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寡嫂

  你第二日一早，春桃早早就起來了。

  今天她要帶著張啟思去給張大牛上墳。

  大盛國的習俗，臘月二十八這天，要給死去的親人上墳。

  春桃準備好了四樣菜，又帶了蘋果、酒和饅頭。還有紙和香。全都裝在籃子裡。

  都準備妥當，才去喚張啟思起床。

  「大寶，趕緊起床了。」春桃親親張啟思的小胖臉，輕聲道，「今天咱們要去給你爹上香。」

  張啟思雖然五歲，在春桃眼裡，卻是最懂事聽話的孩子。她疼他疼到心坎里了。

  若是她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張啟思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若是她能有自己的孩子，張啟思就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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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啟思揉著眼睛懵懵懂懂的坐起來，好奇的道：「娘，你這麼瞅我幹啥？你要吃了我麼？」

  春桃失笑：「對啊，我不是你娘，我是狐狸精變得，把你養的這麼胖，就要吃了你！」

  「我娘是狐狸精？」張啟思大眼珠直轉，他咯咯笑著道，「那我就是小狐狸精！以後能變成個大美人兒！」

  輕輕戳了戳張啟思的腦門，春桃笑著道：「你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趕緊起床吧！」

  張啟思對著春桃伸出肉呼呼的胳膊，撒嬌道：「娘抱我！」

  「你都多大啦，還要抱！」被吵醒的陳卓靈嘲笑張啟思道，「羞不羞！」

  「我們啟思還是個大寶寶！」春桃抱起張啟思，對陳卓靈道，「我們今天上午要去上墳，你在家看門啊！」

  「對對！」張啟思囑咐陳卓靈道，「你一定要看著我嬸嬸！別讓他給我的小灰灰投毒！」

  陳卓靈正色應了：「放心好了，我今天一定看住了，讓她一點兒壞事都做不了！」

  在春桃身上膩歪了一小會兒的張啟思跳到地上，抱著小灰灰囑咐道：「我今天去上墳，不能帶著你，你在家可要精神點，有人要下毒毒你！不管吃啥你都聞聞，要是味道不對，就告訴卓靈姐姐啊！」

  陳卓靈黑線，她差著輩給張啟思做姐姐都夠意思了，怎麼現在連小灰灰都要叫她姐姐了？沒天理啦！

  下窪村有兩個大姓，一是李姓一是張姓。

  一個大姓埋在一起。張姓人都埋在大黑山腳下。

  春桃帶著張啟思進山倒是沒啥害怕的，路上都是上墳的人。只不過大多都是男人。

  只有那家裡沒有男人當家的，才是女人領著孩子上墳。

  遇到春桃領著張啟思出門，都一臉同情。

  春桃還不到二十歲就守了寡，還帶著一個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將來可怎麼過？

  多虧還有點家產，勉強能撫養張啟思。

  只是春桃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將來怎麼過活？

  「春桃妹子！」一道大嗓門在春桃身後響了起來。

  春桃循聲後頭，一個高個婦人直衝著春桃擺手：「你等等我！」

  想了一下，春桃才認出來，對方是張家的另一個寡婦，因為腳大，人們都叫她張大腳。

  她也就剛剛三十歲，卻已經守寡十多年了，膝下有一個兒子。

  張大腳潑辣能幹，一個人將兒子撫養長大，誰都不敢欺負他們孤兒寡母分毫。

  張大腳不僅腳大，個子也高，骨骼也大，若不是穿了女裝，就跟個男人一樣。

  春桃以前不愛出門，跟人交際不多，對於潑辣的張大腳，她更是敬而遠之。誰知道今天她會主動喊自己。

  「你……也挺早啊！」春桃不知道該叫張大腳什麼。

  張大腳望著春桃嫣紅的小嘴張開又合上，很是為難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她的笑聲太大，引得周圍的人都看向了她。她卻毫不在乎，大聲道：「你不知道叫我啥吧？看你那為難的小樣子！我家那個死鬼跟你家那個死鬼算是遠方兄弟，你就叫我大腳嫂子吧！」

  旁人叫她張大腳，她也無所謂，反而自己也覺得挺好。

  「大腳嫂子。」春桃乖巧的叫了一聲。

  張大腳人生的不好，生的兒子也是個五大三粗的，最喜歡春桃這樣漂亮的小娘子。她險些被春桃這乖巧的樣子萌出一臉血來。

  「哎！哎！」張大腳大聲應了，高興的道，「咱們結伴上山吧！」

  「好！」春桃脆生生應了。

  張啟思有些害怕的望著張大腳。突然生出錯覺來，這個大嬸子是不是男扮女裝？

  張大腳被張啟思軟萌的樣子弄得心癢，使勁揉揉他的腦袋，笑道：「你叫我啥？」

  求助的望向春桃，春桃連忙輕聲道：「叫大腳嬸子。」

  「大腳嬸子。」張啟思的求生意識十分強。

  張大腳高高興興的應了，她將手伸進自己帶著的大筐里，摸出一個大雞腿，塞給張啟思道，「來，吃雞腿！」

  「大腳嬸子，我吃早飯啦！」張啟思不接。他知道，這是要拿來上墳用的，怎麼能讓他吃了呢？

  「大腳嫂子，他不能吃。」春桃忙道，「一會兒要擺盤呢！」

  「孩子吃，有啥關係！」張大腳不以為意的道，「我家那個死鬼最喜歡小孩子，死的時候還跟我說，沒多生幾個。他要是知道他的祭品被啟思這樣虎頭虎腦的孩子吃了，准高興！」

  怕惹起張大腳的傷心事，春桃對張啟思道：「既然是你嬸子給的，就吃了吧！」

  於是就有了這樣詭異的一幕。

  一個肉呼呼的小男孩，正抱著一個大雞腿啃著。

  偏偏兩個趕路的大人走得還挺快，孩子一邊邁著小短腿使勁追，一邊皺著眉頭啃雞腿。

  這也許是張啟思啃過的最令人難過的一隻雞腿了。

  「你家怎麼就是你自己呢？」春桃問張大腳。

  「咳，我兒子不是去做了鐵匠學徒麼！」張大腳嘆氣道，「他師傅管得嚴，得明天才能回來呢！」

  「他多大了？」趕路不能冷場，春桃只得化身十萬個為什麼。

  「十四啦！」張大腳一臉自豪的道，「他倒是個知道上進的，前幾年跟我說在家種地沒有出路，就去鎮上做學徒啦！我說做鐵匠累，不讓他學，他說能賺銀子，就能處力氣。」

  「真是個好孩子！」春桃打心眼裡覺得張大腳的兒子懂事，「以後啟思也能這麼懂事就好啦！」

  張啟思滿嘴都是雞肉，聞言含糊不清的道：「娘！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