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只要主動，我們就會有故事

  蕭笑安靜地聽著，聽著他回憶著那些過往，聽著他在自己面前一層一層揭開心底最深的記憶，那些深埋心底的不安與內疚，重新暴露在空氣中，渲染了一室的沉重。

  蕭笑在他講的故事裡被他的故事所打動，禁不住流下了眼淚，但是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心口慌慌的，就像在電梯裡時一樣，壓得她有點喘不上氣，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明明故事很感人，但是她又說不上來。

  林簡之並未發覺她的異樣，兀自嘆了一口氣，把粉色的筆記本合上，取來紙巾遞給蕭笑，然而，在她接過紙巾的那一瞬間，林簡之卻突然睜大了眼睛。

  他居然看到了宋丫丫！

  他看到宋丫丫驚奇地打量著自己的身體，然後從蕭笑的身體中一點一點飄出，越飄越高。

  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帶了一種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似乎閃著金邊，給她鍍上了一層璀璨又溫暖的顏色。

  似乎是注意到林簡之的視線，宋丫丫抬起頭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沒有怨懟，只有欣喜。

  「你能看到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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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簡之的身體僵住了，手也不自覺地握緊，看了眼正低頭用紙巾擦眼淚的蕭笑，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重新把視線轉向宋丫丫，對上了她的眼睛，然後點了點頭。

  宋丫丫很是驚喜，但是她還在往上飄，一半的身體已經飄出來了，身體裡面卻越來越熱。

  看到自己的手變得越來越淺，身體的動向也不受控制，宋丫丫知道自己可能要去往那個所謂的另外一個世界了，蕭笑的大叔說過，也聽以前的鬼朋友們講過，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每個鬼都嚮往的世界，但大多數鬼都去不了，那她還是很幸運的了。

  「我的死只是個意外，與你無關，這樣的結局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而且我現在過的挺好的，比活著的時候開心多了。」宋丫丫說一句話，身體就透明一分，等到她把這段話說完的時候，身體已經透明到近乎看不見了。

  意識到自己馬上要消失，她急急地又道：「你要好好對蕭笑，不然夢裡我就扛著大鋤頭過來給我家姑娘討公道！你們一定要幸福啊知不知道！」

  林簡之最後看到的，是她把兩根手指放在臉頰邊往上挑的同時嘴角彎彎的微笑，她笑的很開心，和以前一模一樣，一副天塌下來也沒事的樣子。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無論樣貌、性格還是其他的，她還是那個她，一點都沒有變化。也許，命運早早就定好了，因為出生的太不幸，就用死亡給她這樣單純善良的人免去了苦難。

  蕭笑並不知道宋丫丫的離開，只是覺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難受的不得不蹲下來捂住胸口，然後「啪」地一聲，她似乎聽到什麼東西在自己心中斷開，心臟空跳了一下，然後才重新恢復平和。

  「你還好麼？」林簡之的聲音低低地在她頭上響起，把蕭笑從故事裡拉回現實。

  蕭笑搖搖腦袋：「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地心疼她，那么小的孩子，卻要獨自承受這麼多。」

  林簡之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蕭笑的頭頂，那裡空空的，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可以卻又分明留下了些什麼。

  有的人雖然不在了，但總是會有人記住她的。

  只是……

  這一刻他猶豫了，蕭笑和宋丫丫一樣都是善良溫暖的姑娘，只不過一個表現在外在，一個表現的內斂，現在宋丫丫離開了，蕭笑安全了，死劫的牽絆已經沒了，雖然心動，但他真的要去禍害這樣一個好姑娘嗎？

  垂下眸子看著自己的腳尖，蕭笑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宋丫丫雖然父母都在，但根據林簡之的描述，也就近乎是完全不管她了，那么小的孩子，獨自生活該有多艱苦，卻還能保持那麼單純樂觀的心態，而自己呢？但起碼開始有孤兒院裡的人管，後來有關鳩管，說實在的並沒有受過什麼苦，這樣一比較的話，真的是比宋丫丫幸運太多了。

  「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正值沉默之時，蕭笑突然抬頭對林簡之說了這麼一句，倒是把他給說愣了。

  蕭笑眸中帶著一股堅定的勁兒：「我覺得大叔教我的真的很有道理，喜歡就得說出來，想要什麼就要自己伸手去抓，人生總是未知的，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不論以後怎樣，總得做到當下沒有遺憾！」

  林簡之看著她握著拳頭十分堅定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突然輕輕笑了，那笑容里有一分愧疚也有一分自嘲，也終於把心裡的猶豫堅定了下來。

  他走到窗邊，此時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來，華燈初上，點綴了這個城市的夜空。

  「你這樣，倒是讓我一次次看清了自己的卑劣。」

  蕭笑看著他倒映在落地玻璃上的面龐，沒有笑容，和以往見過的他不一樣，明明近在眼前，卻仿佛離她好遠好遠。

  「我今天邀請你，從你進門開始我一步步誘導，再到坦白宋丫丫的事藉此讓你覺得我對你敞開心扉，下一步我再好好表白一下讓你覺得感動心動，這些都是套路，你看啊，我這人連對著自己喜歡的人表白都要算計一番呢。」

