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趕緊咽氣吧
2024-06-11 16:08:57
作者: 安白
次日一早,暖漪還沒起身,袁夫人就又來了,自己拿了繡凳坐在暖漪床邊。暖漪身上還穿著寢衣,說實話對袁夫人這種不請自來的行為,暖漪是不太高興的。
暖漪臉色不好看,也不急著起身,就讓忍冬拿來了一個靠墊半躺著。
袁夫人根本不計較暖漪的儀態是不是端正,她心急,都顧不得看暖漪的表情,直接問:「你去苗地找到神醫了對不對?」
暖漪剛睡醒,還有些迷糊,不怎麼清醒,下意識就說:「沒有啊。」
確實沒找到所謂的『神醫』。
可袁夫人不信,「昨日觀你脈象穩健有餘,甚至還有喜脈的徵兆。儘早我去給麒麟兒把脈,他的身體更是神奇復原,一絲一毫中毒的痕跡都沒了。這絕不可能。」
雖然麒麟兒離京前跟正常孩子沒有什麼區別了,但作為大夫,袁夫人還是能診出麒麟兒曾經中過毒的經歷。這玩意兒就跟受傷一樣,只要曾經有過,必然會留下疤痕,身體曾經重度受損,不管後來恢復的再如何好,那也還是會留下印跡,再者說,當時為了救麒麟兒,暖漪跟袁夫人也是下了猛藥的,這一來一回,麒麟兒的身體其實損的很嚴重,只是孩子天生復原能力就強,再者,麒麟兒天性樂觀,就算有些不舒服,他也不在意,所以看起來才沒事。
但今早,袁夫人習慣性地給麒麟兒把脈,卻發現麒麟兒身體裡根本找不到一絲曾經中過毒的痕跡,甚至連身體底子曾損過的脈象都沒了。像是一個從小無病無災長大的孩子,元氣十足。
若說昨晚暖漪的脈象讓袁夫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診錯了,那麒麟兒這個脈象,袁夫人堅信暖漪這次出去,碰上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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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藥方面,袁夫人的求知慾比暖漪只高不低,尤其是先帝最後那兩年,袁夫人對解毒研究頗深,不研究不成啊,皇帝成日裡盯著。被迫也好,習慣了也好,袁夫人現在對解毒,造詣極高。
要不然當初也救不回麒麟兒。
可就是這樣的袁夫人,也還是沒辦法從根本上根除身體對曾經中過毒的印跡,沒想到暖漪這趟帶著麒麟兒出去,倒是解決了所有的難題。
暖漪漸漸恢復清醒,聽袁夫人說了這麼多,她腦子裡唯一出現的人就是那個『啞女』。
當時身在其中不覺得,現在離開苗地,暖漪越想越覺得那小姑娘奇特,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在高山密林之中,住的房子是用竹子蓋的,那房子布置的很有異域風情,當時暖漪只當是小姑娘的父母留下來的,房間裡布置的一切也是父母曾經的手筆。現在想想,如果真是那小女孩父母留下來的,那麼能保持住當年父母在時的模樣,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一個人生活,並不容易。
最讓暖漪記憶深刻的自然是那個奇怪的夢,那令人恐懼萬分的蒼老聲線。
暖漪懷疑那個小姑娘恐怕就是所謂的苗地『神女』。
只是這『神女』跟想像中的差距太大,而且僅僅是一種感覺,暖漪沒辦法用感覺去評斷一個人,只能含糊其辭,「那地方漫山遍野的蛇蟲鼠咬,麒麟兒去成天跟當地的孩子四處瘋玩,他見過誰吃過些什麼,我都不能一一說清楚。是不是當地的水好,將身體養回來了?」
袁夫人不信,她認為絕地是暖漪錯過了什麼重要的細節。
隨之嘆氣,「今年是來不及了,等明年天氣好了,我自己帶著康安去一趟,若是能將康安的身子醫治好,那就真真兒是再好不過。」
