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歷史的見證者
2024-06-11 20:08:11
作者: 三酒
和江淺夏想像中的垃圾紈絝不同,忽哥是個有些瘦弱沉默的孩子,和賀魯極為相似的眉眼間,偶爾閃過一絲毀滅性的冷漠。
因為怕暗中的賀魯察覺,所以忽哥和江淺夏面見的時間只有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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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坐著,江淺夏真的想像不到,眼前脆弱、絕望、麻木的孩子,就是諸國盛傳的暴虐、無能、自大的皇子。
他條理清晰的話語和安排,更是讓江淺夏恨不得現在就衝到賀魯面前,大聲的嘲諷他看錯了他的親兒子。
「大爆炸的火焰,會引燃覆蓋整個營地的大火,沒人能從這場火里逃出去,如果你真像你說的一樣有遁地的本事,那就遁的深一些吧。」
對,用爆炸引起覆蓋面積囊括了整個王帳的大火,就是忽哥報復他親爹的計劃,這個計劃,不僅能燒死毫無準備的賀魯,還會把整個王帳的數千人,一同埋葬。
該說不愧是父子嗎?對親手葬送這麼多無辜的族人,忽哥都沒有絲毫的動搖,仿佛到時候死的不過是木偶一般。
「賀魯雖然沒教導過你什麼,但他錦衣玉食的供著你,好像也沒在生活上虧待了你啊,你到底為什麼會對他有這麼大的仇怨,恨他恨到連自己的命也搭上都在所不惜?」
知道不該多管閒事,但江淺夏還是有些揪心的發出疑問。
冷漠的盯著江淺夏,忽哥又慢慢的挪開了視線。
「你很無聊,和穆汐那女人一樣無聊。」頓了頓,忽哥淡淡道:「你不懂,父親在我眼中就是神一樣的存在,他就是天神,雖說天神教的神仆們稱我為神子,但我知道我不配和父親站在一起,我是他的污點,一生的污點。」
「我太想靠近父親了,我從小到大,做夢都想離父親更近一點,為了得到他的喜愛,我不惜親手殺了下賤的生母,當我捧著生母的人頭去見父親,希望父親知道我親手洗刷了自己身上的低賤,希望他能誇獎我時,父親只是厭惡的看了我一眼,命人厚葬了母親。」
「那厭惡的一眼,是父親看我看的最認真的一次,我有些失落,但又十分高興。」
「我開始越來越放肆、暴虐的折磨其他人,希望父親再好好看我一眼,可我錯了,父親放任了我,任憑我淪為所有人厭惡的對象,任我這個污點活著,卻再也沒看過我一眼。」
「我突然明白了,想讓父親把我放在心上,把我牢牢的銘記在心裡,讓我成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能,讓他死在我手裡。」
「殺了父親,高高在上的神跌落在地的那一天,想來也不得不親眼看一眼害他跌落神壇的螻蟻吧?」
忽哥說這番話的時候,不是懷著怨恨的,而是像描敘最愛的人一樣,笑容溫暖又充滿天真的憧憬,讓江淺夏不寒而慄。
想到被自己「放養」了許久的閨女會不會也變得心裡不正常,江淺夏害怕的抖了一下,下定決心等這次回去就做個賢妻良母,以後出門也要帶上閨女當跟屁蟲!
