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物是人非

  「各位觀眾朋友大家好，歡迎大家收看臨海都市新聞欄目。

  昨日，我市西郊一間名為林氏狗廠的犬類飼養基地，因為員工操作失誤，導致燃氣爆炸，對狗廠及周邊建築造成重大損傷。

  根據我台最新消息，爆炸並未造成人員傷亡，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在這裡，我們也要提醒大家，使用煤氣時一定要注意規範，避免......」

  電視機的聲音在黑暗的客廳里迴蕩著，屏幕中散發出來的微弱光芒照亮了部分客廳。

  不遠處的窗簾緊閉，只有一絲陽光順著縫隙照進來，照映在孟詭的臉上。

  「孟詭，吃些東西吧，你已經在這裡坐了一整夜了。」

  鬍子舒端著一個碗走了過來，放在了孟詭面前的桌子上，是一碗皮蛋瘦肉粥。

  當她從臥室甦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孟詭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几上還擺著一個陶瓷罐，他就那樣盯著這個罐子看著，一言不發。

  鬍子舒不知道這罐子裡裝的是什麼，也不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孟詭的狀態，卻是引起了她的擔憂。

  而孟詭身旁，沈小玉正漂浮在那裡，已經恢復正常，沒有了那狂暴的模樣，也跟孟詭一樣，定定的看著那罐子出神。

  叮鈴鈴！

  就在這時，一陣門鈴聲響起，孟詭總算是有了些反應，微微抬了抬頭，看向門口。

  鬍子舒走去開門，隨後轉頭看向孟詭。

  「孟詭，找你的！」

  聽到她的話，孟詭深吸一口氣，伸手將茶几上的那個罐子抱入懷裡，朝著門口走去。

  門外，常安在跟蕭楠正站在外面，兩人都穿著一身黑衣，跟往日的裝扮完全不同。

  看到這兩人，孟詭淡淡道。

  「走吧！」

  說完，他抱著罐子徑直走了出去，常安在跟蕭楠也跟了上去。

  「喂！你們去哪裡？真是的，歡歡，樂樂，你們兩個在這裡看家，我出去一趟！」

  看著三人走入電梯，鬍子舒一時有些焦急，轉頭對著臥室門口正在往外偷看的歡歡跟樂樂交代了一聲，隨後便換好鞋子跟了上去。

  來到小區門口，這裡已經停了幾輛轎車，轎車的後視鏡上還幫著一些白色的布條。

  看到這一幕，鬍子舒像是明白了什麼，臉色微微變了變。

  眼看著孟詭做入一輛轎車揚長而去，鬍子舒有些焦急。

  不過這時，又是一輛車聽到了她的面前，車窗搖下，露出蕭楠的面龐。

  「胡小姐，上車吧。」

  車子一路朝著城外駛去，最終停到了陽川山下。

  當鬍子舒下車的時候，孟詭已經抱著那個罐子下了車，正跟常安在他們一同朝著山上走去。

  山路兩側，一個個黑衣人站在那裡，鬍子舒認了出來，這些大都是黎明的人，還有一些有些陌生，身上還流露著道法的氣息。

  在孟詭從他們身邊走過後，這些人也都自發的跟在了他的身後，一路上山。

  無奈，鬍子舒也只能跟在這些人身後一起上去。

  她看到孟詭上山的速度很慢，邊走，嘴裡還在說著些什麼，目光看向山中的風景，像是在懷念些什麼。

  當他們來到山頂陽川觀前的時候，孟詭身後已經跟了一大群人，每個人的神色都十分肅穆，有一些甚至還紅了眼眶。

  在陽川觀門口，準確的說，是在那棵老槐樹前，孟詭停了下來。

  他走上前，看著這棵守望了陽川觀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槐樹，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了上去。

  「老槐樹啊老槐樹，你在這裡站了很多年了吧？」

  輕輕撫摸著這棵老槐樹，孟詭輕聲說道，突然，他看到樹幹偏高的地方，一些樹葉被風吹開，一行字跡緩緩浮現出來。

  孟詭 巫璇 永遠都是好朋友

  看到這句話，孟詭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尤其是在看到最後那個友字工整的筆畫時，他更是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老頭兒，當年你對我管教的那麼嚴厲，還說我在這棵樹上刻字是褻瀆了這棵樹，現在看來，你不也同樣在褻瀆這棵樹麼？」

  那行字有些奇特，前面的字有些潦草，還歪歪扭扭的，但最後那個字卻是異常的工整，而且蒼勁有力，孟詭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字正是蘇天華的字跡。

  當年孟詭跟巫璇沒能完成的心愿，蘇天華幫他們完成了。

  但現在......

