續開車。
好像下車打了個噴嚏似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迅速地換了個心情,哼著小曲。
穀雨還想找點話題,剛開口就被黎棠扼殺在喉嚨里,她毫不客氣地說:「閉嘴,你現在很困,趕緊睡覺。」
他乖乖地閉上嘴,呆呆地望著前方的路段,思考著一些事情。
花了整整一個半小時,才順利駛進地下車庫。
黎棠熄火,剛解下安全帶,穀雨就攥著她的手腕,問她:「你的手怎麼了?」
黎棠風淡雲輕地說:「跟我媽吵架,我發神經,拿剪刀劃了自己。」
她掙開了手,摩挲被穀雨捏紅的手臂。走下車,打開後備箱,雙手用力抓起背包,卻被穀雨按住,她不解地看著他。
穀雨的眼神飄忽不定,努力組織著語言,之後,他淡淡地說道:「她只是朋友,那天心情不好來找我喝酒……」
他撓了撓頭,內心像被清晨的霧氣籠罩,不知去向。
黎棠完全不在意他的解釋,她奪過背包,背在身上。拿出那2000塊錢,揮揮手,咧嘴大笑,說:「謝謝老闆。」
轉身,她大步走出地下車庫。
穀雨站在原地,嘆了口氣。
黎棠為了節省開支,選擇搭乘地鐵回酒店。站了一天,兩隻腳的小腳指頭腫了起來。顧不上傷口,她爭分奪秒,拿出筆記本電腦,趴在床上,選出今天的照片。
修圖修到一半,黎棠就趴在鍵盤上睡著了。
足足睡到中午才醒來。
她艱難地翻了個身,伸了個懶腰,小腿疼痛得讓她忍不住叫了出來。伸手去找手機,點開屏幕,已經11點半了。
門外響起推車的聲音,聽到兩位清潔工阿姨在閒聊。
酒店的隔音不太好。
她點開簡訊,陌生號碼昨晚發來的信息——請你喝酒?
她知道是穀雨。
想想這半年時間裡,省吃儉用,酒水也沒怎么喝過,她回復——好。
手機剛放下,就收到簡訊。
穀雨問——在哪?
黎棠回復——上回那家酒店。
穀雨問——因為便宜?
黎棠回復——嗯。
黎棠碎碎念著:「不然呢?要不是因為這裡比其他地方便宜,我能住這嗎?」
她環顧整間房間,潮濕的衛生間,開了一晚上的抽風機還有霉味。滿屋老舊的設備,被劃了一道裂口的牆紙,甚至,白色的被單上還有抽絲的現象。
黎棠盯著被子上的幾根線,咒罵著:「該死的資本家。」
門外傳來敲門聲,清潔工阿姨大聲詢問:「你好,你的房只定到中午12點,請問還續房嗎?」
正猶豫著要不要續房時,穀雨發來信息——客臥沒人住了。
黎棠生著悶氣,回復——找其他又漂亮、身材又好的女人回家住啊。
穀雨回復——沒有其他人,你想住的話,可以隨時來住。
黎棠說——給不起房租。
穀雨又回——不用錢。
門外的清潔工阿姨再次敲門,重複了一遍:「你好,有人在嗎?」
黎棠跌跌撞撞跑下床,走去開門:「一會就退房。」
緊接著,黎棠又給穀雨發去信息——現在來接我。
隨後,她放下手機,跑進衛生間洗漱,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
手機收到穀雨發來的信息——要開會。
然後再次收到穀雨發來的信息——好。
黎棠的腳邊擺著大包小包,站在酒店的大門口,正午的太陽像老虎一樣兇猛,不一會兒的時間,手臂被曬得發燙。
穀雨將車開到酒店門口來,黎棠看著被撞凹的保險槓,傻在了原地。
她沒想到昨晚輕輕的刮碰,居然讓他的車損失這麼嚴重。
穀雨下車,他今天又是穿著西裝,黎棠依舊是一身休閒又懶惰的打扮。長長的麻花辮綁在腦袋後,像極了村姑。
她坐上副駕駛,座椅上擺著一盒荔枝糕。她欣喜地拿起來,問穀雨:「這個能吃嗎?」
穀雨淡然道:「可以吃,別人送的。」
「這個好貴的,一盒才20塊,一口一塊,一口就要5塊錢。」黎棠抱著荔枝糕,捨不得吃。
奈何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起來,她只好說服自己吃一塊。
可吃了一塊就停不下來,又拿了一塊,接著一塊。
穀雨繫上安全帶,跟她說:「我下午還要見幾位長輩,中午不能陪你喝酒,晚上再喝可以嗎?」
黎棠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嗯」了一聲。
穀雨問她:「想吃什麼?」
黎棠掏出兩百塊錢,眉笑眼開,她拿著紙幣扇風,笑著說:「我請你吃麵,加半碗肉那種。」
她今天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
在後車的催促下,穀雨才啟動汽車。
兩人去了一家網紅麵館吃麵,花了兩百塊錢。黎棠一點也吃不飽,之後又去吃了燒餅和米粥。
飯後,穀雨送黎棠回到蘭亭閣,而他,返回工作室繼續工作。
黎棠看了一眼被收拾好,換上新床單的客臥,她轉頭推開主臥的門,隨後將行李搬進主臥。
她決定再次開啟「鳩占鵲巢」計劃。