忽哥走了,叮囑江淺夏一定要在事發當天確保賀魯一定在王帳的範圍內後就離開了。
江淺夏有點糾結,群龍無首的骨利不符合大乾的利益,但由賀魯帶領的骨利,好像更不符合大乾的利益啊……
「嘖,賀魯這個蠢貨,裝作一副算無遺策的樣子,竟然不知道自己兒子在天神教都快把他的勢力架空一大半了!埋炸藥的是天神教的人,灑火油的還是天神教的人,就只有真正的王帳兵最無辜,要被算計兩波,真的怎麼都不可能活下來了,真是造孽的一對父子。」
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江淺夏自己能左右局勢的了,她現在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就是一個讓各方勢力來咬鉤混戰的魚餌,魚餌本身怎麼想的,誰都不會在乎了。
第一次玩這麼大,沒有其他人幫襯著,孤身在旋渦中盤旋的江淺夏,唯一能確保的,就是自己這條在懸崖邊上的小命,能留到最後。
看著穆汐賣弄風情的組局,看著整個王帳外緊內松,熱火朝天的準備著兩個草原王聯袂而來的盛會,看著忽哥重新變成那個吃喝玩樂殺人的紈絝,看著賀魯神出鬼沒,精益求精的布置著自己的死亡陷阱。
江淺夏此時就是一個看客,一個站在歷史巨變時刻的見證者,她什麼都改變不了,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一對畸形的父子,一個了無生趣只想幫著忽哥毀滅一切的可悲女人,兩個狂妄自大還不知死到臨頭的草原王,一群註定不會在歷史上留下隻言片語,卻要給歷史陪葬的王帳精兵。
恍惚的被帶進王帳之中,兩個頭帶氈帽的草原大漢看著她哈哈大笑,兩人邊笑邊對視,心裡的那點小陰謀,都直白的寫在了臉上。
麻木的照本宣科把大乾會許諾的種種好處背誦一遍,兩個草原王野心膨脹,大口喝酒,笑聲震天響。
美貌的舞姬湧入帳中,樂聲、笑聲混雜在一起,穆汐最後看了她一眼,沒有依照原來的計劃跟著她走出王帳,只留下了一個媚到骨子裡,又絕望到骨子裡的笑容,就端著酒趟進了兩個草原王之間,浪笑著放肆舒展自己的身體。
渾渾噩噩的被帶出了王帳,帳簾一放下,那裡邊兒的歡聲笑語仿佛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怎麼回事,穆汐怎麼沒跟你一起出來?」
整個人都恍惚了的江淺夏突然被人拉到了一個角落,兩眼無神的看著喬裝做王帳親衛的賀魯,她突然有些氣惱。
「你忘了你是一個王者,真正的王者不該以身犯險,來做死士做的事!」
賀魯被吼的愣了一下,猛的看向王帳,他仿佛聽見了引線被點燃的聲音,「刺啦刺啦」的細響被掩蓋在舞樂聲中。
「轟——」
雪白的王帳被炸上了天,像一朵潔白的茶花被無形的手撕成碎片。
一條條的火線從地下噴涌而出,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嚴寒的冬日突然變得有些炙熱難耐,地上的雪被燒成了水,火浮在濕漉漉的地上,跟著水一起蔓延開來,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飄著烤肉的香味,令人作嘔。
賀魯呆住了,茫然四顧,看著炸鍋的王帳,看著無數身上已經染了火的精兵慘叫著奔跑、跌倒進火海中再無聲息。
他的臉色是慘白的,最後卻沒有如江淺夏預料的勃然大怒,只是有些頹敗的跌坐在地上,遺憾的沖她笑了笑。
「是忽哥做的吧。」
江淺夏點點頭,心裡憋著一口氣,想替忽哥看看他視若神明的父親,會如何面對自己慘敗在最看不起的兒子手裡。
「呵,我倒是小看他了,果然就算身體裡流淌著低賤的血脈,他也和我一樣不甘於平凡和屈服。」
搖頭笑笑,像聽到自己孩子做了什麼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一樣,賀魯躺在地上,頭枕著手臂,腳悠閒的翹著二郎腿。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最喜歡幹的事,就是這麼趟在草地上,看著一望無際的天。你說的對,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王者,我做不到錯過最重要的一步,我來了,我敗了。」
「嘖,我殺了我老子,又被自己兒子殺了,哈哈!」
大火漸漸瀰漫過來,江淺夏猶豫著,她應該離開了,但她想送賀魯最後一程。
「可惜了,早知道要死,我就應該先上了你,這樣我就再無遺憾,可以去陰間繼續征戰殺伐了!」
戲謔的沖江淺夏眨眨眼睛,賀魯慢慢的閉上了眼。
「快走吧,趁我還沒反悔想拉著你和我一起死的時候,走吧,躲的好好的,等這漫天的屍臭散去,你再出來時,這世間就乾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