  蕭笑怔了怔，顯然完全沒有預料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那你為什麼不按照計劃繼續呢？」

  「是啊，我為什麼不按照計劃繼續呢？」林簡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遙控器，按下之後，蕭笑聽到客廳里突然傳出來了優美的音樂聲，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歌，反正挺好聽的。

  林簡之轉過身領著她出去，之前客廳的燈光已經滅了，有掛在牆上的小彩燈亮了起來，像星星一樣，一顆一顆的，交替閃爍，牆壁也被什麼打成了粉色。

  蕭笑驚訝地張開嘴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脖子上襲來一陣涼涼的觸感，伸手一摸，一串銀飾項鍊已經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林簡之站在她身後把項鍊的扣子扣上，但是手卻沒有拿下來，而是搭在了她的肩頭，把她轉向了他房間的位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

  蕭笑的身體驀地一僵，林簡之察覺到，把手從她的肩膀上放下來，然後懶懶地斜靠在書房的門框上：「所以說，你根本就不了解我，遑論怎麼就敢喜歡呢？」

  蕭笑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隔了好久才緩緩轉過身來，她的表情出乎意料地簡單，就那樣直直地看著林簡之，眼睛裡被彩燈的光折射成星星的海洋：「那就讓我了解你不就好了？何況我覺得你並不是那樣的人！」

  也許是蕭笑的眼睛太亮，亮的林簡之無法直視，他保持著靠著門框的姿勢沒動，睫毛慢慢垂下。

  他雖然只是故意嚇嚇她，不會真的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接下來會對蕭笑做些什麼，但也不能改變他劣性算計的本質，按理說她這時應該罵自己兩句然後奪門而出吧，她卻並沒有這樣，而是十分篤定地否認了自己的話，該說她是天真呢，還是膽大？

  「所以才要了解啊，一開始我也不喜歡我家大叔，因為他經常凶我，總指使我做這個做那個，但是人都是在互相了解中才能真正地熟悉起來，何況我相信我的直覺，你並沒有你自己說的那麼難堪！」

  蕭笑直起腰杆，聲音略略大了一些，但是林簡之依舊垂著眸子，她只能從他睫毛輕微的顫動上判斷出他情緒的起伏，並看不出他現在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猛吸了口氣蕭笑大了大膽子繼續道：「那就從我先開始吧，我今年24歲，平時就喜歡收集各種菜譜做各種吃的，但是因為我大學畢業後的一些不太開心的經歷導致我對做烘焙有了一些陰影，但是在你的幫助下倒是逐步消解了些！」

  林簡之這才抬起腦袋，雖然這些他早已經知道了，但是仍裝作第一次聽到的樣子：「我好像，沒有幫助過你什麼吧？」

  蕭笑輕輕地笑開，眼中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因為你的吃相治癒我了啊，這就是幫助！」

  治癒？林簡之禁不住抬了抬眉毛，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這個詞用在他的身上。

  林簡之提前準備了玫瑰花，給了蕭笑，提前準備的詞確說不出口了，那種老掉牙的套路配不上眼前這個姑娘。

  「那個什麼，」林簡之不自在地抓抓後腦勺，「謝謝你不嫌棄我，我……」

  蕭笑眼睛笑的晶晶亮，認認真真地對著他，聽他說。

  林簡之對上她的眼睛，突然覺得臉熱，心跳也不自覺加快。

  「我也喜歡你，不知道從何時起，但我覺得，肯定比你喜歡我要早些。」

  他的聲音低低的，卻異常溫柔，眼神透著一股難得的堅定。

  接著，有暖暖的呼吸拂到蕭笑臉上，然後是肌膚的碰觸以及嘴唇上軟軟的觸感，一瞬即逝。

  兩個人不約而同都微紅了臉。

  *****

  林簡之把蕭笑送回家門口。

  蕭笑捧著花準備下車的時候，拉車門卻並沒能打開，於是轉過頭對林簡之提示道，「那個……」

  林簡之沒按解鎖，而是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直視前方：「27，工作是做服裝設計的，平時一個人住，不太會做飯但喜歡吃，因為覺得食物的味道最誠實，吃東西的時候感覺很放鬆，最近廚藝水平有長進，打算做的更好些的時候請，咳咳，再請女朋友再鑑定鑑定。」

  一股子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彆扭勁兒，尤其在喊女朋友那三個字的時候。

  說完林簡之下了車，繞到蕭笑的那一邊幫她打開車門，蕭笑這才如夢初醒地下來，一直到他離開，蕭笑才真正反應過來，他說的這段話，是對自己的回應。

  真是個彆扭的傢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