黎棠將穀雨的衣服擠到一旁,將自己的衣物擺進衣櫃裡。
看著占巢的第一步,滿意地笑出了聲。
收拾好東西後,她拿出筆記本電腦,繼續工作。
工作間隙,她又往帳號上發布荔城約拍的信息,她打算多接幾個單子,把這幾天的酒店錢賺回來。
正如她所預料,不一會兒就有人來諮詢價目。
忽然間,她想到這段時間以來不斷有人詢問穀雨的信息,她決定再利用一下穀雨,讓他助力她的帳號漲粉。
隨後,她在記事本上寫上一條待辦事件:忽悠穀雨拍照,發帳號吸粉。
一下午的時間,黎棠又接到了幾個單子,她將行程寫進記事本中。
她修好了一半的照片,剩下的,決定晚點再說。
看了太久的電腦,眼睛變得發酸。她坐在距離落地玻璃一米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落日,又看著路燈像多米諾牌骨一樣接二連三地亮起。
屋裡漸漸變得漆黑起來。
穀雨很晚才回到家,一進家門,他打開燈,看到黎棠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她還露出了肚皮。
這下子,更像是一隻熟睡中,有安全感的小貓咪了。
穀雨給她的腹部蓋上毯子,接著走到臥室換衣服。打開衣櫃的瞬間,他發現了「占巢」的跡象,不由得笑了出來。
他在衣櫃翻了很久,才找到便裝。換上衣服後,他走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兩塊牛排,又拿出青菜和水果。
黎棠聽到動靜醒來,望著在廚房忙活的穀雨,她伸手到後背抓痒痒,打了個哈欠,緩緩起身。
毯子掉落在地上,堆成一團。
她走到穀雨身旁,看著鍋里的食物。
「還有五分鐘就能吃了。」
穀雨又問他:「想喝哪瓶酒?」
黎棠揉了揉眼睛,指著右下角的紅酒:「它。」
穀雨將酒拿出來,找來了啟瓶器打開,倒在醒酒器中,又從柜子里拿出兩個高腳杯。
他把火爐熄火,將牛排和青菜裝盤,擺放在餐桌上。
又做了一盤水果青菜沙拉。
黎棠不停地打著哈欠,坐在座位上,等著穀雨給她把肉切好。
她悠然好奇地問道:「宇文佳靜的單子,是你讓她找我的?」
穀雨把盤子推到她的面前,給她遞上一把叉子。
「是她的姐姐跟我提起這件事,我說了一嘴。」穀雨又補充了一句:「那天在客臥睡覺的女人,就是她的姐姐,宇文佳寧。」
黎棠低著頭吃肉,腦袋裡接收到的信息錯綜複雜,嘗試著將一團打結的麻繩縷清關係。
穀雨還想說點什麼,黎棠就打斷了他:「明天送我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黎棠起身,走到客廳的茶几前,拿走記事本,翻了翻:「蘆葦區城郊大道400號,卡爾大廈。」
她將記事本推到穀雨面前,指著那一行字說:「這名字很西方,是城堡嗎?」
穀雨拿起記事本,看著上面事無巨細的待辦事件,說:「這是個廢棄大樓,千禧年的時候就停工了。」
「啊?」黎棠將一塊肉塞進嘴裡,思考了一會說:「難道他想拍工業風的照片?他說自己提供妝造,讓我去這裡就行。」
穀雨若有所思,突然間,目光定在一行字上,他念了出來:「忽悠穀雨拍照?」
黎棠放下手中的叉子,立馬將記事本奪走,雙手在他的眼睛前擺動,嘴裡念念有詞:「忘掉,忘掉,你什麼都沒有看見。」
「忘掉,忘掉。」
穀雨的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壞笑:「但我記性很好,忘不掉。」
黎棠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眉眼緊皺:「立馬!忘掉!」
穀雨點點頭,閉著眼睛,說:「嗯,忘掉了。」
夜色漸深,落地窗外的城市宛如繁星點點的半空。
黎棠拿著相機錄影,畫面一轉,她的鏡頭對著正在廚房洗盤子的穀雨,她開口問他:「你好,這位先生,請問可以採訪一下你嗎?」
「可以,你請問。」
「請問,我可以追你嗎?」
黎棠滿臉通紅,輕聲打了一個嗝。
她今晚只喝了一杯紅酒,就開始發神經來了。
穀雨說:「你的腿太短了,怕是追不到。」
鏡頭落在黎棠的腿上,她說:「我的腿很長的。」
穀雨洗好盤子,用抹布擦擦廚台,隨後朝著黎棠說:「看來你又喝醉了。」
「我沒有醉,我清醒著呢。」
黎棠跌跌撞撞,差點將相機扔了出來。
穀雨奪走她的相機,按下開關,隨後坐到沙發上,喝下一大口紅酒。
黎棠坐在他的跟前,仰望著他,叫了他一聲。
「嗯?」
許久,黎棠才開口:「為什麼每次看到你,我都很想親你?」
穀雨錯愕,一隻大手掌蓋在她的臉上,推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