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將計就計
2024-06-11 08:04:50
作者: 雲月皎皎
開席時,衛國公府中著桃紅羅裙的婢女們從迴廊中魚貫而入,手中端著金樽清酒、珍饈玉盤,分別伴在賓客們的左右,為其斟茶布菜。
姜妧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胡老姨娘母子的舉動,還有身旁的席位。
身旁的婢女給她斟了杯青梅酒,味清甘酸冽,青梅的果香混合著酒香,令人回味無窮,引人味蕾大開,在姜珏的看顧下,怕酒易傷身,便只許她喝三盞。
坐在江老夫人身旁的衛國公適時起身,端起酒盞,平日裡嚴肅的面容也稍顯柔和:「今日是我母親生辰,承蒙各位同僚與夫人小姐們賞臉賀壽,我在此敬諸位一杯,也算是聊表謝意。」
眾人起身舉杯共飲。
不少夫人小姐以茶代酒,身旁的許朝玉也是如此,即便起身,姜妧的視線也緊跟著臨席,恰好瞧見那桃色衣裙的婢女拎著茶壺同她斟茶,頓時警惕起來,心中微凜。
這茶壺生的並無不妥,紫砂陶瓷,樣如蜜柑,肚胖尖嘴,飛天把柄,龍頭鳳尾,模樣精巧工藝精良,一看便不是俗物,而姜妧卻知其來由,此為九曲鴛鴦壺,此壺妙處就在於,能倒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液體,且液體分明,叫人不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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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在她與長孫翌成親沒多久後,長安城出了件怪事,有名秀才娶妻,妻子賢惠能幹,十里八鄉的親朋好友都去吃酒,原本是樁大喜事,卻沒曾想,第二日清晨,那新婚妻子便死於床榻之上,經大理寺驗屍以後,才發現是毒殺,當即便有官差前去調查,可這下毒手法蹊蹺的很,當日登門賓客又多,查了足足月余都沒發現什麼線索,遲遲不能結案,最後便有官差想了個法子,直接將那秀才給囚禁起來,結果不出三日,便有兇手前來自首。
原來那兇手竟是秀才的老相好,便是百花樓的鶯歌姑娘,這秀才也是個薄情寡義之人,說好要給鶯歌贖身,娶她進門,卻轉眼去與別人成親,那鶯歌心中嫉恨,便也掩面去了宴席,還帶上了使妻子致命的物件,便是這九曲鴛鴦壺,外表看不出破綻,雕工精細,模樣精巧,壺中間有一隔斷,將其一分為二,能裝兩種不同的液體,只要按住把柄上的小洞,就能隨心倒出不同液體,還叫人能不易察覺,那新婚妻子正是死於這壺,鶯歌藏了毒在壺中,假意給夫妻倆敬酒,給秀才倒得是沒毒的,給妻子倒得卻是有毒的,妻子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去,而鶯歌也能全身而退,這物件原本只是青樓中用來調情所用之物,沒想被鶯歌用來投毒。
而長孫翌常去大理寺,便將這物給拿回來,給她鑽研解乏用,原意也是想讓她惦記提防著,生在宮中貴族,難免有居心叵測之人,萬一不慎著了道就不好了。
姜妧掩面喝酒,側首看向正在倒茶的婢女,果不其然,她大拇指不易察覺的移向把柄的空洞,倒出來的茶湯清澈透亮,熱氣騰騰。
又看向對面的胡氏母子,果然如她所料,兩人神情略顯緊張,手心成拳,視線正一眨不眨的看著這婢女,身上還有些哆嗦和顫抖。
姜妧冷眼瞧著,心中噁心感油然而生,若她沒猜錯,那茶里肯定慘了合歡散之類的藥,目的就是讓許朝玉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他們好趁機將人騙去廂房,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姜妧忙拉住姜珏的衣袖,挑了挑眉,看向那桃衣婢女,再舉起手中的杯盞示意。
姜珏抬頭,看明白她的意思,神情依舊平淡,眼底卻暗沉不清,忽然間,他手中的白玉酒杯傾斜,掉落在地面上,清脆的聲音入耳,四分五裂。
引來不少人的視線,特別是那些做賊心虛的人,只要有一點動靜就如同倉惶的老鼠,胡氏母子和婢女也是如此,皆抬頭看過來,面上驚慌失措。
而姜妧也就趁此機會,面色如常,快手將那婢女倒好的茶盞換過來,然後將那杯含藥的茶倒在絹帕上,遞給身後的紅玉。
「諸位不必大驚小怪,不過是寡人的杯盞不慎掉落罷了。」姜珏擺擺手,對此不以為意。
