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鄭生

2024-06-11 05:17:19 作者: 白伶

  「這竹子倒是畫得頗有幾分風骨,夫君,你覺得呢?」

  辛夷拉著胤礽走進涼亭,內里的那對小夫妻竟是半點沒有察覺,還是在辛夷開口後,才猛得抬頭看來。

  胤礽更是一點冒昧打擾的自覺都沒有,只順著辛夷的意,往那位書生手下畫作看了一眼。

  「瘦竹凌直,但見心性。只可惜這題字所用的楷書,雖工整秀勁,卻略顯拘謹,平白落了這副墨竹圖的靈氣。」

  書生的臉色猛得漲紅,不知是氣,還是羞得。

  「這位……老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見胤礽大概三十出頭的年紀,富貴天成,自知不是自己能惹的,可心中實捺不住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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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礽:「實話實說罷了,你是進京趕考的舉子?館陶體痕跡太重。」

  書生微赧,又見這人談起科考一點敬意也無,想起此乃天子腳下,權貴名流不知凡幾,低頭道:「學生乃康熙五十二年秀才,尚未參加鄉試,方來京中不足月余。」

  對方不是點家男主,沒那個出門遇貴人的運氣,單憑幅火候不足的畫作,實在引不起胤礽什麼興趣。

  別說區區一個秀才了,就是每屆的新科狀元,也不夠看啊。

  真當文曲星下凡是大白菜啊,那人家文曲星也太忙了點,少說三年就得來個影分身,投胎一次。

  辛夷難得能和普通人聊上兩句,不願冷場,開口道:「這位可是你夫人?」

  不是所有婦人打扮的女子都會是正妻,哪怕看著這書生是個目光清亮的,可這時候的正人君子又不是就不會納妾。

  萬一撞上個紅袖添香的侍婢,辛夷可不願自降身份鬧這種笑話。

  「是,正是賤內,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雖然方才這二人一來,就是辛夷先開的口,但那書生一直極力的避開,現被問到頭上,見那位老爺也沒反對的意思,才應了一聲,可心思卻沉了些。

  他偷著瞧了一眼,沒敢多看,只覺得辛夷年輕貌美,看不出具體年紀,似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氣質甚佳,與那位老爺,要說相配,倒也相得。

  心中想著,這到底是老夫少妻,多寵了一些,還是妾侍恃寵生嬌?再或是他最不願面對的滿人權貴?

  知道是正妻,辛夷也就放心了,倒不嫌他們身份低。

  「沒什麼,只是來時我險些撞上了她,匆忙間忘了詢問尊夫人可有受傷。」

  那書生新婚燕爾,聞言緊張的看向自家夫人,見她搖頭,才答覆:「有勞夫人掛心,家妻無事。」

  見他沒繼續一口一個賤內,辛夷好感倒是多了些,開口問起對方的具體情況。

  那書生顯然不願意多和辛夷說話,可感覺倆人就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心中憋屈不已。但因先前曾險些鬧出過事,被師長叮囑過多次,不得不按捺下脾氣。

  然而區區一個進京不久的秀才,哪裡是辛夷這個做了多年太子妃之人的對手,沒幾句話的工夫,家底就被摸得差不多了。

  得知此人祖籍江蘇,早年家道中落,三歲喪母,十四歲繼母故去。現年二十四,因老師覺得他火候不夠,正在四處遊學中。

  原名鄭燮,字克柔,今秋首次進京,因思念家鄉,改名板橋。

  等一等,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姓鄭,改名板橋?鄭板橋?!

  媽媽咪呀,她出息了,她見到活的鄭板橋了!

  辛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再看向眼前這位平平無奇的書生時,那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我可以再看看你的畫嗎?」

  鄭板橋沉默讓開。

  辛夷不是沒察覺對方的不待見,先前是不在意,現在是顧不上了。

  手裡捧著那墨跡方乾的畫作,辛夷心中尖叫。

  乖乖,她真的是出息了,她正在見證一代名家誕生啊。

  胤礽奇怪,不明白辛夷這是怎麼了,雖然這秀才畫技尚可,但受年紀所限,也無過如此。真想看畫,便是瑚圖裡的師傅,也比他出色。

  「不錯。」

  辛夷 激動,她當然看得出對方的筆觸尚且稚嫩,可做人要有發展的眼光。

  「我膝下次子亦擅此道,鄭生可願將題詞補全,贈與我家次子。」

  鄭板橋沒什麼不願意,本來就被打斷了作畫的雅興,現在就只盼能趕快送走這兩尊大佛。

  他應了下來,去一旁補完最後幾個字。

  倒是他夫人徐氏,在剛才的對話中,已放鬆很多,好奇問起辛夷:「不知夫人次子今歲多大年紀,這么小就已經啟蒙,開始學畫了嗎?」

  其實更想要問問辛夷怎麼保養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徐氏哪怕看得出對方應該要比她年長得多,但依舊想像不出對方已是兩個孩子的娘親。

  難道是繼母?

  徐氏莫名和鄭板橋的思路接到一起,哪怕胤礽其實也並不顯老,可那一身氣勢,實在是叫人生畏。

  辛夷正盤算著,要怎麼把鄭板橋忽悠成弘晉的門客,是故對徐氏的態度也很不錯。

  因著想不起鄭板橋有什麼政績,不好送去弘晢那邊搗亂,但弘晉自幼得胤禌偏疼,再加上弘晴的關係,胤祉也願提攜兩分,手下養著不少文人,卻是條合適的路子。

  「哪裡,我家次子今年二十有一,再過兩年,孩子都該要啟蒙了。」

  別說徐氏,就是正在落印的鄭板橋,都差點手歪。

  徐氏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道:「親生的?」

  好傢夥,印是沒印歪,但一聽自己夫人這話,鄭板橋剛要將自己私印收起來的手一抖,那私印便掉到了桌上,滾啊滾,在地上磕碎了一個角,可是把鄭板橋心疼得不行。

  辛夷笑道:「是啊,親生的。說來,我長子正和鄭生同歲,怎麼,看不出來嗎?」

  徐氏倒吸一口涼氣,哪怕再是心知不妥,仍忍不住開口:「敢問夫人芳齡?」

  辛夷取過那剛剛完工的墨竹圖,輕輕吹拂,隨口道:「老身今年剛好四十整壽,所以鄭生不必如此避嫌,我這年紀都能夠做你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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