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2024-06-11 05:22:28
作者: 白鷺成雙
空氣里屬於他的仙氣很快被風吹散,到一絲也不剩的時候,躺在床上的爾爾就睜開了眼。
眼神清明,沒有半點睡意。
她坐起身,饜足地撫了撫身上香軟的被子,又伸了個懶腰,看著他留下來的結界,笑著嘆了口氣。
神仙動情原來是這般不管不顧的,真在這兒待著,她確實能安穩無憂,天塌下來也砸不到她頭上,任憑外頭腥風血雨天崩地裂,她依舊能躺在貴妃榻上吃零嘴兒。
但是,她於心有愧。
蒼生盡死,仙門破敗,她的師兄師姐師父都死在這場浩劫里。得天授預知之力,她卻只保住了自己,就算活下去,餘生也不得安寧。
輕手輕腳地越過他布的結界,爾爾給自己換了一身華貴的紫金色長裙。
當年父皇母后送她去仙門的時候,她就穿著這身衣裳坐在轎輦里,身板挺得很直,手也按照規矩捏著長香端在身前,可哭得十分厲害,張嘴嚎啕,半座山都能聽見她的哭聲。
「我不想去,我只是個女兒家,我救不了國!」她崩潰地衝著自己的父皇喊。
她的父皇是個慈祥的人,往常慣是抱著她在膝蓋上逗樂的,可那一回,他看著她的眼神卻格外嚴肅。
「你是帝姬。」他道,「你生下來就有該負的責任,不可妄自菲薄。」
她抽抽搭搭的,還是不服氣:「哪有人生下來就有責任的,你們也沒問過我……」
「你享帝姬所該享的富貴榮華,自然會有帝姬該做的事。」抿唇吐出這麼一句,她父皇還是垂了眸,「是父皇沒用,這天下,只能落在你的肩上。」
「我擔不起來怎麼辦?」她哭花了臉,「您也知道,我,我連繡花都學不好,功課也被太傅罵,我那麼笨……」
「你可以。」父皇篤定地打斷她,「你是我的女兒,以後,會是個很了不起的神仙。」
眼淚還掛在臉上,小爾爾怔怔地望著父皇,停止了抽噎。
……
回憶如水面,嘆一口氣就泛起漣漪。爾爾撫了撫繡著鳳凰的裙擺,有些失落地想,她當時確實是不可以的,父皇騙她,讓她修仙,也不過是為了讓她活命。
她白食了人間幾十年的香火,已經多活了八百年。
足夠了。
離燁布在宮殿周圍的結界於她而言沒有攻擊性,一察覺到她身上那份屬於他的仙氣,層層結界就軟如綢布,出入輕鬆,也不易被察覺。
她順利地走出了七色山。
鍾沁還在山下跪著,一察覺到神仙氣息,倏地就沖了上來。
「是你?」看清面容,鍾沁皺眉後退了半步,「上神何在?」
爾爾挑眉,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後道:「他出去了。」
鍾沁有些惱:「我守在此處良久,沒見過他出來。」
繞過她繼續往外走,爾爾道:「他如今的修為,想讓你看不見他,可太輕鬆了。」
不服氣地跟上來,鍾沁皺眉:「你又要去哪裡?眼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你不幫著勸勸離燁拯救蒼生?」
爾爾輕笑:「他為什麼要拯救蒼生?這蒼生厚待過他不成?」
微微一噎,鍾沁橫眉:「你怎麼這般自私!大難臨頭,還只想著自己?」
「這天地的命數本就如此,離燁沒有親自動手抹平一切,已經是他軟了心腸。」爾爾搖頭,「我不想挾著他做他做不了的事。」
氣得跺腳,鍾沁道:「他怎麼就看上了你這樣的女人,但凡換個懂事些的,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不再理會她,爾爾繼續往前走。
鍾沁惱了,化出法器就想上來同她動手,可還沒近她的身,自己就被一股子仙氣捆了起來,連帶著法器一起,被五花大綁,像風箏一樣飛在她身後。
「你做什麼!」她大怒,「鬆開我!」
充耳不聞,爾爾哼著小調繼續前行,沒一會兒就看見了西王母。
像是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西王母抬頭看見她,臉色有些憔悴。
「娘娘是怕我不出來了?」爾爾輕笑,「何至於這麼幹等。」
搖了搖頭,西王母臉上沒有半分喜色,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聲問:「決定好了?」
「這有何好決定的,只有這條路可走。」爾爾聳肩,滿不在乎地道,「勞煩娘娘引個路。」
她身後飄著的「風箏」還在破口大罵:「你有本事就直接殺了我!」
西王母抬頭,不明所以地看向鍾沁。爾爾擺手,示意她不用管:「就留著當個壯膽的。」
要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她怕疼又怕死,有個能在她耳邊一直吵嚷的東西,也總比一路死寂來得好。
踏上行雲,三人一起離開仙島去往筵仙台。
死生門被太上老君扔在了筵仙台上,那地方仙氣極煞,鬼魅不敢靠近,也成了很多負傷神仙的休養之所。
震桓公死了,乾天死了,艮圪也死了,眼下各大仙門的掌權人,爾爾一個也不認識。與西王母落在筵仙台上的時候,四周全是陌生的面孔。
她有些怔忪,然後抿唇。
「王母娘娘這是何意?」有神仙認出了爾爾,戒備心頓起。
一瞬間,四周所有的神仙都跟著祭出了法器。
西王母連忙抬手:「別傷她,她是來救人的。」
艮氏的上神看了爾爾一眼,惱恨地道:「這小姑娘能救什麼人?充其量綁了去跟離燁換幾座可供休息的仙山,還不如宰了泄憤。」
話音落,有人動作極快,凌厲的仙氣繞過西王母直取爾爾命門。
爾爾乖乖巧巧地站著,甚至笑了笑,然後抬手,輕輕一擋。
仙氣嘩地被揮開,炸在四周懸浮的仙島上,當即轟碎了上頭的涼亭。一聲巨響,無數瓦礫碎片嘩啦啦地往下掉。
四周突然靜了一瞬。
爾爾安然地拂袖,繼續乖乖巧巧地站著。
場面有點尷尬,偷襲的神仙訕訕地收回了手,四周發光的法器也沉默地慢慢灰暗。
一招就能看出來,他們不是這小姑娘的對手。
西王母無奈地搖頭,也懶得再多說,只側身朝爾爾作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