「對對對,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諸位先吃,我這就讓丫鬟打掃乾淨。」林夫人起身笑著招呼,對一旁的管事婆子使了個眼色。
身後有婢女趕緊上前將碎片收拾乾淨,動作快速,又換上新的杯盞,走的時候還不舍的看了姜珏一眼,姜珏也回以淡笑,這讓場上不少小姐頓時躁動起來,恨不得是自己成為那個婢女,能獲得太子殿下的青睞。
見狀況無異後,衛國公又端起酒杯,眾人執杯同飲,眼看著許朝玉將茶喝了後,胡氏與三老爺的心也算是放在肚子裡了,再拿起筷時,竟發現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座上觥籌交錯間,趁眾人酒意正鼾,姜妧起身坐到許朝玉身旁,盈盈笑道:「許姐姐,這兒悶得慌,我吃的有些醉了,要不你陪我出去轉轉吧,吹吹風醒醒酒。」
趁姜珏不備,姜妧偷喝了幾盞青梅酒,的確有些漲意,卻不至於醉,瞧見她白皙的臉頰上浮上兩團酒暈的模樣,還能聞見清香的酒氣,許朝玉只覺得分外可愛,不由莞爾,握住她的手笑道:「走吧,我帶你去消消酒意。」
帶著宮女和丫鬟,兩人從側門出了宴廳,宴廳外不遠處便是水榭,靠在涼亭欄杆上,微風拂過臉龐,姜妧只覺得心情都舒暢了幾分。
許朝玉從腰間取出個荷包,從裡面拿出蜜餞遞給姜妧,忍不住笑著打趣她:「小醉鬼,吃點蜜餞吧。」
許朝玉今日穿著件蜜合色摺紙花卉長裙,挽著百合髻,髮髻上只插著兩隻百合簪,清清爽爽的,因為是來賀壽,沒有多做打扮,單單這樣就能艷壓群芳,眉目如畫,仙姿佚貌。
姜妧接過含在嘴裡,看著面前的美人,不由感慨,連自己都能看出神,何況是姜珏,即便不近美色,也被許朝玉的姿容所獲,果真是國色天香,她也能理解前世里夫妻倆人那黏糊勁究竟從何而來。
可時間緊急,容不得她想些旁的,當務之急是要將胡氏母子的計劃告訴許朝玉,也要叫她有些防範,此話不能透與旁人,姜妧便斟酌著出聲:「許姐姐,我有私房話想與你講,不如讓你身邊的婢女先退下吧。」
那兩個婢女當即露出擔憂的神色,畢竟這可是朝陽公主,她脾性如何還不知,萬一自家小姐哪裡與她發生了衝突,只怕到時自家小姐會吃虧去,日後也不好交代。
許朝玉也知她們的心思,但她相信面前的小姑娘是個單純善良的,身上也沒有別些貴女那麼多嬌氣毛病,況且自己一見她,便心生喜歡,所以便拂袖道:「文竹、雲竹,你們先退下。」
既然許朝玉發話了,作為婢女自然不好反駁,四人便一同退到涼亭外的榆樹前。
亭中只剩下兩人,看著許朝玉溫和的笑面,姜妧有些遲疑,事已至此,該說的還是得說,放下腦中顧慮,她咽下口裡的蜜餞,開口輕聲道:「許姐姐可還記得方才敬酒時,衛國公府的婢女給你倒了杯茶?」
不過是一杯茶水,一般人並不會記得清楚,可那個婢女生的苗條秀美,許朝玉多看了一眼,心中有印象,她是七竅玲瓏之人,聽姜妧這麼問,自然明白了些,察覺不妥,神情有些凝重:「可是那杯茶有問題?」
姜妧點頭,撫著欄杆上的木紋低聲道:「我原本不想與許姐姐說的,可是人心險惡,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若不加強防範只怕會被人鑽了空子,那杯茶被人下了藥,太子皇兄瞧見後,故意摔破玉盞,讓我將茶杯換了過來,姐姐喝的是普通的茶水,並無大礙,我將另外的那杯倒在絹帕上,姐姐回去後找大夫驗明便知。」
為了撮合兄嫂的姻緣,她真是費力莫大的心神,她故意提及姜珏,便是想讓許朝玉將他當成恩人,入宮道謝,你來我往,這事不就成了嗎。
饒是許朝玉再鎮定從容,也不由大驚失色,心中一陣後怕,強忍住心驚問道:「那下藥之人是誰?」
「是衛國公府三老爺,想必不過多時,便會有人見姐姐頭暈腦脹,過來請你去廂房休息,姐姐只管去便是,皇兄會跟著你,你不必害怕,若是不趁機抓住他,只怕日後他賊心不死,許姐姐還會有危險。」姜妧上前拉住她的衣袖,握著她的手安慰她。
皇兄是最不願意迫害許朝玉的名聲的,自然有法子收拾這兩個奸人,這些計劃是姜妧與長孫翌先前在假山中計劃好的,此舉既能撮合兄嫂二人,又能抓住姦淫女子的三老爺,還有助紂為虐的胡老姨娘。
許朝玉也心知姜妧是為了自己好,無論如何也得走這一遭,抓不住他們,就給自己留下一個隱患,吃睡都不得安定,只是這三老爺實在可恨,簡直卑鄙無恥,喪盡天良!
許朝玉回握住姜妧的手,臉色蒼白,勉強笑道:「那就麻煩太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