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燒冷灶

  縣衙。

  張縣令面前站著一個身穿灰衣衫面色消瘦的男子。

  這男子四十多歲年紀，消瘦的身子配上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睛，那雙眼眸好像一轉便會有一萬個主意，此人正是縣衙最受倚重的師爺，童路。

  童路低聲對縣令說了幾句話，然後臉上便升起一絲笑意，腰身站得直了些，等著縣令的表示。

  果然，縣令先是一愣，隨後眼底現出異常的光彩，「此話當真？」

  童路點點頭，單手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得意道：「大人，童路不才，但外頭的消息還是知道點的，沒有十分真，也有七八分了。」

  他做事的圓滑就體現在說話上，即便心裡認定的事，也不肯將話說的太死了。

  縣令點點頭，眼底若有所思。

  縣衙雖說不大，但處理一個郡縣事宜很是繁瑣，外加各路勢力牽扯，並不比大衙門的事簡單，所以每回遇到棘手的事，縣令總是要找師爺商議。

  

  童路是幾個師爺中，最有主意，消息最靈通的人，每月除了俸祿以外，總有額外的賞銀可以拿。

  平時但凡他說出的話，縣令總是信的，可這回卻有些猶豫。

  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因為這件事對他這個縣令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白沙村居然真的有一位郡主，這幾日還回鄉祭祖了……

  若是真的，那他一定要想辦法去拜訪一下，若是能攀附上那位貴人，何愁往後不會高升呢？

  可去年官場中也有傳言，說京中那位青寧郡主是本郡縣的人，當時他找人打聽消息了，愣是沒將那位貴人的身份給打探出來。

  後來那流言便消失了，關於青寧郡主的消息，也傳不到下面來……

  這個消息到底準不準？

  眉頭皺了半晌，他心裡忽然有些懊惱。

  都怪他當官的這個地方消息閉塞，若他是在京中當官，那肯定手眼通天八面玲瓏，還用為一個流言的真假而苦惱嗎？

  見他猶豫，童路笑了笑，低聲道：「大人您何須如此啊，就算那位姑娘不是郡主，但咱們以體察民情的由頭下去走走，親自去打探一番不就行了？」

  聽到這話，縣令這才點點頭，眼底現出讚許。

  童路說的正對他下懷，身為地方官員，燒冷灶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就在此時，外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大人，有人報案！」

  一個衙役小跑了進來。

  正要去白沙村的縣令眉頭一皺，怒道：「何人因何事報案啊？」

  那衙役見他臉色難看，身子縮了縮，腳步往後一退，道：「是……一民婦被打……」

  縣令直接冷哼一聲，「像這般案件還用升堂嗎？本官若連這點小事都管，就什麼都別幹了！」

  那衙役連連點頭，討好的笑了笑，道：「那小的先將案子壓了，打發他走……」

  縣令一點頭，衙役弓了弓腰便要出去。

  臨出門前，童路無意中問道：「是何處的民婦被打？」

  在這個縣衙內，童路是僅次於縣令的存在，所以衙役們對他很是尊重，見他問了，那衙役忙道：「是白沙村。」

  一時間，空氣中現出一瞬安靜。

  縣令眼底神色奇異，連童路都訝異了一會兒，伸手往自己下巴上摸過去。

  ……

  白沙村，縣令乘坐馬車趕往，童路隨行，身後還跟了十幾個衙役。

  一行人很快便走到那段塌陷的山石路段。

  此時那路面中央雖說還有不少山石，但旁邊的石頭被人搬得差不多了，嗎，馬車只需下一個小坡，便能從石碓旁繞過去。

  看著一眾壯丁搬起石頭往旁邊的山腳下走，縣令看了看童路，對方會意，很快便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個漢子身旁，問了幾句話。

  那漢子笑著說了句話後，扭臉便看見了縣令的馬車，臉色頓時變了。

  馬車上有縣令的族徽，後面跟著的帶刀衙役威風凜凜，他嚇得一愣，下意識就要跪拜。

  只是沒等他有所動作，旁邊就忽的捲起一陣狂風，一個人影搜的一下從身邊擦過，撲通一聲跪到縣令馬車前頭了。

  宋嬸子半個時辰前，好不容易說動了丈夫，讓他去報案，本想過會衙役會來抓葉思等人，誰知縣令大老爺的馬車親自來了。

  她內心狂喜，恨不得這就讓縣令將葉墨抓起來。

  不對，是讓他們賠錢，賠償她掉了兩顆後槽牙，還要抓藥看病的銀子……

  「大人啊，您可要給民婦做主哇，這葉墨他太欺負人了，都快把民婦打死啦……」

  宋嬸子跪趴在地上，只管嗚哩哇啦的告狀。

  誰知，她說了半晌，馬車裡都沒動靜。

  「民婦這後槽牙都掉了兩顆，別的也鬆動了……」

  「民婦臉疼……腫哇，要吃藥……」

  「青天大老爺，您一定要為民婦做主！」

  當宋嬸子將被打的這件事車軲轆話一樣說了好幾遍後，那馬車裡才傳出點動靜來。

  縣令根本就沒看地上的人，他只覺得煩躁。

  若不是剛才童路過來跟他說，這裡修路的事正是那個從京中回來的姑娘張羅的，他根本就不會在這裡停留。

  如今掀起一角車簾，看見不遠處一個氣質不俗的姑娘走了過來，他這才從車上下來，臉上帶了一絲溫和的笑意。

  葉思聽見周圍人說縣令大人來了，知道是宋嬸子報了案，便跟葉墨一起過來。

  宋嬸子見縣令下車了，心中狂喜，使勁咽了口口水，潤滑了下剛才嚎得生疼的嗓子，撲上去就要抱住縣令的大腿。

  誰知身子還沒湊上去，就感覺上身一輕，同時脖子一緊，後脖領子被一個衙役提了起來。

  「敢近身縣令大人，你不要命了！」

  衙役惡 地將她往旁邊的地上一放，神色肅然眼神凌厲。

  宋嬸子一愣，嚇得當場便縮在那裡。

  「縣令大人，剛才是這個民婦先出口傷人，我兄長才教訓她的。」

  葉思神色如常，淡淡的看向縣令。

  縣令只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一時間竟想不起來了。

  不過，他並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隱約覺得面前這個姑娘氣質不俗，試探道：「姑娘是從京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