暖漪他們一行人到苗地的時候已經是夏末,苗地天氣炎熱潮濕,讓暖漪很是受不了。可是從苗地出來一路回京,才發現越走越冷,到京城裡,都已經初冬了。
京城的秋季從來短,秋高氣爽的天氣恐怕也就只能維持個十日, 北風緊,如今京城都已經能感覺到寒意了。
現在這個天氣,自然是不能抱著康安出門的,她身子原本就不好,哪裡還經得住這種天氣的舟車勞頓,只能等明年天氣熱起來之後再說。
暖漪自然也想著康安的,袁夫人說要帶著康安去苗地養身,可離開苗地前,那小姑娘在夢中明確的說過不准暖漪他們再去。雖然夢裡的話做不的數,但暖漪心中還是有些忌憚。
好在怎麼也要等明年了,暖漪暫時不去想這個問題。
京郊的溫泉行宮是先帝生前最後兩年修建的,當時是聽說溫泉水能延年益壽,消除身體毒素,先帝才下旨修建,只是沒想到這行宮剛修好,先帝就駕崩了,要不是這次為去苗地做準備,暖漪可能還不知道京郊有這麼大一個行宮。
天氣寒涼,麒麟兒整日泡在溫泉池了,連鳧水都學會了。不僅自己泡,麒麟兒還抱著康安一道進去,暖漪坐在池邊,生怕他失手將孩子丟進去。好在麒麟兒這個哥哥還算靠譜,抱著妹妹不撒手,兩人一起臉對著臉在溫泉池裡笑。康安身體不好,泡泡溫泉對她其實有益處,只是不能泡太久。
康安不如麒麟兒小時候愛笑,時常伴著個小臉,袁夫人說康安像楚驤像了個十足十,沒有麒麟兒討喜。雖然嘴上這般說,袁夫人疼康安也是疼進了骨子裡。
袁夫人自己都說,年輕的時候沒見多愛孩子,自己的親骨肉說捨棄也就舍下了,沒想到如今年老,倒是愛孩子的心爆棚,見著麒麟兒跟康安就走不動路。人生真是誰都說不準的過程。
暖漪住了五天,就聽楚驤要親自出京來接她們母子。
倒也不意外,既然知道她回來了,楚驤自然不會讓她在外面久住,而且如今的後宮,怕是很需要皇后回去震著。
楚驤出宮沒第一時間離京,而是繞路回了趟驤王府。
單公公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楚驤走進單公公如今的臥室,就算這王府里已經沒了其他主子,只有單公公住在此處,可他還是不肯住主子的房間,到現在依舊睡在原本的奴才房裡。
屋內狹小,而且窗戶很小,空氣不流通。
楚驤進屋先是聞到了一股薰香的味道,很濃,甚至有些熏眼睛,然後才從薰香里,嗅出腐朽的味道。這種味道很難形容,像是發霉後的潮味,又帶著絲絲腥臭,總歸是不好聞的。
單公公如今眼睛已經看不清了,他躺在床上,瘦的只剩一張皮。楚驤小時候就聽說過,太監死時都是極丑的,所以宮裡的太監最後都是悄無聲息沒了的,就算最風光的太監,臨死,都是找個沒人的地方,不會暴露於人前。
楚驤突然有些後悔今日來。
可他又怎麼能讓單公公孤單單的走。
這個曾經陪伴多時的老奴,不顧生死為楚驤忙碌,他大限將至,楚驤覺得自己該來看看他。
單公公雖然看不到東西了,但是楚驤身上龍涎香的味道,他聞得出。
不等楚驤靠近,他已經掙扎著要起身,嘴裡罵著:「是那個殺千刀的狗東西請了聖上來?看雜家不揭了你的皮!」
人老了,已經起不來了,就算罵人都是虛張聲勢。
楚驤突然覺得難受,這世上他能全心相信的人,又要少一個了。
「朕不來看一眼,怎能安心。」
單公公已經灰白的老眼流出淚來,連眼淚都是渾濁的,並不好看。
他喘著大氣說:「老奴只恨不能為陛下多跑跑腿,分分憂。」
楚驤拍了拍單公公伸出來的手,那手已經不能伸展,如同雞爪一般。
等楚驤走後,單公公依舊情緒不能平復,他痛哭流涕,「老奴便是做了鬼,也要守在陛 邊........」
小太監在外撇嘴,心裡想著趕緊咽氣吧。咽了氣這一府的小太監才算是有了活路,如今這般守著一個行之將死的老太監,誰心裡都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