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甚遠

  張桃青和張梨花同時看著張三有。

  這人的臉可真大！

  屋子裡突然安靜，張三有覺得自己沒有說錯話啊？

  張五有閉了閉眼，真後悔把張三有帶來。

  但他必須開口說話：「桃青，其實不是像你三伯說的那樣，我們就是過來問問你二伯怎麼突然賣地了？」

  「怎麼不是我說的這樣！」張三有瞬間不服氣。

  張五有當即變了臉：「三哥！」

  張桃青微笑的看著他們，看來極有可能是張三有死皮賴臉的跟著張五有過來的。

  

  張三有知道張五有比他聰明，見他臉上臉色一變，又看看張桃青，這才閉了嘴。

  片刻後，張五有才轉身對張桃青說道：「五叔過來呢，就是過來問問，並沒有別的意思。」

  「你問你問。」張桃青依然微笑。

  見她這樣，張五有不知道從何開口。

  猶豫了好久，他才道：「桃青，二伯真的把地賣給你家了？」

  「是啊。」張桃青根本不說一個多餘的字。

  張五有隻能更清楚的問道：「那他把地賣給你家，他家怎麼辦？」

  張桃青回道：「來我家做長工啊。」

  張五有呼吸一滯，雖然張桃青家的長工待遇不錯，但是人家長工也是想攢錢買地，自己種田的。

  怎麼到了張二有在這兒，倒是反過來了？

  張五有望向張二有問道：「二哥，你一個人養得活一家人嗎？」

  張二有剛想說話，劉氏急忙把他拉住，讓他不要說話。

  「二伯在我家做長工，二嬸和姐姐們在我家當紡織工，一年賺的錢可比種地要多得多，怎麼養不活！你也太小瞧二伯他們了吧。」

  張桃青發現張五有其實比張大有還要機靈。

  明知道二伯家只會賺錢更多，卻偏偏要問出來，讓她來回答。

  「是嗎？」張五有故作驚訝，連忙問道，「聽說小草和她娘也在這裡當紡織工，你們家還缺不缺人？要不讓你五嬸也過來幫忙？」

  「對對對！還有你三嬸，翠花和銀花，她們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過來剛好可以幫忙！」張三有終於明白過來，急忙跟著說道。

