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燈下美人

  錢蕊幾人走後，阮素卿又留了一會兒。謝絕了李老夫人留自己住一晚的好意，趁著天色尚早，阮素卿坐上馬車回了城。

  趕車的是紀嚴的人，車行得很穩。阮素卿坐在其中，思緒不由自主的飄遠，這一趟她倒是收穫不少。

  徐承有意與錢家結親，能讓錢家夫婦做出用親生女兒的幸福來搭上關係的舉動，可見徐承在這蘇州的確是勢力龐大。阮素卿想起了那日與紀嚴的爭執，他告訴自己事情遠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簡單的模樣。

  或許，站在紀嚴的立場上，牽一髮而動全身，他的確是應該謹慎些，可......阮素卿又想到他懷疑劉簡救自己是用了苦肉計，心裡又不禁煩躁起來。

  拋去這些暫無頭緒的想法，阮素卿如今倒是肯定了一點，這林寒念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君子謙謙。原主心悅於他，徐家有意將徐娉璐嫁給他，現在又得知錢蕊也對他有意......阮素卿思忖著，單看林寒念這個人，表面上的確是風度翩翩才華橫溢，有女子愛慕無可厚非，可通過今日的種種，阮素卿卻莫名覺得遠沒有這麼簡單。

  然而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感覺，她沒有任何事實可以證明什麼。阮素卿嘆了口氣，有些氣餒的掀起一角車簾看著車外，天色已經有些晚了，踏著夕陽的餘輝，馬車正駛入城門。

  不愧是紀嚴手下的人，這一路既沒有將車趕得飛快，也沒有慢吞吞的誤了城門關閉的時刻，這有條不紊的作風倒是和紀嚴如出一轍。

  帶著滿腹的愁緒，阮素卿回到了紀嚴那裡。沒有回自己的屋子，阮素卿一進門便直奔紀嚴的書房，經由下人的通稟，她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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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暗，書房裡已經點上了燈，紀嚴正坐在桌前看著書。他今日穿了件天青色長袍，頭髮用一根墨玉簪固定，明亮的光線下，一道剪影投在牆上，愈發顯得他的鼻樑高挺，輪廓分明。

  聽見阮素卿的腳步聲，影子的主人抬眸看過來，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如珍珠般明亮。明明他還什麼都沒說，可阮素卿原本煩躁的心卻莫名的靜了下來。

  「回來了。」紀嚴闔上書說道，簡單的一個動作，硬是讓他做出了幾分優雅，就像是一副緩緩展開的水墨畫。

  阮素卿只覺得此刻的紀嚴柔和了許多，許是燈光太過溫暖吧，一掃他平日裡周身的清冷，就好像他頭上的墨玉般溫潤。比起眾人口中誇讚的林寒念，阮素卿覺得這般的紀嚴才更當得上謙謙君子，端的是風度翩翩，舉世無雙。

  燈下觀美人，古人誠不欺我。阮素卿的腦海里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她有些怔楞的看著紀嚴，直到對方有些困惑的「嗯？」了一聲才回過神來。

  「嗯......回來了......」意識到自己盯著一個男人看了半天，阮素卿有些羞紅了臉，她不敢抬頭讓紀嚴察覺到，只得結結巴巴的將今天的事情告訴他。

  「大人！徐承要讓徐白輝娶錢家的女兒。」

  「嗯。」紀嚴神色平靜，看他這幅模樣，阮素卿突然想到跟在自己身邊的暗衛，只怕他們早就將這些事告訴他了，自己還傻乎乎的特意跑來說明。

  想到這裡，阮素卿有些失落，因著之前的爭執，她不知自己接下來該說些什麼，而紀嚴又一向話少，沉默就這麼降落在兩人之間。

  良久，先說話的人是紀嚴，「為什麼不多留一晚？」

  阮素卿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山路崎嶇，不必這麼急著趕回來。」紀嚴本以為阮素卿要在慈山庵留宿一晚，卻沒想到她踏著月色回來了。

  如此靜謐的夜，任何的細小都可以被放大，阮素卿聽出了紀嚴話語下藏著的的幾分關切之意，她不由得對著他溫柔的笑了笑，忘卻了剛剛的不自在。

  「還好......」

  「不想給大人添麻煩......」若是留宿慈山庵，紀嚴派來跟著的人也肯定要跟著留在那裡，阮素卿不想因為自己而讓這邊少了人手。

  「大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看徐承的這番動作，許是被紀嚴這段時間逼得急了，萬一他狗急跳牆做出什麼舉動也不是不可能，就看紀嚴這裡要怎麼防備了。

  紀嚴頓了頓，「王振江死了。」

  「什麼？」阮素卿吃了一驚，她知道王振江就是之前在徐家宴會上陷害紀嚴的那位王大人，紀嚴將他關押在州府大牢里，她本以為這會是一條有力的突破口，這如今......

  「是徐承派人幹的？」

  「不是，」紀嚴否認，「他是自盡。」

  「自盡......」阮素卿重複道，她想起來當日陰謀敗露，這位王大人也打算自盡，只是被陸洺給救了下來.......

  不對！阮素卿猛地盯向紀嚴。

  「大人，」她看著紀嚴，語氣有些奇怪，「王大人真的死了嗎？」

  聽見阮素卿這樣問，紀嚴怔楞了一瞬，接著眼中便閃過一絲笑意。

  「你覺得呢？」他沒有正面回答，可阮素卿已經知曉了答案。

  當日王大人就有自盡的舉動，紀嚴這邊怎麼可能不會有所防備？何況徐家也有去派人滅口的可能，想必那州府大牢定是森嚴重重，王振江就是真的要自盡也只怕是難事，很大的可能就是紀嚴允許他「死」，至少表面上是「死」了的。

  思及如此，阮素卿笑了笑，明亮的眼裡寫滿了期望和興奮，一如他們爭吵前的模樣。看著她這樣，紀嚴突然覺得幾分莫名的喜悅爬上了心頭，可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那股情緒已經不見蹤影。

  「大人！」他聽見她喚他，便抬眸看去。

  「有件事.....我之前忘了告訴你。」阮素卿說的是在徐家撞見的那個「常媽媽」一事。那次她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告訴紀嚴的，結果卻正好發生了劉簡受傷，他們爭執的事情，一連幾天兩人都沒怎麼說話，她也忘了這件事，直到剛剛才想起來。

  雖然她覺得......這件事或許與案子無關，甚至或許在紀嚴看來會很無趣......可為了以防萬一，她覺得還是告訴紀嚴比較好。

  「大人，我懷疑……這徐承的頭頂怕不是偷偷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