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傷感

  現在農村人都是以種地為生，生了男孩，長大以後能下地幹活，女孩子力氣比不上男孩子，給家裡帶來的收益不多。

  而且好不容易養大了就成了別人家的，還要賠出去一副嫁妝，說以被冠以賠錢貨的稱呼，大環境下絕大多數的農家人都以生兒子為榮。

  二堂嫂娘家就是這樣的風氣，兒子是個寶，女兒是個草。

  二堂嫂嫁到關家之後，頭胎就生了一個閨女，她的心裡一直是戰戰兢兢的，生怕被婆婆嫌棄了。

  家中幾個妯娌哪個生的不是兒子？偏偏自己是個女兒，二堂嫂本就是個膽小多思的性子。

  一邊想著會不會被人恥笑？一邊想著會不會被公婆厭棄？白天夜裡睡不好，心裡掛念著事兒，身子沒有養好不說，奶水也不夠吃。

  關大娘一家也確實稀罕這個孫女，但是奈何二堂嫂不相信呀，總覺得這是家人為了安慰自己生了一個女兒，裝出來的樣子。

  

  尤其是當家人們有任何一點愁容的時候，二堂嫂就能嚇得半死，總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看到關秀拿來的這些東西，以及不掩飾的對女兒的喜歡，二堂嫂這才信了，家人是真的疼惜自己這個女兒。

  籠蓋在她自己心裡已久的陰霾，似乎一下子散開了！

  「秀秀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好。」

  關秀輕柔的抱著懷裡的孩子，「 說這些見外話做什麼？往後你和孩子都有大福氣呢。」

  回到家以後，關秀娘已經將肉燉上了，三個侄兒圍著灶台打轉。一直問奶奶，什麼時候能吃肉肉。

  彭濤在院子幫關秀劈柴火，茅草搭建的廚房裡關秀一邊幫母親燒火，一邊聽侄子們的嬉鬧，心裡格外的安逸，或許這就是最簡單的幸福吧。

  等到了吃飯的時候，關秀媽還想著把燉好的肉菜給巧巧媽端過去一碗，關秀阻止住了。

  「媽，你聽我的，你這碗飯端過去說不定我三大娘能蓋你頭上。她不會認為你是和她親近，而會覺得你是在侮辱她。」

  關秀媽是個和善的人，有人欺負她，她氣極了也不會多回嘴什麼的，事情過去之後，還會自己安慰自己，讓自己原諒別人。

  說白了這就是懦弱，怕得罪人。聽了女兒的話，關秀娘怕巧巧媽多想會生氣，果然放下了手中的碗。

  「我就是怕她心裡有事兒，還專門把好肉給她盛出來。」

  「我要是過得不好，比讓她白吃一年的肉還能讓她高興呢。」

  看到女兒怨氣很大，關秀媽嘆了口氣，勸說了起來，「別和她計較那麼多，畢竟是個長輩呢。」

  「我可以不和她計較，但是你也不能怕她，她說什麼你也不要聽。」

  「好，都聽你的。」

  看到侄子吃的歡快，關秀將這一碗肉均分給三個小侄子。

  飯後就要去大路邊等進城的班車了，關秀媽開始往女兒背簍里塞東西，剛磨的石磨麵粉，家裡種的大蔥和大白菜。

  就連中午沒有做完的肉，也非要給關秀塞進去。 關秀使了個眼色，彭濤就走了過去，將肉和糖重新掏了出來。

  「媽，我們在城裡能買得到這些東西，這些肉讓哥嫂下工回來的時候吃，糖是給孩子們的。」

  關秀家的哥嫂都在附近的磚窯廠做工，乾的是苦力活，一天也只能掙個一塊錢左右。

  女婿在一旁勸著，關秀媽也就不好意思把這些東西再放進去了。

  為了防止趕不上坐車的點，收拾好東西之後，關秀爸就將女婿的背簍放到了板車上，準備送女兒女婿去等車。

  三個孩子也要跟著，幾人熱熱鬧鬧的就出了門。

  這時村口的小橋上沒有多少人，關秀遠遠瞧著，只有三大娘和她的跟班在那。

  走近了一看，三大娘的臉色陰沉的很，看到關秀之後，想扯出一抹笑，但是實在是笑不出來，所以臉上的表情格外的奇怪。

  關秀也不想為難她，知道她等在這裡是有話要和自己說，就主動的問。

  「三大娘，有啥東西要給巧巧姐帶不？」

  「帶啥帶，賠錢閨女。給她捎個話，讓她抽空回來一趟，就說我想她了。」

  三大娘的話讓關秀極其不舒服，但還是把這件事兒應承下了。

  「行，等我回去了，就去找巧巧說這個事兒。」

  將女兒女婿送到車上，關秀媽還在不斷的叮囑，「秀秀，下次回來別帶這麼多東西了，你們掙點錢不容易，攢著錢在村里蓋個小房子，也算是有個家。聽話啊，爹媽這邊好著呢，不缺吃穿，你們好好掙錢，不要掛心家裡……」

  等車開出去老遠了，關秀透著玻璃還能看見母親，一邊追著車一邊大聲說著不放心的話。

  車子越開越遠，拐了一個彎，再也看不到親人的影子了，關秀忍了一天的淚水終於忍不住了，撲在彭濤的懷裡痛哭。

  彭濤一邊摟著妻子，一邊安穩她，「秀秀別太傷心了，等咱們攢夠錢了，就在城裡買個大院子，多蓋上幾間房，讓爹娘他們都搬到城裡來住。」

  彭濤結婚的時候簡直是一窮二白，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有，村里人因為這件事兒一直嘲笑著關秀和家人。

  作為一個男人，不能給自己妻子一個完美的家，是很失敗的一件事兒，現在彭濤心裡最大的目標就是蓋房子。

  等兩人終於到家之後，都累得不行，感覺坐了幾個小時的車比幹了一天的活兒還要累。

  關秀癱在床上不想動彈，彭濤就將背簍里的東西一一提出來歸為。

  忽然彭濤驚訝的問，「秀秀，你看這是什麼？」

  關秀抬頭往彭濤這邊瞧，只見他從背簍里拿出一個藍色條紋的小方巾。

  這是關秀媽的東西，關秀心裡一陣難受，她大概知道這方巾裡面包的是什麼了。

  果然，打開一看，裡面是一疊錢，最大的面值一塊，小的還有一分的，這估計是母親能攢下的所有錢財了。

  緊緊握著這一把零錢，關秀只覺得難受的呼吸不來，心裡刀攪一樣的痛。

  父母將所有的愛多無保留的給了自己，而上輩子的自己回報給了他們什麼？

  想到這兒，關秀 的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彭濤心疼的眼珠都紅了，緊緊拉住妻子的手，哽咽的說，「秀秀，你別嚇我，咱們有話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