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整個慈恩殿內，除了忍冬，其他人都嚇得打顫，便是早已經練就了一身喜怒不形於色功夫的周公公額頭上都汗水如注往下滴，這皇后實在是個膽大妄為的人，便是從前聖上最寵愛皇后的時候，都不該用這般口氣跟聖上說話，更何況如今帝後關係早已經落入冰點。周公公都想上去捂皇后的嘴了，可少說兩句吧，這個節骨眼兒上，小意柔順讓聖上舒心點多好，怎麼能這般猖狂，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可讓大家萬萬沒想到的事，聖上不僅沒生氣，反倒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對著皇后說自己餓了，要吃牛肉湯。

  牛肉湯？周公公都傻了，這真是「我說前門樓子 你說胯骨軸子」，哪兒也不挨著啊。

  只有忍冬反應最快，脆生生地應了，轉頭就出去給聖上弄牛肉湯去了。

  周公公不敢耽擱，急忙跟出去。

  離了慈恩殿，周公公張了幾次嘴都覺得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看忍冬這個平時顯得有些木納性子的人這會兒呲著牙花子笑，周公公忍無可忍，「你真是心大如斗，都這樣了，怎麼還能笑得出來啊！」

  要周公公說，這麼多天了，聖上都沒往後宮來，跟皇后保持著一種王不見王的狀態，現在聖上親自來了慈恩殿，這就有示弱的跡象。皇后娘娘不說感恩戴德，總該拿出姿態來小心服侍，怎麼還能這般肆意呢。

  忍冬瞥了周公公一眼，語氣輕鬆的說：「主子跟聖上，早間年就是這樣的。」

  

  這個早年間，周公公不知是什麼時候，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聖上自登基以來就是個鐵面帝王，再沒有比他更難伺候的主子，眼中一粒沙子都不容，別說滿朝文武繃緊了皮，便是宮裡的下人也都是謹言慎行，不敢行錯踏錯一步，誰敢在聖上面前放肆！ 便是皇后，一直以來也都是退避三舍的，不見這般囂張啊。

  忍冬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從前在鎮北侯府，暖漪凶楚驤，那簡直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不僅凶，真動起怒來，氣勢比楚驤強多了，後來楚驤恢復了身份，暖漪也開始轉換態度，壓抑了原本的性格，如今又能重現往日景象，忍冬別提多高興了。而且她覺得周公公真是不會看眼色，沒看聖上已經開始嚷餓了麼，這要不是心情放鬆了，能餓？

  顧不上對著周公公多解釋，忍冬親自跑了趟廚房，慈恩殿是有皇后的小廚房的，不用去御膳房跟宮中的其他人爭。只不過，聖上嘴裡的牛肉湯，可不是一般宮裡的那種紅燒牛肉，而是西北特色的清湯牛肉。這東西從前在鎮北侯府上是最常見的，概因不管是鎮北侯霍鐸，抑或是霍祈楚驤，都是愛喝的。要說有什麼秘訣，那就是要放胡椒粉，還要用油潑辣子撒在上面，一碗湯喝下去，渾身發熱，發出一身汗來，人都覺得輕了幾分。

  小廚房沒準備，但聽忍冬描述，也沒有什麼不好做的。暖漪最近養身，清湯牛肉是常備的，只不過給裡面加些調料罷了。再來搭配什麼呢？這御廚可不是一般人，怎麼可能簡簡單單一碗湯就把皇帝打發了，尤其是這都這麼晚了聖上還在慈恩殿用膳，下面的人自然要拿出百倍努力，來侍候。

  牛肉湯不說了，還準備了醃蘿蔔、韭菜花，主食準備了兩種，手工擀的面用香油拌好，拿過去，若是聖上願意吃，澆上牛肉湯就是一碗湯麵了。若是不想吃湯水麵條，還有石子饃，這東西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特意讓廚房做了拿來哄小主子們吃的。康安一直吃飯就不太好，皇后總是像各種辦法哄著她多吃些。至於其他幾個小子兒，沾了康安公主的光，吃的狼吞虎咽，好不生猛。

  最後還切了一盆牛肉片，一盆羊肉片，都是切的薄薄的，上好的牛羊肉便是什麼都不沾，空口吃都有奶香味，不過御廚還是調了蘸水，讓聖上有更多的選擇。這麼晚了，還是折騰出一桌子吃食。

  楚驤原本就打算喝碗湯，他這些日子基本沒什麼好好吃東西，這會兒在暖漪這覺得有些餓，卻也不打算多吃。沒想到上了這麼一桌，頓時胃口大開，僅是石頭饃就吃了五個。還是暖漪制止，說太晚了，吃多了怕他積食，這才停了手。

  暖漪看他吃的這般好，心裡又有些泛酸，「怎麼？這些天那些人送的東西還不夠你吃呀？」

  整個後宮都忙的腳不沾地，恨不能從早到晚給楚驤送吃的，那麼多還不夠他吃？怎麼餓成這樣了。

  楚驤吃飽喝足，脾氣也好了許多，倒願意解釋了，「都倒了。」

  暖漪猜著，楚驤就不會吃那些東西。他這個人，別看在軍營里什麼都吃什麼生活都能適應，可日常生活挑的很，從前在鎮北侯府，他就算是寄人籬下都不曾委屈過自己。時常吐槽霍祈是個什麼都不挑的泔水桶，鬧的霍祈都自慚形穢。

  「哼。」暖漪小小哼了聲，到底沒多少怨氣了。

  楚驤吃完有些困，他這幾天其實沒睡一個安穩覺，也不知道是不是暖漪這裡熟悉的藥材味道讓他放鬆還是一頓舒心的吃食讓他有了困意，也懶得挪地方了，就歇在慈恩殿。聖上要睡覺，那自然沒人反對，忍冬等人用最快速度就把床收拾好了。

  原本慈恩殿的床大的很，楚驤想睡下綽綽有餘，只是這段時間他不來，暖漪就把醫書放床上了，方便隨手拿來翻閱，導致床上都是書，這會兒忍冬趕緊把書拿下來。

  楚驤轉頭瞪著暖漪，威脅：「回頭將你這些寶貝書都燒嘍！」

  「你敢！」暖漪也瞪他。

  今晚大概是楚驤的目光里溫柔太多，暖漪真的不怕他。

  楚驤摟著暖漪躺下，長長嘆了口氣，暖漪一動。他拍拍暖漪的後背，「你乖，陪朕睡會。」

  暖漪聽話不動了，可這人明明說要睡覺，怎麼越來越不老實。

  暖漪生氣，「楚驤！」

  不是要睡覺嗎？這又是在幹什麼？

  楚驤翻身，倒也坐實了暖漪對他不好好睡覺的控訴，並且貫徹到底。

  楚驤在暖漪的耳邊輕聲呢喃，「你管管朕， 你說什麼，朕都聽你的。」

  暖漪眼角有淚，她知道的，無論楚驤表現的多麼強大冷漠，他內心深處依舊是那個孤獨的孩子，一個人身處破廟，沒有半點依靠。

  此生，能讓楚驤依靠的，怕只有暖漪，想到這裡，她不免心疼他。

  「你自己說的話，不能後悔！」暖漪要他承諾。

  楚驤說話擲地有聲，「君子一言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