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局

2024-06-11 11:31:34 作者: 明眸善睞

  王振江已經年過古稀,可他的夫人王張氏卻只有四十多歲的模樣。因為平日裡的養尊處優,她的眼角雖有皺紋,可面容白皙乾淨,哪怕是在公堂上打著官司,也處處透露出端莊得體,說出的話也帶著幾分叫人不由信服的語氣。

  「我家大郎和老爺做過的錯事證據確鑿,妾身不會推脫,可說到底我家老爺是愛子心切,罪不至死,就算是犯了萬劫不復的罪名,可他官職尚且在身,自有吏部決斷,也輪不到這欽差大人來殺!」

  王夫人自知若論起因是自家理虧,因此特意避重就輕,她的話讓不知情的人聽起來倒有那麼幾分道理。

  阮峋皺了皺眉頭說道:「王大人乃是自殺身亡,與欽差大人無關。」

  「大人!」王夫人立即辯解,「我家老爺的的確確是含冤而死。」

  「這欽差大人想以我家大郎的事情脅迫他就範,可我家老爺為人正派誓死不從,欽差便叫人對他嚴刑拷打,試圖屈打成招。」

  

  「我家老爺不堪刑罰,又不願連累家人,這才自盡而亡。」王夫人說著便哭著向阮峋重重的磕了個頭,「人是自盡的,可這和欽差大人親手殺得又有什麼分別?!」

  王夫人的話擲地有聲,公堂外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阮峋隔著屏風看了眼那後面的紀嚴,見他沒有任何舉動,便又拍了下驚堂木,說道:

  「一派胡言!既然你說欽差對你家老爺嚴刑逼供,可有證據?」

  「有!」王夫人流著眼淚立即回應道,「妾身的婆母臨死前的話便是證據!」

  王夫人不等阮峋開口詢問,繼續說了下去。

  「婆母聽說我家老爺死在了牢中,便急火攻心暈了過去,後來突發急病,臨終前拉著妾身的手說......」王夫人用帕子抹著淚水,她渾身顫抖像是用盡了力氣才繼續說道:「婆母說......老爺給她託了夢......夢裡我家老爺站在她面前渾身都是血.......」

  「婆母還說......老爺告訴他,這欽差大人對他嚴刑逼供,想讓他屈打成招......」

  「他不堪疼痛,又不想污衊別人,只得尋了機會自行了斷.......」

  「大人......我家老爺死的冤吶......」說完王夫人便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了似的,跪趴在地上哭了起來,她身邊的兩個丫鬟趕緊扶著她,她靠在丫鬟懷裡哭著撕心裂肺。

  「一派胡言!」阮峋呵斥道,「這種神鬼之事豈能做真?」

  「以此為憑證鬧到官府,王張氏,你把這大雍律法之事做兒戲?」

  王夫人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旁扶著她的丫鬟卻插了嘴:「大人!」那丫鬟哭喊道,「奴婢也聽見老夫人是這麼說的,家中好幾人都聽見了。」

  「奴婢也聽到了!」另一個丫鬟也趕緊附和道,隨即又向阮峋叩首,「大人......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聽見這主僕三人的證詞,阮素卿不由得攥緊了手心。她已經能感受到身旁百姓們的情緒被她們帶起來了。子不語怪力亂神,可這種神鬼之事最吸引人,也最難拿捏。

  王老夫人已死,死無對證,就算王張氏再沒有別的證據來指責紀嚴,可單憑著幾句話就足以蠱惑人心。接下來無論紀嚴再抓出這蘇州官府的任何錯處,百姓中都會有人認為這是紀嚴使了手段。

  好個徐承,真是一出毒計!阮素卿看著那邊的紀嚴,心裡替他捏了把汗。

  「肅靜!肅靜!」公堂外百姓紛紛議論,阮峋連拍了幾下驚堂木都不足以壓下去,最後還是周成帶著幾個衙差才鎮住了場子。

  事情明顯有些失控,阮峋也明白這事兒恐怕沒法善了,他猶豫著對屏風後的紀嚴問道:「紀大人......您看這......」

  紀嚴抬手,示意阮峋莫要慌了陣腳,隨後才緩緩開了口:

  「王張氏,你說這王振江給你婆母託了夢。」

  「是。」王夫人紅著雙眼,哪怕從她的角度根本看不見紀嚴,她也死死的盯著屏風,「大人所作之事,我家老爺都說了。」

  「好。」紀嚴點點頭,聲音依舊不慌不忙,「既然都說了,那他可有說本官對他嚴刑拷打,所為何事?」

  王夫人抽泣了一下,定了定情緒:「自然也是說了的。」

  「我家老爺說......大人你要他抗下殺人之罪。」

  「哦?」紀嚴接著問道,「殺什麼人?」

  「......」王夫人垂眸頓了頓,抬起頭再次看著屏風,「前些日子,暴雨如注,河水衝垮了河堤,露出的十幾具屍骨......」

  嘩!!

  此話一出滿堂震驚。

  那河堤下的屍骨一事之前鬧的是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可官府至今未查出真相,如今這王振江的案子倒是又將此事提及出來,這下百姓不信也有了幾分相信。

  「我家老爺說......大人你自覺查不到真兇,便想著叫我家老爺抗下此事,如不照做,便要拿我王家其他人開刀......」

  王張氏的話越說越離譜,可越說越叫人聽著有理有據,公堂外本就不絕的議論聲再次大了起來,阮峋有些焦急的呵斥:「肅靜!公堂之上豈容喧譁?」

  他看向王夫人:「王張氏,你可知那屍骨一案是本官在查,和欽差大人無關。」

  「知道,可我家老爺說......欽差大人想破解此案向上邀功,順便也賣阮大人你一個人情!」

  聽見這話,阮峋簡直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這王張氏的一番話不僅往紀嚴身上破了髒水,也向外透露出自己和紀嚴似乎有私交的意味,甚至還把那屍骨的案子也牽扯進來,而幕後黑手徐承卻摘了個一乾二淨!

  那邊王夫人還在繼續說道:「我家老爺是這蘇州城的司士參軍,管得便是那橋堤一事,紀大人莫不是看中了這點......」

  「這當官的可夠黑啊......」

  「誰說不是呢......」

  「唉,這官場嘛......」

  聽見身邊人的討論,阮素卿知道,這徐承的詭計奏效了,紀嚴作為 欽差的威信已經受損,為今之計只有讓「死去」的王振江親自出來才能一堵悠悠之口。

  可這樣一來,之前的布置都白費了......

  怎麼辦......真的要那麼做嗎?

  看著屏風後依舊安如山的紀嚴,阮素卿緊緊抿著嘴。

  大人......你在想什麼......你會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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