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2024-06-11 10:46:01
作者: 果子
第444章
看著商錦蓉眼神之中的笑意,姜悉實在是尷尬。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這個女人的意思。他完全看透了自己要跟她說什麼,但同樣的,她也在警告自己,他們彼此又不同的分工,她不干涉自己的,自己也不要妄想在她的一畝三分地動手。如此一來,那些可能被自己一下子擊垮的皇商貢家,下一刻就可能被她重新啟用。雖說皇上的確沒有要那些人性命的意思。但自己前腳處罰,後腳這女人就給拉起起來算怎麼回事兒?惡人自己做了。好人她當了?
於是姜悉就有些氣惱:「侯爺,您這麼說雖然沒錯。但戴罪之人,您怕是用起來也不會合適吧?」
商錦蓉笑呵呵的:「若是朝廷律法讓此人受到了懲罰。那付出代價之後,他就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更何況,戴罪立功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理說出去直白,但卻讓人無法苟同。至少姜悉覺得這女人說的便是極歪的理。果然不是什么正直良善的好人!「只希望侯爺日後不要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得不償失。」
商錦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那本官就用這些石頭砌一個院落給姜大人瞧瞧吧。畢竟您的官職上,也瞧不見這物盡其用的好處。」
這話就不客氣了。姜悉的臉色也變了變:「那下官就真的要好好等著瞧了!」說完他便站起身,也沒來一句「告辭」,轉身離開了涼亭。
看著姜悉氣哄哄離開的背影。商錦蓉端起茶又喝了兩口。流雲雖然佩服商錦蓉的從容淡定,但姜悉是皇帝的心腹,別看官職不高,但說話的分量不亞於董相。這使得她並不敢掉以輕心。「侯爺,您方才話說得這般直接。姜大人必是要記恨在心的了。」
商錦蓉笑道:「他記恨如何,不記恨又如何?你也聽見了。嘴裡說得恭敬,還不是認為我會跟那些人一樣收受賄賂,為了銀子會破壞他公正廉明的審案。他都能那麼想我了,我又何必假裝客氣。不過是他來我往,互有不順眼罷了。左右我把實底也交給他來了。我不管他怎麼處理那些皇商。但日後我怎麼用人他也甭想置喙。左右他一走一過。咱們還要留下許久,我不可能為了讓他順心順意,再為了他一句『沒添亂』就給自己後面找麻煩。他還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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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到底對商錦蓉沒那麼熟悉,可優兒卻是明白。自家夫人這是真的生氣了。而生氣的點便是一開始姜大人就覺得自家夫人會因為收銀子而同那些人同流合污。否則他今天也根本沒有必要多此一舉的單獨聊幾句。而這些話,對向來只把銀子往外散的自家夫人來說,那何止是侮辱人格那麼簡單。甚至還輕蔑了她的智慧和手段。而多年來,連皇上和太子都不敢如此小看的女人,自然會生氣。
於是她給流雲使了個眼色。雖然兩個人也沒有熟悉到有什麼默契,但流雲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了。至少她明白,優兒的意思是不讓自己再多說了。
從那天開始,商錦蓉就再沒見過姜悉。其他人也只有喜來是每日能見上一面。喜來幾乎每日來見她,都是一腦門子的官司。話里話外是求她多幫忙美言。但商錦蓉卻都含糊而過。每日忙碌的把黃大人積攢的創業書都拿出來一一審看。這對她而言,可比姜悉去做的事要緊得多。
