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情理

  「劉叔......你這麼做太傻了......」

  「小姐，你不懂，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了這個機會......」

  「只要能讓他們血債血償，就是要我這條命，我都在所不惜......」

  ......

  「事情就是這樣。」阮素卿背著光站在桌前，對著紀嚴說道。

  「劉叔此舉雖然衝動，可到底是情有可原......」想到紀嚴的作風，阮素卿忍不住想為劉簡求情。

  當年的這事發生後，劉簡不是沒有想過去報官，可稍稍打聽一下就能知道徐家的勢力，他不想給阮峋惹麻煩，便忍痛將此事咽了下來，阮峋只當是劉正痼疾難醫，至今不知這背後的隱情。

  這些年劉簡一直在蟄伏，他也搜集了一些徐家為非作歹的證據，可到底人單勢薄，憑藉那些證據就算是往上告對徐家來說也是不疼不癢，難動其根基。這回他知道徐白輝被關在州縣大牢里，心裡憋了這麼多年的恨意終究是再難阻擋，如河水決堤般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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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日裡為人和善，與老獄卒也有幾分交情，便買了酒找他喝上幾杯，趁其不備就將買來的砒霜下到了徐白輝的飯里。他本以為此舉定能要了仇人的命，沒成想這徐白輝嫌棄牢房裡的飯菜，根本沒有吃多少，再加上獄卒發現的及時，僥倖保住了他一條命。

  阮素卿想到自己回來前，劉簡的囑咐：

  「小姐......我知道紀大人一定會怪罪於我，我也沒打算逃避。」

  「我只怕這回的事情攪亂了紀大人的視野，耽擱了大事兒。」

  「小姐莫要為劉簡擔心，我只求紀大人能讓他徐家付出代價！」

  劉簡那雙飽含著恨意和徹骨之痛的眼睛似乎還在自己的眼前晃動，阮素卿實在是不忍劉簡因此而受到大的罪罰，畢竟劉正還離不開人照顧。她不禁想到了之前碰見的那個叫「滿哥兒」的年輕人，劉簡為了不拖累他，甚至和他斷了關係，如果換做旁人，估計巴不得有人願意照顧自己痴傻的孩子呢。

  深陷泥濘卻依舊處處為別人著想......這樣一對老實巴交又命途坎坷的父子，實在是讓人沒法不同情。

  紀嚴坐在桌前默不作聲，直到聽到阮素卿這話才抬起頭看向她：「你在為他求情？」

  「......」阮素卿抿了抿唇，想起了之前兩人的爭執。

  雖然和紀嚴相識不久，可她能感覺到他是個做事嚴謹一絲不苟的人，劉簡這回的舉動再怎麼情有可原讓人同情，可說到底還是險些壞了大事，照著紀嚴之前的作風，只怕劉簡難逃罪責。

  這兩天她和紀嚴都沒有再提之前的事情，兩人似乎都有意識的避開這些話題，可最終還是繞不過情和理。

  「是......」阮素卿不敢看紀嚴那雙如黑曜石般明亮深邃的眼睛，她怕自己一看就失去了求情的勇氣，「大人要罰劉叔這無可厚非，素卿只是希望大人能考慮到他這麼做的理由，法外開恩一些......」

  「你很同情他？」紀嚴看著阮素卿，目光沉沉。阮家家底殷實，阮素卿自小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如今居然為了一個劉簡而多次放 段求情，這實在是讓人有些吃驚。

  人性本善，一次兩次不足為奇，可像她這般親自跑上跑下，多次求情的，還真是罕見。

  阮素卿輕輕搖搖頭：「不全是同情。」

  她嘆了口氣，直視著紀嚴那雙似乎能看破一切的雙眼：「若是易地而處，我未必就能比劉叔更理智。」早年喪妻，唯一的親人又痴傻，一個人帶著孩子顛沛流離，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處，看到了痊癒的希望，卻被人生生碾碎。

  更難得的是，縱使如此，劉簡還是處處為別人著想，不想讓阮峋惹上麻煩，也不想拖累耽擱滿哥兒的婚事。劉簡已經年過不惑，而劉正尚且年幼，將來若是沒有了劉簡，劉正的日子只怕更難熬。

  「大人，這是劉叔這些年搜尋的證據，他讓我交給您。」說著，阮素卿從袖口掏出東西遞給了紀嚴。這些都是徐白輝和徐家幾個紈絝子弟平日乾的荒唐事，劉簡明白依仗這些動不了徐家，可如果將來紀嚴要給徐家定罪，這些也能做「錦上添花」之用。

  紀嚴翻了翻，「這劉簡，倒真是不簡單。」

  雖然都是些欺男霸女的「小事兒」，和這次的大案比無足掛齒，可這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也要費不少心思。

  紀嚴看向一臉緊張的阮素卿，語氣很是平和：「他不是受傷了嗎，這段時間就讓他好好在家修養吧。」

  「大人？你的意思是......」阮素卿有些驚喜的提高了聲音，聽紀嚴這意思，似乎沒打算將劉簡重處。

  冷白修長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紀嚴瞥向她：「暫時先放過他，等後來再說吧。」正值多事之際，先放了這些「小事兒」，更何況......看著面前止不住笑意的姑娘，紀嚴心裡輕嘆了一聲，他也不想再和她起爭執了......

  阮素卿興奮地雙眼亮晶晶的，「大人......您可真是......」她想夸紀嚴，可又不知從何誇起。她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或者兩人又會不歡而散，可她萬萬沒想到一切居然這麼順利，他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無情。

  心口似乎有股熱流湧出，阮素卿的嘴角是藏不住的笑。

  「這麼開心？」紀嚴只覺得好笑，在這姑娘眼裡，自己原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形象。

  「嗯嗯！」阮素卿毫不猶豫的承認了，看見紀嚴眼中的三分調侃，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善惡有報，自然是叫人開心的。」

  這姑娘的情緒一向寫在臉上，叫人一看便知，此時此刻，她那種顯而易見的興奮任誰在場都不會不受感染，就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紀嚴也不禁露出了幾絲笑意。

  這姑娘......能為了一個與自己毫無親緣的人又悲又喜的......

  「大人。」阮素卿稍稍斂了笑，一臉認真的看著紀嚴，「您放心，我已經讓劉叔保證了，他以後絕不會再做這種事，不會再給您添亂了。」

  「哦？」紀嚴稍稍提高了聲音，問道，「你就這麼相信我可以絆倒徐家？」

  「當然！」阮素卿不假思索的笑著答道，「一定會的！」

  此時陽光正好，明亮的光線從少女的背後勾勒出她纖細的身軀，也讓她那雙靈動的杏眼顯得愈發璀璨，紀嚴見過不少人，可卻覺得只有這雙眼睛最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