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同僚

  他柔聲說：「小孩總是無辜的，往好處想你能有這孩子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下了幾天鵝毛大雪，從宛平到知府路途就比往日更難走。知府與縣府官員一月四班，如果有事無法到來，就會缺勤。考勤缺到了四次以上，知府就會當面派人來詢問，如果發現官員不是因為生病怠慢了出勤，就會給予懲罰。

  知府上班的時間晨聚昏散，與京官上朝時間相同，五更天就位都在名冊上打個卯。為了按時到班，小丙頭一夜就要啟程，趕雪路到了知府，整個人都凍得全身打顫。

  剛到屋裡捧著熱水喝了兩口，何雲鄉家派來的人就把他喊出去說，何大人昨天喝多了今天起不來，就勞煩趙大人幫他在名冊上籤個名。

  何雲鄉又這樣，小丙真想衝去他府上踹他的屁股。可無奈又要幫這個小忙，只好趁著沒人留意，跟考勤官心照不宣的合謀給何雲鄉簽了名。

  二十三位縣官趁著慕蘭舟還沒來，坐在一起笑著相互打趣，順便談一談各縣間的閒聞。

  小丙裹在棉袍裡面邊暖和身子邊聽他們說瑞王府內常駐的太醫都已經返京，王府正張羅著私聘一批新的大夫，各縣如果誰認識知道根底的人選，都可以寫封舉薦信推薦一下。

  李知縣對永修縣令傅晟說：「聽說傅大人的夫人生過一場大病，後來巧遇了神醫才妙手回春的？」

  傅晟點點頭：「倒是確有此事……說是神醫雖然不確切，但醫術是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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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知縣笑了笑：「不如舉薦給瑞王府。」

  天還很早，外面黑壓壓的還像夜間。小丙輕輕打個哈欠便想，李知縣果然不是個省事的人，他明知道瑞王府跟慕大人之間的過節剛剛種下，這會聽說傅晟手頭有個名醫，就當面戳破這點，那傅晟就算真的有把名醫推送瑞王府的打算，也做不成了。

  一時屋裡靜悄悄的傅晟看小丙始終縮著，看來是冷的厲害，讓人多去準備了個手爐來，李知縣就呵呵笑著說：「還是咱們傅兄有眼色。」

  一句話弄的本就靦腆的傅晟有些尷尬。

  李知縣又笑得深奧：「小趙賢弟的身體也太弱了，看你從進門起就凍得像個猢猻，過了多久也未能暖和起來。」

  說他像個猢猻？

  嘴巴真是太損毒了。

  其他人都憋著心照不宣的悶笑看熱鬧。

  小丙念經一樣回他：「早說了我宛平不富，本官是個窮官。自然是穿不起裘皮大衣，也用不起太好的車子。我的馬已經是上了年紀的老馬……」

  大夥見他又念窮經，本想著再嗆兩聲，慕蘭舟正巧挑開帘子走進來。

  他微微笑道：「就算再窮何至於這樣，如果身體凍壞了反而耽誤事情。」

  在首席上坐下來，就對隨身辦事的人吩咐：「把我的車馬套一輛送給小趙大人，再跟夫人處取一身閒置的裘衣。」

  眾人見慕蘭舟對趙小丙果然格外的體恤，心裡驚訝之餘都不敢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趙小丙謝過慕蘭舟，也沒想到慕蘭舟會突然這麼赤裸裸對他表示關心。

  慕蘭舟坐好後言簡意賅說：「上次班會，各位大人已經將縣務的事敘述清了，今日班會只說一件事，過年前各府衙門依舊是準備兩件孝敬，一份送入京城先給聖上，一份送瑞王府給皇貴太妃和瑞王殿下。」

  慕蘭舟想了想說：「年貨土產，或是有趣新鮮的東西都可以，只是切忌太過鋪張奢華。」

  其實縣級官員送入京城祝節的年禮，本來就是一份心意，就算入京之後除了個別皇帝很看重的官員所送的年禮會親自過問，絕大多數內務府就直接篩選了留給後宮和京城王孫貴胄們做年終的配資用。

  年頭時內務府在替皇帝送一些香珠手串，紙墨筆硯下來回賞給地方官員。

  所以送金銀錢財不合適，各府撿著一些好吃好玩又便於途中保存的土特產，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慣例。

  反而是送給瑞王府的禮物，更要花心思斟酌，畢竟送入瑞王府的年禮有數，瑞王總會親自看過的。太重，就顯得有巴結之意引人猜疑，太輕，又顯得藐視瑞王引起瑞王的不悅來。

  顧大人在的時候，趙小丙也很省事，每年都準備五十壇宛平老窖藏了二十年以上的玫瑰釀給京城，再準備十壇送入瑞王府。王府大總管倒說過，那些玫瑰釀王府女眷們都很喜歡，王爺也經常拿去賞給外戚。

  今年老顧雖然去了揚州，可他卻想依舊按照慣例的好。

  至少不會出什麼太大的錯。

  例行班會結束時，外面陽光正明媚，大雪之後清晨比下雪時更冷。大人們散會出來，三三兩兩按照親疏遠近走成一堆，他們著急打聽別人準備送點什麼，小丙抬頭瞧了一眼晨光，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傅晟看見了就說：「小趙大人身體不適麼？」

  趙小丙搖搖頭：「沒事，只是染了一些風寒。」兩人並排走了幾步，傅晟輕輕說起：「小趙大人還是該在瑞王的事上多多費心，如今你與我們又是不同，適當找個時機緩和一下關係。王府急聘太醫的事……我府上的確有個不錯的大夫，不如趙兄你……」

  「我什麼？」好奇的望向了他的臉，見他的嘴唇輕輕一動，便閉緊了。

  順著他那欲言又止，添了幾分忌憚的臉孔轉頭看去，原來是慕蘭舟身邊的親隨張寒拎著個包裹剛好走過來。

  他半句話沒說完，只勸他要注意保養身體，也就識趣的告了辭，

  張寒拿來的裘衣是件上好的黑貂絨，毛皮柔軟蓬鬆黑亮像是上好絲緞。

  整件裘衣毫無雜色，看樣子並不像曾經穿過很久。張寒帶著一絲酸溜特意說：「我們慕大人對趙大人真是好，這件貂絨是前不久剛剛得的，一次都沒穿上身。見慕大人拿來送人，可把夫人心疼了一陣子。」

  小丙笑了笑，把隨身的玉佩取下來要送張寒，張寒見這玉佩是件雕工精巧的青海料，也就不客氣的笑納起來：「多謝趙大人的好意，以後有機會記得來同兄弟喝上兩杯。」

  他把小丙送到了府外，門口一輛嶄新大車，錦緞套面，這馬車輪子很粗車身又高，遇到雪溝就更容易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