  張桃青搖頭道：「家裡的工人現在足夠了，不需要別的工人，我家在收白布，要是你們家有，也可以拿來賣。」

  見她拒絕得這麼幹脆，張五有心裡有點堵，繼續說道：「著陳家母女畢竟是外人不是，你三嬸五嬸好歹是親戚，做事肯定比外人強。」

  張桃青呲溜笑出聲來，回道：「五叔，三嬸和五嬸是個什麼性子，你別說你不知道，先說三嬸，好吃懶做自家的活都不盡心，還來幫我家幹活？」

  「你，你三嬸哪是這樣的人！」雖然張桃青說的沒錯，但他絕對不能承認。

  張桃青瞟了他一眼，轉而望著張五有繼續道：「五嬸這人吧，幹活還可以，我就是擔心那天她幹著幹著，把我家的紡織機都扛回去了！」

  這話一出，張五有臉上不免發熱，焦氏是個什麼性子，他是知道的。

  可現在的情況是，張桃青讓張二有家賺錢不說，寧願讓陳家母女賺錢，也不讓他家來賺這個錢，張五有心裡有些不忿。

  「你五嬸是有點愛占小便宜，但是她現在已經好多了，你寧願讓外人賺錢，也不帶著親戚，這話說出去，你就不怕別人說你胳膊肘往外拐？！」張五有實在憋不住。

  張桃青還好，他們這些歪道理一套接一套的。

  可身邊的張梨花坐不住，站起身就罵道：「現在我家賺錢了，你們就想跟著得好處？！以前我家飯都吃不上的時候，你們在哪？！你們連門都不讓我們進！這算什麼狗屁親戚！」

  張五有一時語塞，但仍舊強行辯解道：「那，那個時候桃青都不知道活不活的過來，你娘非要借錢給她治病，我們這不怕借的錢，你們還不起嗎……」

  「什麼狗屁邏輯！」張梨花氣得臉色通紅，「當初我們去借點糧食你們都不肯！還在這裡胡說八道！」

  「我家當初可是借了錢的！」聽到這裡，張五有振振有詞的道，「可足足借了好幾兩銀子呢！」

  「你還好意思提這個！」張梨花控制不住的往前走幾步。

  「梨花！」張桃青起身，讓張梨花坐下。

  張桃青神情淡淡的看著他們道：「當初只有二伯家幫了我們家，現在我知恩回報理所應當，至於三伯家，銀子早就還了，你們甚至還向要更多，高利貸也不過如此。五叔家以前比我們家如蛇蠍，現在又火急火燎的湊上來，就算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就這樣吧。」

  開始她本想留一些顏面，畢竟關係鬧得太僵，總歸是有些影響。

  但若是給臉不要臉，張桃青也不介意撕破臉。

  本來張桃青還覺得張五有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也是利字當頭罷了。

  張三有死豬不怕開水燙，渾然不在意張桃青的話。

  可張五有終究是要點臉皮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五叔，你捫心自問，當初我給過你們機會沒？你們又是怎麼做的？其實最開始我是我是想帶你的，可惜上一次，你跟著大伯一起來想要入股，我就知道你雖然聰明，看得清楚形勢，但終究只是因為我們家能賺錢了而已。」

  張桃青的餘音還在屋裡環繞，張五有先前還氣不過，現在已經徹底的心涼。

  張五有抬頭，看了看張二有家的幾人。

  當初他們都不肯幫張桃青家，只有最窮的張二有寧願自家苦一點，也要辦張桃青家一把。

  張三有家趁火打劫，還惦記張桃青家的最後一點財產。

  他家和張大有家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只當沒有這個窮親戚。

  不過短短的兩年多，所有的情況竟然大變樣。

  張五有其實都清楚，可是他還是不甘心，再次質問道：「那你為什麼要借錢給大伯？」

  張桃青嘆了一聲，張五有比張大有，終究還是差點眼界。

  「我也可以借給你們啊，前提是你們能還得起，大伯他在書院教書，本就能掙不少錢。」張桃青解釋道。

  「難道不是因為我是農民，他是秀才？」張五有握緊了雙手。

  當年家裡窮，只供了張大有讀書。

  聽到這話，張梨花又憋不住了：「五叔，這不是農民和秀才的區別，我娘說，當初家裡是出了錢供大伯和你讀書的，我爹都沒輪上呢，是你不專心沒考上，奶奶本來還想讓爹賣身供你讀書，可你心氣高，死活不讀書，這又怪得了誰！」

  這件事張桃青完全不知道，她驚訝的看著張梨花：「竟然有這件事？」

  張梨花憤憤的點頭：「是啊！這一年多你不在家，娘和我聊天的時候提起的。」

  張桃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這個時代，讀書可是唯一一個改變階層的手段。

  張五有竟然放棄了這個機會？

  轉頭去看張五有，只見他臉上的不滿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糾結和懊悔。

  片刻後，張五有一聲不響的轉身走了。

  張三有突然站起身來，看看張桃青，又望望張五有的背影，最後說了一聲，也跟著趕緊走了。

  等到他們走後，張桃青轉頭問著張二有：「當年五叔是參加過科考的？」

  張二有點頭：「老五他比大哥還聰明，但是他有些心高氣傲，沒能和大哥一樣一次考中，後來就乾脆不考了！當初你奶奶還因為這件事氣了好久。」

  「好吧。」張桃青嘆了一聲。

  只能說，命運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張大有是長子，張五有是麼兒，張家人中最受疼愛的兩個人。

  把最好的資源都給他們，結果因為各人選擇的不同，而命運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