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下田

  果然，那小香獐跟在兩頭牛身後，一路上擺著腦袋左搖右看，好不興奮，卻並不肯伺機逃逸，偶爾看見路邊有冒頭的草芽，它便伸嘴去薅一口，十分的自得其樂。

  顧清軒這才放下心來。鍾家的田就在離村子三里地外，被人叫做老廟的地方，來到地頭，只見一大片平整土地延伸開去，甚至看不到邊際。怕沒有個幾千畝呢。

  顧清池便道：「這裡的地除了咱們家的外，多是幾個大地主家的，因為肥沃，所以生出了不少故事，你看那邊那塊石頭壩，那原本是一座廟，幾十年前，有一戶大地主買地買紅了眼，覺著那座廟占了好幾畝地，於是就買通官府，將和尚們驅逐出去，把廟給平了。誰知不過十年間，他們家就遭了難，當初囤的幾千畝地全都落到了別人手裡，就有人說是他貪心毀廟褻瀆了佛祖，所以才遭到報應。」

  「怪道這裡叫老廟。」沈明珠恍然點頭，那邊鍾氏和顧清軒已經給兩頭牛套好了爬犁，干糞也都準備好了，見時間不早，顧家兄弟就趕著牛下地，這裡沈明珠看著兄弟倆熟練地動作，便對梁氏感嘆道：「顧二少真是個少見的人，他清高起來，簡直像是有潔癖似得，我還記得去年大家拉著牛要我看有沒有牛黃時，等牛走了留下許多牛糞，他看都不肯看一眼，仿佛那會髒了他的眼睛，逃也似的去了，最後還是梁二伯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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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氏笑道：「沒錯，我爹爹那天還很高興呢，說干牛糞是寶，既可以燒火也可以做糞肥。今年家裡有了閒錢，除了自己打的柴外，又買了好些柴禾，就沒有燒牛糞，只怕全都要用在地里做肥料了。」

  沈明珠點點頭，又指著顧清池道：「可是你看看他現在，赤腳在泥地里趟著，鍾嬸在後面下糞，他竟一點兒也不嫌髒了。我有時候真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明明聰明絕頂心思穩健，可偏偏行事說話輕浮跳脫；明明清高自傲像只孔雀，論理這樣的人最討厭了，可從我到了顧家，一樁樁一件件事發生，他反而是咱們最大的依靠，不說別的，就說孟二虎那件事，沒有他的主意，姐姐現在不知道能不能脫離苦海呢。」

  兩人說著話，就陸續有村民也上山來了，看見她們紛紛打招呼，也有幾個人去和鍾氏商量著借用他們的牛，因為顧家的地少，如今他們也不種地主家的地了，所以基本上兩天就能犁完，犁完後把牛借給村里沒有牛的人家犁地也來得及。

  沈明珠便拍手道：「好了，人越來越多了，我看咱們也別在這裡站著了，跟傻狍子似得。這邊壩堰多，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草藥，就沒有草藥，有那嫩野菜，挖些也是好的。一個冬天裡不是酸菜就是大白菜蘿蔔，我早想著弄點綠葉菜吃了，現在的野菜恰是最嫩的時候，洗乾淨了炒雞蛋烙菜餅子都好吃。」

  梁氏自然答應，於是她和沈明珠青詞妞妞便往壩堰上去，果然，雖然沒看見什麼可以采的草藥，但野菜著實不少，尤其那向陽地方，有的野菜都長得很大了，許多蒲公英開出小黃花，為這蒼茫大地增添了幾抹亮色。

  一上午時間匆匆而過，並沒有看見什麼草藥，倒是野菜挖了半筐，只是烙菜餅子還不夠。沈明珠直起腰，看著遠處那些壩堰田埂，就對梁氏道：「咱們先吃午飯，吃完了就往那邊走走看，雖然遠一些，好在這地方平整，走老遠都能看見嬸子她們，不至於走散了。」

  話音落，就見顧清池手裡提著籃子走過來，笑著道：「你們挖到草藥了？都有什麼？」

  「野菜都才冒尖兒，你就想著草藥了？哪有那麼好的運氣。」沈明珠冷哼一聲，卻聽顧清池笑道：「沒有草藥，竟然挖野菜到現在，飯都不記得吃，我也是服了。」說完坐在石頭上：「行了，都過來吃飯吧，吃完飯再干，嘖嘖，四個人，半天就挖了這麼點兒？夠幹什麼吃啊？」

  「雖然小，但是最柔嫩的，這麼點兒的菜，你挖挖看？還不如我們呢。」沈明珠冷哼一聲，和梁氏等坐下來，幾個人就著鹹菜吃饅頭，一邊說笑著，忽見一隻野兔從草叢中躥出來，沈明珠一口饅頭尚且不及咽下，就連忙叫道：「快快快，把那隻兔子打了，別打死，留著做試驗。」

  顧清池沒好氣撿起塊石頭一扔，野兔應聲倒地，青詞和妞妞歡叫著跑過去，提起兔子一看，果然還喘氣，於是兩小興奮地用妞妞頭繩將兔子綁了，帶回來摸著兔毛咯咯笑個不停。

  吃完午飯，又在壩堰上坐一會兒，大家便各干各的了。眼看到了半下午時分，忽然在一片壩堰上發現了一大片防風，這可把沈明珠樂壞了。防風這種草藥十分常見，原不值得這樣高興，然而她做的狗皮膏藥用量最大的就是防風，之前留下的做了幾回膏藥，已經見底了，如今忽然發現這麼一大片，可不是天助我也？

  防風這味藥採挖的是根莖，所以即便是初春，也不耽誤採集。幾人振作精神，直到把幾個大背簍都裝滿了，那太陽就已經快要下山，沈明珠終於直起腰來，聽見有人喊，向身後一望，就見顧清池正跑過來，一邊喊道：「挖幾棵野菜也能挖迷了心思，看看這會兒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倒比我們還拼命，至於嗎？」

  沈明珠高興道：「什麼啊？你不知道，我找到了一大片防風，就這樣還沒挖乾淨呢，明天要來接著挖，這味材料就不愁了，再做兩鍋膏藥，不夠的藥材去回春藥鋪買些，便足夠用了。」

  顧清池笑道：「原來如此。看，我過來的時候也恰好遇見幾棵臭椿，你不是說過臭椿的椿皮也是藥材嗎？我就掰了些枝子下來。行了行了，快回家吧，不然天黑了道兒不好走。」

  沈明珠一看，可不是，太陽眼瞅著就落到山根下了，於是眾人收拾收拾便往回走，路上又遇見了一小片白鮮皮，春季藥材稀少，大家一致認為必須要有雁過拔毛的精神，於是豁出去時間，將這小片白鮮皮給挖掉，這才趕著牛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