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雪泥鴻爪
2024-05-01 17:41:28
作者: 北風風
我將手伸進河水中,河水流速極快,手被沖刷的有些疼,河邊的青石板上時不時就會被濺上一灘水,水冰涼得像死人的身體,很快就帶走了手指所有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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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也是這麼帶走嫌疑人鄭成則的生命的。我這麼想著,心裡一陣不知名的惱怒,就像走進了一個迷宮裡,自以為找到了正確的方向卻連連碰壁。
我抽出手甩了甩水,想把胸腔里的無名火一同甩開,卻始終是徒勞無功。
而就在我準備起身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滑,我以為踩住了上一級台階,結果一時不察踩進河邊濕滑的泥巴里,半截身子成功滑進河裡,社死當場。
圍觀群眾大驚,因為他們心中無所不能的刑警竟然也會滑進河裡;我手下的隊員大驚,我這行為多少有點涉嫌破壞現場了。
我黑著臉,叫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隊崽種們趕緊拉我起來。而這個時候,眼神銳利的小楊同志又有了新發現。
他指著我手掌旁邊的泥地興奮地喊到:「隊長你別動!你看你手邊那個是個鞋印不?」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側目而視,而就在離我的手掌距離不到三厘米的地方,一枚殘缺腳印殘留在河邊的斜坡上。
周遭皆是濕滑的泥地,腳印印得不深,又是躲在青石台階下陰影處。
根據當時走訪結果來看,近兩天都沒有人來過這裡。但是腳印很新鮮,所以很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
幸好小楊喊了一嗓子,不然我就真的得落個「破壞現場」的罪名了。誰能想到我這社死一摔能摔出一個重要線索出來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你們好歹過來給我拉起來啊!」
痕檢科很快出了結果,不過這個結果倒有些不盡人意。
「該枚腳印來自死者鄭成則!」報告上白紙黑字清晰地這麼寫著。
我點著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卻悶了好久才輕輕吐出來,煙霧在眼前繚繞,遲遲不散,就像這案子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卻總有一層迷霧籠罩。
這是我自接手「9.7」案以來點的第一支煙,也是我這麼多天以來難得的一次休息。
剛剛的會議上,陳朝公然說出:「『9.7『案和『9.11『案的兇手鄭成則已經畏罪自殺,可以結案了。」這番話成為引爆我所有積壓的情緒的導火索。
這次我率先給了陳朝狠狠一拳,然後摔門離開,去了法醫辦公室。
蘇琪低著頭好像在紙上寫著什麼,卻好像明知我會來找她一樣,語氣冷淡,頭也不抬地對我說:「你先冷靜一下。」等她合筆之後,起身遞給了我一份文件。
是另外一份屍檢報告,貼著鄭成則傷口的特寫照,旁邊一行工整的列印體,寫著「傷口偏右,傷口向下略勾,程度由深到淺,屬自殺」。
我不理解,即使我們現在的證據沒法找到兇手,但是至少能證明鄭成則是死於他殺啊!怎麼突然就變成了自殺?
那一張照片拍的角度極其巧妙,利用陰影將直下的傷口拍出略勾的樣子,將一場蓄謀兇殺變成畏罪自殺。
我捏緊這頁紙,不可置信地看著蘇琪,剛想開口說什麼,蘇琪搶先一步對我說:「不用質疑,這是局長的意思。」
文件最末段,有著局長慣常龍飛鳳舞的簽名。
蘇琪推了推金邊眼鏡,雙手交叉抱胸倚靠在桌邊,背著光的站姿讓我一時間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屋子裡靜得能聽見光分子涌動的聲音,我們誰都沒講話。蘇琪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而我在等著她,或者說他們,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半晌後,蘇琪才開口向我解釋,而我臉上的憤怒和不解,也逐漸消散,神色恢復如常。
蘇琪說,我們已經來不及了。
「9.7」案發地在蓮山鄉,「9.11」案就已經到崎山附近了,這次鄭成則的案件又發生在鬧市區的小吃街,社會輿論紛紛,鬧得人心惶惶。
事件在流言蜚語中不斷膨脹,但是局長看我們遲遲無法偵破,只能先出此下策,以安民心。
蘇琪說到這裡時稍做停頓,眼神落在我身上,輕輕地笑了一聲。
那一聲微不可察的笑像是將我當場扒了個乾乾淨淨的,尷尬得讓我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局長此番舉措,也是因為刑警隊偵破進度太慢了。為了給我們爭取更多的破案時間,只能先放出犯罪嫌疑人畏罪自殺的消息來拖住大眾的目光。
所以我是打心眼裡討厭和媒體和記者打交道。
君不見,連續幾晚熬夜至天明,香菸缸里菸頭一堆又一堆;君不見,年紀輕輕滿頭白髮,臟器衰竭,心力交猝。
他們像蒼蠅一樣叮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就喜歡找些有的沒的報導。屁大點事只要給加上「震驚!……」都能變成天大的事。
我特佩服局長,除了要處理局子裡案子,還要和那群老狐狸打擂台,上面還老是派「監察組」過來盤他。
這次是因為我們辦事不利,又給局長添了不少麻煩。
蘇琪看我一副內疚到無地自容的樣子,隨即當頭潑了我一桶冷水,沒好氣地說:「你不用給自己加太多戲,局長也是為了降低敵人的警惕心。」
只要真正的兇手發現之前的案子已經有人負責頂罪之後,才能讓他更加大膽的行動。我們的勘察力度這麼大,想必早已打草驚蛇。
不然也不至於連周曉麗的全屍都沒找到。
不過萬事萬物都有兩面性。兇手可以大膽行事,我們的行動只能由明轉暗,小心謹慎地繼續調查,而這樣帶來的刑偵難度也會大幅上升。
等到最後抓住真兇之際,局長還可以說「這是我們為了抓住兇手而放出的煙霧彈」云云來圓自己的話。
思緒拉回現實,總之現在我們和兇手雙方都得到了一次喘息的時間。
蘇琪的話又在我腦海中迴響:「程隊,雖然我只是個小法醫,不過你有沒有發現屍體所在地離人多的地方越來越近了?」
這番話倒是給我提了個醒。什麼樣的兇手才敢這麼行事呢?那必然是對自己的能力極為自信的兇手。
我們起初對拋屍地的猜測是兇手為了迷惑我們的視線,從而隨手亂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