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交鋒

  付昀生怕多羅不懂趕鴨子上架和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典故，連忙要為多羅講解一下，卻見他一擺手，沉聲道：「我懂。」

  「哦哦哦，這都懂啊，看來可汗陛下對大夏果然沒少下功夫，只可惜你的心思用在了邪處，這些對北匈和大夏的戰爭不可能有任何幫助，但如果你是誠心要學習大夏文明，與大夏互通有無和平相處，那這個本事的作用就十分巨大了。」

  多羅可汗扭過頭，不肯輕易被付昀蠱惑，不過細細一想，他知道顧清池說的有道理。自己只顧著羨慕大夏的富強，太高估了這個文人的能力，更何況對方還未必會真心為北匈謀劃，萬一將這樣重大的責任交給他，最後卻讓他將北匈破壞的四分五裂，那就真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不是他小人之心，這種事的確是狡猾的南人能夠干出來的，剛才對方已經充分證明了他的無恥。

  多羅可汗在心裡長嘆一聲，將顧清池從建設北匈的名單上划去，這一次他學聰明了，目光轉向沈明珠，這個被大夏人譽為藥香娘子萬家生佛的女人，就不信她有什麼理由可以推脫，若是還拿什麼巾幗不讓鬚眉可以為國赴死的理由來搪塞自己，那自己不介意讓士兵將她拖出去，看看她在面對死亡時，是不是真的能夠從容慷慨。

  「可汗不必看我，我比顧大人還不堪使用。」沈明珠不等多羅可汗開口便掰起了手指頭：「陛下，說句不怕您惱的話，我的本領只能在富饒的大夏施展，在北匈十分也用不出一分來。」

  「娘子當我是蠢貨麼？拿這種話來糊弄本汗？」多羅可汗不高興了，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啊：「顧大人一人之力撐不起整個北匈，可你不過是製藥之術，難道這也需要千萬人？只要藥材齊備，這個還有什麼為難的？」

  沈明珠苦笑道：「陛下將我這製藥之術想的太簡單了。首先，草原上雖然富饒，可受了這麼些年旱災雪災，草都長得不旺盛了，何況藥材？其次，草原的地理環境遠不如大夏豐富，大夏有高山平野，熱帶溫帶寒帶，海島丘陵，森林大海，這些地方長出來的藥材，您這草原上都沒有啊。就如同人參鹿茸烏拉草，您這草原上有嗎？天麻蟲草沉香木，您這草原上有嗎？黃芪……」

  「就算沒有這些，難道就做不出白藥和藿香正氣以及祛風止痛膏貼了？」多羅可汗有些慌神了，但他畢竟是北匈君王，還不至於就被沈明珠區區幾句話拿住，因面上沒露一點驚慌神色，反而嗤笑道：「娘子的那些藥，都是用這些珍稀藥材做成的麼？」

  「哦，那倒不是。」沈明珠見這一手沒瞞住多羅可汗，也不慌張，淡淡笑道：「陛下既然提到了這幾味藥，那我就和你說一下這幾味藥的方子吧。拿藿香正氣液來說，它需要用到蒼朮、陳皮、厚朴、白芷、茯苓、大腹皮、生半夏……」

  

  沈明珠一通藥方背下來，多羅可汗已經兩眼冒圈圈了，可憐這傢伙雖然雄才大略，卻對藥物半竅不通，聽沈明珠這三味藥就用了將近百味藥材，想起草原上長得絕大部分是草，就是有藥材又能有幾味藥？自己堂堂一個北匈帝國，竟然連製作三味藥的草藥都湊不出來，竟然還想沈明珠幫他在北匈建造藥廠，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一時間不由悲從中來，再也維持不住平靜情緒，連面色也黯然了。忽然一直在他身後不做聲只負責記錄的那個韃子官員抬起頭來，森然道：「娘子此話差矣，這些藥材即便草原上湊不齊，但我北匈也並非舉國皆敵，到時候和西夏西域等地做交易，未必便弄不來。」

  沈明珠平靜搖頭道：「弄不來的，我做的藥成分都十分複雜，西夏也好，西域也好，地理環境都相對單一，遠不如大夏豐富。你們除非和大夏做交易，不然絕對不可能收集到這許多藥材。」

  那韃子官員冷笑道：「那就和大夏做交易。先前兩國休兵，大夏已經有意重開互市，比起糧食鹽鐵，藥材似乎還沒有那麼重要。」

  「單單是藥材麼？想少死人，哪有那麼容易？治療外傷所用消毒的酒精、鹽水、乾淨棉布，你們有嗎？鑷子桑皮線縫合針你們有嗎？專門用來煮沸消毒的鍋具你們有嗎？更不用提製藥廠里那些設備，單單是炮製藥材的工具，窮你們北匈和西夏西域那些小國之力，也未必湊得齊。」

  多羅可汗沒有被沈明珠嚇住，大手一揮，冷哼道：「沒關係，這些統統從大夏買就是了，北匈最不缺的就是金礦銅礦，待開採了，不怕買不來這些。」

  顧清池哈哈笑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那可汗不妨就去做這筆生意啊，到時消息傳出去，幾十年不洗一次澡的北匈人竟然開始收購藥材，還要桑皮線鑷子縫合針消毒用的鍋具，還有炮製藥材的工具，你們想幹什麼？你們又能幹什麼？誰給你們幹這些活兒？可汗陛下，你不傻，可我們的皇帝和朝臣們也很聰明的，從你買的這些東西，他們要還是不能推測出我們未死，那三面受敵的大夏，這會兒早已經滅亡了。「

  多羅啞口無言，好半晌才硬著頭皮道：「那……那也可以走私……」

  「走私？」付昀冷笑一聲：「你以為這些東西是什麼？大夏防著你們北匈的狼子野心，連菜刀都不許賣過來一把，會把這些國之重器賣給你們？」

  「什麼國之重器？」那韃子官員哈哈一笑，鄙夷道：「付昀你莫要欺騙我們不通大夏國情，這些東西任意一家藥房都可以買到，更何況它不像鹽巴茶葉，用完了就要買，這種東西買一批就夠用上三五年，我不信到時候你們朝臣和皇帝會如此細心，幾年才走私一批的貨物，也會引起他們注意？」

  付昀淡淡道：「你說的也沒錯，皇上和朝臣不可能總盯著這個，但是有兩個人一定會盯著的，所以你這條道兒走不通。」

  「哪兩個人？」多羅大聲問，在他想來，這一定是付昀的託詞，根本不可能有人去注意這種小小的細節。

  「龍傲天，以及我們的三軍元帥英國公。」

  付昀一字一字沉聲說完，面對多羅可汗緊蹙的眉頭，他冷笑一聲道：「你不必懷疑我的話，不信你可以去試一試。我和龍傲天的事情，北匈也無人不知，他當年為了娶我，連皇帝要嫁給他的公主都敢拒絕，從此後被趕出京城，終生守在這苦寒北疆，至今無怨無悔，難道你認為他會因為我的一個死訊就心死如灰？不可能的，我告訴你可汗陛下，我太了解龍傲天，一天沒有尋到我的屍體，他都不會死心，任何和北匈私下往來的商隊，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你說他會不會注意到這個小小細節？至於英國公，這還用我說嗎？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兒媳都喪生了，你認為他會善罷甘休？」

  多羅可汗不言語了，韃子官員瞪大眼睛，嘴唇翕動著，卻最終沒有說出一句話。首輪交鋒，以顧清池和付昀沈明珠的勝利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