但要弄垮不守規矩的皇商,這件事兒卻遠沒有姜悉以為的那麼容易。他覺得,自己是上差,是奉了皇王聖旨來解決這些人的以次充好,欺君罔上。但那些商家卻有自己的說辭。他們每一年的貢品都已經送入宮中,內務府登記造冊,也都被宮中的主子們享用了。等到用完了人家的東西再說你的東西不好,不值這個價錢,這到哪兒都說不出理去。而且這種事,吃扣回的也不是本朝才有。歷朝歷代,這種小官都是肥差。自然早有辦法讓人查不到收錢的手段。
喜來等人對商錦蓉坦白,是因為他們相信商錦蓉可以站在他們一邊。但不表示姜悉一問他們也回答。而且這次他們是來辦公,不是來受審的。否則這件事在刑部衙門就可以解決了。所以當姜悉發現,自己並不能拿到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些人貪贓枉法之後。他就覺得事情棘手了。
他不能要求鄭澤輝出手別人,那等同於選擇自盡。而鄭澤輝同他是表兄弟,這關係雖然別人都不知道,但當初自己的姨母都自己的父母有救命之恩,姨母家只有鄭澤輝一個獨子,他還沒有能到這種大義滅親的地步。更何況他也清楚,皇上的意思不是剷除,而是震懾。所以他現在仿佛被束縛住了手腳。一時之間一肚子氣,卻不知道往哪裡出才好了。
這些事,海英藍每晚都會回來稟報商錦蓉。這姑娘的輕功在唐光遠後來的指導下,比牛西還要好上三分。所以由她夜探,並沒有什麼危險可言。畢竟姜悉怎麼也不會想到,商錦蓉會派人監聽他的談話。若是知道,必是要暴跳如雷,說不定還得上書奏上她一本了。
「夫人,姜大人看起來並不知道如何去調解與那些皇商之間的關係。」海英藍講述完今天姜悉狀態照舊,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商錦蓉笑道:「你瞧。你都知道這個道理,他卻還在認死理兒。他這種人,強硬慣了,又因為皇上開辦了這樣一個必須要強硬的衙門,他的性子也正好合適,所以之前才一直順風順水。畢竟在京中,無論是幾家衙門還是後宮宮人。都是有皇上做後盾,無論他多強,那些人懼怕皇威,不能也不會多說。在他的雷霆之勢下,也使不出手段。但這次的任務明顯不同。想必皇上明知道這件事不好辦還讓這麼個性子的人來,也是存了讓他明白明白的心思。倒是有趣兒了。」
流雲笑道:「還以為他有多大的本領。幾個商人就讓他沒了法子。」
「也不是沒法子。他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平衡這其中的關係罷了。優兒,明日你去一趟衙門,讓許師爺來見我。我有話要跟他說。」
優兒領命,但還是有她的一問:「夫人,您要幫忙?」
「我不是幫他,我是在幫我自己。」
在適當的時候伸把手,既能讓姜悉吃個癟,不得不受自己的恩惠。更能讓那些皇商領自己的情。這一舉雙得的事情何樂不為。商錦蓉從來都是一個會為自己考慮的人。
許師爺一開始緊張得不行,他是真擔心侯爺也跟姜大人一樣是要興師問罪的。畢竟這人來了都快十日了,眼看著距離審貢之期還有不足半月。這姜大人還在那裡一門心思的搜集證據。可他也不想想,這麼多年下來,都是憑著口耳相傳,手手相授,哪裡有什麼證據可以給他。而這位女侯爺,卻是閉門只看創業書,不問外面審查事。這使得所有人都覺得,商瑛侯也是站在姜大人一邊的。至少她不敢管姜悉的決定。所以她讓來,一定也沒什麼好事兒。
結果卻讓許師爺欣喜。「您的意思是,讓幾個皇封貢家主動拉攏姜大人?」
商錦蓉笑道:「若是不怕死,拉攏也無妨。但我的意思是,讓姜大人先看看今年他們要提交的貨物從原材料到生產到成品的過程。如此一來,就表示了大家的誠意。而姜大人也好下台階。」
許師爺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可是……這些事情,姜大人即便是看了,也看不懂吧?」
「他需要看懂嗎?難不成這麼多年來,造辦處和吏部戶部,乃至於禮部采賣特需的官員,都是個中行家?」
許師爺立刻就明白了:「多謝侯爺您的提醒!小的這就去辦!」
