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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鐘鼓樂之

2024-06-11 12:01:58 作者: 東風識我

  餘四娘,四娘……

  木桑白此刻的腦中只留下她的名字遲遲不肯退下,少年情懷,禁不起一絲挑逗,春風拂過,旁人以為只是盪起一層小小漣漪,卻不知湖下百米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明早再塗一次便沒事了。」餘四娘絲毫未察覺木桑白的心猿意馬,將雪瑩膏扔在對方懷裡就自顧自的吃起晚飯來。

  夜已深,燃燒的火堆漸漸熄滅,偶爾會有木柴「咔嚓」的炸響聲,讓木桑白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四周時不時飄過來的奇異香味使得方圓十丈內不敢有生物靠近,哪怕是那最讓人惱怒的蚊蟲和蛇鼠。

  「唉……」木桑白翻身側躺,眼睛死死的盯著漆黑的森林,止不住再次嘆息,無聊之間突然想起兒時聽琴師吟唱的一曲詩詞,只覺得與自己此刻的心情何其相似,便不禁心生感慨,輕輕吟唱起來。

  空寂的山林間,只聽見男子小聲的哼唱著: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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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游哉,輾轉反側。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鐘鼓樂之?!」

  琴瑟友之?鐘鼓樂之?

  木桑白似是受到了啟發,當即坐起身來,心裡一陣歡喜,像是有了什麼不為外人知道的秘密。

  天剛微亮,曉間的晨風拂過山林,夜晚出沒的猛獸饜足而歸,白日出沒的動物傾巢而出,濃郁的白霧逐漸消散,樹葉上的露水蒸發只留下一個淺淺的水跡。

  餘四娘警惕的在樹篷四周查看了一番,卻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不由滿心疑惑的回到火堆旁,詢問木桑白,「昨夜你可聽見什麼聲音?」

  木桑白雙目浮腫,眼眶下兩道深深的黑眼圈,聞言心裡一突,又聽餘四娘暗忖道,「我怎麼恍惚聽見笛聲,可是查看之下卻不見有人來過的痕跡。」

  木桑白糾結了一下,還是沒好意思承認,故而假裝鎮定的搖頭,「沒有啊,我昨晚什麼也沒聽見,許是你聽錯了吧。」

  餘四娘點頭,也為在此事上多做糾結,只暗暗覺得可惜,昨晚那笛聲聽起來倒是有讓人心神安寧的作用,她可是難得的一夜無夢,睡了一個好覺啊。

  兩人又喝了些昨晚的米糊,便起身準備離開。

  餘四娘在周圍找了一圈也未尋到盛開的七彩鈴蘭,只好抓了兩隻兔子和一隻山雞,想起修兒那能擠死蒼蠅的眉心,又花了些心思尋到了幾把可使用的野菜和菌菇,撥弄著竹籃,餘四娘暗笑,這下那小子總不會哭喪著臉說要啃綠布了吧。

  木桑白一直跟在餘四娘身後轉悠,看著對方毫不費力的用草藥將獵物迷暈,轉而又輕鬆的躲過了一頭野豬的攻擊,不由得在心裡暗暗驚嘆,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余姑娘又一次顛覆了自己對她的認識。

  不知道什麼樣的人家才能夠養出如此奇特的女子。

  這聲感嘆在木桑白出了山谷之後就生生的咽了回去,他從不知道山谷之外居然是這般一覽無遺的荒涼景象。

  放眼望去,乾裂的土地和枯死橫在路邊的樹木比比皆是,舉目環視,他竟看不到任何生命存在的氣息。

  木桑白心驚不已,嘆道,「這裡是……」

  「荊州,三年大旱之下的荊州。」餘四娘邊用袖子擦拭著額頭的汗水,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邊隨口解釋道。

  寸草不生,赤地千里。原來描繪的便是眼前這副景象。

  陽光太過炙熱,三尾機警的竄進了木桑白的胸口,不一會兒又熱的吐著舌頭竄到他的頭頂,燥熱的天氣容易滋生憤怒,哪怕是小動物也不例外,三尾煩躁的拉扯著木桑白的頭髮,嘴裡不停地叫喚著,似乎是在催促著木桑白趕緊離開這裡。

  馬上就到午時了,餘四娘擔心餘修,便對木桑白提議道,「你幫我尋到了三葉蛙,我也依言帶你出了山谷,從這邊下山,然後沿著那條道路直走,遇到岔路口就往左走,只需三日,你便可離開荊州了。」

  木桑白聞言,頓時覺得腦袋發暈,如此大的太陽,又身處此等荒涼之地,無水無食物,別說三日,恐怕一日他都挺不過去啊。

  聯想到自己暈倒在路邊,三五日都無人發覺,然後只能靜靜的等待死亡,為這片乾枯的土地獻上自己的血肉,等山莊中的人找到他的時候恐怕自己就剩下一堆白骨了吧。

  木桑白因為自己的想像打了個冷顫,不行,他絕對不能就此離開,況且,況且——木桑白偷偷看了眼餘四娘,暗暗下決心,況且這個姑娘挺好的,他不能讓她在這裡受苦。

  「這裡已經是一個死城了,余姑娘難道沒想過離開這裡?」木桑白問道,憑藉余姑娘的功夫,離開這裡並不困難。

  餘四娘搖頭,「還不到時候,也沒有離開的理由。」她還沒有那個足夠的能力保護修兒,除非她的魅影心訣練到第十層,不然她還不能離開這裡。

  一片荒蕪的死寂,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另一種保命的屏障呢。

  木桑白咬牙,不死心說道,「如果我說我想帶姑娘離開這裡,離開荊州呢?」

  聞言餘四娘回頭看向木桑白,半晌沒說出話來。

  說實話,聽到木桑白信誓旦旦的這些話,餘四娘心裡是有那麼一絲悸動的,不是因為情愛的歡喜,而是因為這份難得的恩義。

  世人多自私,誇誇其談的,心口不一的,虛偽作態的,比比皆是,可真正能夠捨己為人的卻是萬里都未必能挑出一個來。

  二十年的時間裡,前十五年餘四娘經歷大風大浪,後五年,經歷平淡無波,見過的人,看過的事,數不勝數,不說能慧眼識人,但至少能分辨對方眼中的真偽。

  木桑白的眼睛很乾淨,不是心智未開的懵懂,而是還未來得及沾染世俗的晶瑩,就像是剛從地底下沁透出的泉水,還未被江河的雜質侵入,還未被林間的野獸污染,它乾乾淨淨,清澈見底。

  這個人,定是生活在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里。

  不知過了多久,餘四娘嫣然一笑,宛若秋水,她說,「多謝,但是我不需要。」

  余修表示自己很生氣,那個大餅早就被他啃完了,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一天,餓得他胃都開始痙攣抽搐了。

  本以為余小四那個笨女人定會在天黑之前趕回來,畢竟以往都是這樣,所以余修難得的坐在門口等她回來,卻不想等到了天黑也沒見到她的身影,他又是氣憤又是擔心。

  氣憤的是余小四那個笨女人長得又丑還心軟,明明知道余順生不是個好東西,卻還將剩下的食物給他吃,害的自己又要去冒險找吃的。

  擔心的是余小四畢竟是他相依為命的娘親,雖然這個娘親很失職,甚至有時候還要他這個兒子去照顧她,但誰讓他是從她肚子裡千辛萬苦爬出來的呢,所以如果余小四出事了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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