  孟詭低下頭，看向手裡的瓷罐，隨後緩緩蹲 子，將瓷罐放在了老槐樹下。

  「老頭兒，你曾經說過，這棵老槐樹從你入觀的時候就在了，陪了你一輩子了。

  從今以後，你也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不用再去跟陰山派勾心鬥角，不用再為我這頑劣的徒弟費盡心思，也不用再為了塵世而煩憂。

  你可以好好地陪著這棵老槐樹，聊聊天了。」

  說著，孟詭伸出一隻手，兩指併攏，一道金光從他指尖射出，落到那罐子上。

  下一刻，那罐子陡然下沉，竟緩緩沉入了老槐樹旁的泥土當中。

  「恭送蘇天師！」

  就在這時，一直跟在孟詭身後的常安在忽然大吼一聲。

  隨著他話音落下，他們身後那些黎明成員跟天師道道士們齊聲喊道。

  「恭送蘇天師！恭送蘇天師！恭送蘇天師！」

  伴隨著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喊聲，孟詭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

  朦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又看到了那張慈祥的笑臉，正站在老槐樹下，笑盈盈的看著他，還在跟他打招呼。

  看著這道身影，孟詭露出一絲微笑，也伸出一隻手，跟那道身影打著招呼。

  但下一刻，一陣微風吹過，老槐樹的樹葉沙沙作響，那道身影也隨風而散。

  一片枯黃的樹葉落下，正好落到孟詭掌心之中。

  他抬頭看去，這才發現，在下山時還鬱鬱蔥蔥的老槐樹，此刻已經掛滿了枯葉，而山頂的風也變得有些冷冽了起來。

  「秋天了，我下山的時候，好像還是八月份吧？

  只是一個多月過去，秋天就來了，而這裡，也變得物是人非了。」

  他看著手裡的枯葉，口中呢喃道。

  從始至終，孟詭都沒有掉下一滴淚，面色平靜，似乎不是在給蘇天華舉辦葬禮，而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一樣。

  「孟詭......」

  一隻手搭在了孟詭的肩膀上，鬍子舒不知道什麼時候擠過人群來到了這裡。

  看著孟詭的表情，她已然明白了一切，知道這是一場為蘇天華舉辦的葬禮。

  「我沒事，也該讓老頭兒好好休息休息了，我去裡面看看，你們在外面等我一會兒。」

  說著，孟詭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鬍子舒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隨後便朝著陽川觀內走去。

  鬍子舒本想跟上去，但常安在卻是拉住了她，微微搖了搖頭。

  「還是別去打攪他了，他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個人靜一靜。」

  聽到常安在的話，鬍子舒雖然還有些擔心，但還是沒有跟上去，只是一臉擔憂的看著孟詭的背影。

  進入觀內，孟詭走到觀內前院的假山跟水池旁。

  「臭小子，又在這裡玩水！又掉進去了吧？還得讓老子給你洗衣服！」

  他轉頭看向一旁，水池邊，一個滿頭黑髮，鬍子還沒多長的中年道士正站在那裡，手裡還拎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小孩子，那小孩還不斷地對他做著鬼臉。

  兩人的身影消散，假山跟水池恢復如今的模樣。

  假山還是那座假山，只是上面多了一些時間帶來的磨損，水池裡的水，也變得有些渾濁了。

  繼續往裡面走，孟詭又來到廚房外，朝著裡面看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都跟你說了，這道法掌握的不熟練之前別亂用！你這要是把廚房給燒了，你師祖不得打死我啊！」

  蘇天華手忙腳亂的將渾身被熏得漆黑的小孟詭從爐灶里給拉了出來，拍去他身上的灰塵。

  嘴上這麼說著，但他還是一臉緊張的檢查著小孟詭有沒有被燒傷，直到小臉被熏得漆黑的小孟詭咧嘴一笑，露出那一嘴大白牙，他才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孟詭！你這臭小子是不是又偷你師祖的藏書了？！什麼？！拿去填爐灶了？！你這小兔崽子，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

  書房外，蘇天華手裡舉著戒尺，追著跑的並不算快的小孟詭，卻怎麼都追不上。

  「大半夜的，你這小子不睡覺想幹嘛？什麼？撒尿解不開褲腰帶？真是麻煩！」

  廂房臥榻處，蘇天華一臉嫌棄的幫小孟詭解開道袍的帶子，隨後又在小孟詭屁股上踹了一腳，讓他趕快出門去方便。

  「跟我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什麼二生兩，臭小子再不認真讀書，我可真要拿戒尺抽你了！」

  講經閣，蘇天華拿著一本書，搖頭晃腦的說道，但小孟詭卻是十分不配合，把他給氣的夠嗆。

  「來跟著我的動作，哎對！就是這樣，擺臂，踢腿！」

  練武場上，蘇天華一步步教導小孟詭練習武功，見到小孟詭有些動作不標準，還親手幫他去糾正。

  最終，孟詭來到了陽川觀正殿。

  「臭小子！敢在天師畫像上亂塗亂畫，今天我非得教訓你不可！給老子站住！」

  一個小孩從孟詭身邊跑出去，蘇天華也緊隨其後，很快便沒了蹤影。

  殿內的天師畫像已經被換了一副，兩側的香爐此刻也已經熄滅，整個大殿都冷清清的。

  孟詭走到天師畫像旁，仔細端詳了片刻，忽然發現了一些端倪，將手伸了過去。

  隨後，他從現在這個天師畫像後又抽出來一張畫像，只不過這張畫像上的天師，卻是被人給花了一些本不該存在的塗鴉。

  啪嗒、啪嗒......

  一滴淚水滴落在畫像上，很快滲入其中，變成了一個深色的圓點。

  但隨後，更多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到畫像上。

  孟詭在畫像前的台階坐下，看著手裡這張被蘇天華藏起來的畫像，看著上面那一道道熟悉的塗鴉，他終於忍不住，淚水如決堤一般湧出。

  「師傅...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