商錦蓉攔了他:「慢一些。你趁此機會,警告那些人。以前什麼樣,不管能不能查到,那都是以前的事。若是還想讓自家好好的留住滿門老少的性命,那就老老實實的將今年的貢品準備妥帖。質量若是少一個檔次,就小心這『欺君罔上』的掉頭之罪。而我之後要扶持商家,也不是非他們不可。商郡如何他們這些生意人應當清楚,一個無錢無勢的百姓我都可以讓他們萬貫家財。用個三四年的時間重新培養出一個皇商貢家,與我來說輕而易舉。莫要為了萬八兩銀子就自斷財路。」
這話出口,許師爺懸著的心就徹底落下去了。這說明商瑛侯並不打算懲辦這些人。而只是希望讓他們有個教訓。而如此一來,他們知府大人,包括他自己也頂多就是被朝廷訓斥罰俸。並不會有性命之憂。而侯爺還用日後的買賣做要挾,那就表示這群人可能連皇商都不會丟。
有了這個底氣,許師爺去聯絡那些商家的時候就顯得腰板子硬了起來。織造、蠟場、茶園這三家根深葉茂最難搞定,所以許師爺也先來了他們三家。
織造劉家是正經的數百年大家。從前朝時就已經在做貢緞。到了本朝依舊未衰。而其擁有的獨門染織技術,一直以來都被皇室和貴族和青睞。商錦蓉也很喜歡她們家的料子,家中有半數的衣物都是劉家所出料子所做。所以她們家的底氣尤足。雖然以次充好的情況他家最為嚴重,即便是面對姜悉,他們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一來,劉家根深葉茂,家族中也有不少官員。地方官有,京中大臣也有。而且七拐八拐的跟太子妃也攀上了親戚關係。雖然這只是他們單方說的,但姜悉是太子的心腹,就從這一點,劉家也覺得姜悉不敢對他們太過分。
許師爺第一個到的就是劉家。他轉達了商瑛侯的意思。劉家的當家人劉項有些不以為然:「一個女人,說些唬人的話罷了。那姜悉也沒能把我如之何。我又何必對著一個女人卑躬屈膝的樣子。許師爺,你這是被她的身份給唬住了。」
有些人的確有資本目中無人。許師爺一直覺得劉家有這個資格。但自己多日來膽顫心驚,好不容易今日有了一個轉折,這姓劉的居然如此不當回事。他心裡也不痛快。「劉大人您也莫忘了,這商瑛侯並非普通內宅女子。她自己名下的產業每年的收益就不比您的少。更不用說她扶持了上百家的買賣,那些人家哪有一個不念她的好處?您也是生意場上的人,也該知道商郡原來什麼樣,如今什麼樣。我聽說您家的淮來織造行也在商郡的郡城開了鋪子。若是那邊還如以前一樣貧窮,您的買賣能開過去嗎?」
劉項並非不知道商錦蓉有手段。但他其實跟姜悉的想法也差不多。他們始終覺得,女人的目光短淺,見識也少。根本撐不起那麼大的買賣。無非是皇上和六王爺抬舉。又有唐君平在撐腰。堂堂二品督軍的夫人做買賣,誰敢不給面子?她京城的買賣,皇上和太子過去給撐過場面,那誰不想巴結?無外乎都是權勢鬧的。真本領,他是不信的。所以這次聽說皇上讓商瑛侯來淮郡審核那些什麼「創業書」,他就呲之以鼻,根本沒當回事。所以即便許師爺這麼說,他也一臉的不在乎:「有唐侯撐腰,她自然順風順水。而且商郡本就貧困,自然那些人為了賺錢就任她擺布。可咱們淮郡卻不一樣。這是真正的富庶之地魚米之鄉。本就物阜民豐,她來,即便是成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更何況或許她的想法還不合適,來個無功而返呢?」
在劉家,許師爺碰了個璧。自然在心裡給劉家記了一筆。好在接下來蠟場黃家和玉景茶園的王家都十分順利,並且都表示,明日他們就會去請姜大人蒞臨監督,還拜託許師爺在商瑛侯面前美言幾句。並保證今年的貢品絕對沒有絲毫問題,這才恭恭敬敬的送了許師爺離開。
而此時,商錦蓉已經將姜悉請了過來,跟他說了這件事。
「你怎能自作主張!」姜悉皺緊眉頭。
商錦蓉不冷不熱的說:「皇上讓你我一同審辦此事,我雖自認是個協助的,但姜大人也不用如此理直氣壯的當這件事只有你一個人能做主吧?之前這些日子,我按照說過話,一個字都沒多說過。可你姜大人自作主張的結果是什麼?事情僵持不住,你說他們以次充好,那證據呢?你說那些人貪贓枉法,那藏銀呢?空口白牙說了又有什麼用?而皇上讓咱們來,是為了跟他們撕扯辯白的嗎?頭一件,難道不是先把今年的宮中所需,按照規格先審批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