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二丫

  那邊的樹木略稀疏，顧眠定下心神之後，一眼就看見有一個人藏在那裡。

  

  她心尖都要懸起來了，可是她耳朵一豎，又像是聽見了小女孩的聲音。

  顧眠視力極好，很快就看見了一隻人手，嚇得她以為見鬼了。接著又看見了黑灰色的衣裳。

  她鼓起勇氣壯著膽子走了過去，只差幾步。顧眠在心裡不斷給自己打氣，三步.二步.一步。

  站定在那一塊地前，一鼓作氣扒開樹枝，原來是一個小女孩啊！

  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顧眠心下立馬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不是什麼恐怖的事情。

  可是對面那個小女孩卻是睜大雙眼，一臉驚恐地看著無意闖進來的人，接著迅速捂著頭，癱坐在地上，頭髮也是亂糟糟的披在肩上，露出來的布鞋還是破洞的，甚至裡面也沒有穿襪子，還有一個腳趾露在外面。

  顧眠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柔聲問她：「你怎麼躲在這裡呀？你爹娘呢？」她的聲音清亮中又帶著甜蜜。

  小女孩可能也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是壞蛋，抬起頭看著顧眠，顧眠這才好好打量她，卻發現她的手指甲縫都是黑黑的土，臉上也是灰撲撲的，嘴巴裡面還在嚼著些什麼。

  顧眠越來越覺得這個小女孩好眼熟，在腦中搜索了記憶，試探性地詢問道：「你是叫二...妞嗎？」

  小女孩抬眼看著顧眠，終於出聲了，她用警惕性的眼神看著這個過分漂亮的姐姐說道：「我叫二丫。」

  顧眠反應過來，她就是前幾天跪在地上和徐衍求情的那個女孩！

  她是牛大力和方春花的女兒，眼睛瞥到她手中揪著的樹皮，聯想到她剛剛咀嚼的嘴巴。

  顧眠忍不住掉眼淚，她本就是淚腺很發達的女生，卻又 住內心的翻湧，到底是衝擊到了她，這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小的孩子在啃樹皮的。

  「二丫，你躲在這裡做什麼呀，怎麼抓著樹皮不放。」

  顧眠白嫩的雙手握上了二丫髒兮兮的小手，二丫感受到了顧眠散發的善意，只是還是避開顧眠握她的手，因為她覺得這個漂亮姐姐好香、好白，她不敢靠近她，怕弄髒顧眠。

  二丫搖搖頭很小聲很小聲地說：「我.....餓，姐姐，我餓。」

  儘管她的聲音是如此的小，可是顧眠還是聽見了，她終於忍不住了，抱著二丫，撫摸她的頭，用最輕柔的聲音說道：「姐姐帶你回家吃東西好不好？」

  後來，二丫懵懵懂懂地牽著這位漂亮姐姐的手，跟她回了徐家。

  二丫事後想，自己那一刻是著迷了麼，明明平時的她如果別人這麼說，她肯定撒丫子跑了的。

  一進院子，只聞到滿屋的花香味，那位姐姐還打水給她洗手洗腳的。

  看見她忙前忙後的模樣，二丫忍不住掉眼淚，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人對自己這麼好呢。

  她第一眼就認出顧眠就是阿娘口中那個小賤人，方春花天天在家罵她，她自然知道她就是顧眠，那個會計家的女兒，阿娘說她是狐狸精、嬌氣鬼、黑心肝的人。

  二丫卻不覺得方春花是對的，她覺得顧眠是她遇見最溫柔的人，她抱她，牽她的手，而且還給她洗腳洗手的，一點都不怕髒，一點都不矯情，還給她煮吃的，對她可好了，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二丫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顧眠在灶房忙前忙後的時候，顧眠過來揉了一下她的頭，

  之後聽見顧眠說：「餓了吧，我還沒做好呢，你在這裡等一下姐姐。」

  之後轉身去房間拿了東西，二丫眼尖，一下就發現她拿了花花綠綠的包裝紙，這個是水果糖！

  她看過同村的小孩吃這個，她每次都是去撿人家扔下的糖紙，舔一舔，上面的味道是她吃過最好吃的味道。

  顧眠把糖放到二丫手中說道：「這個是水果糖，你吃啊」

  二丫卻搖了搖頭，擺了擺手，她不敢拿。

  後來顧眠強硬地塞了一顆到她的嘴裡，二丫吃到之後，只覺得水果糖比她之前舔到的味道更好，甜滋滋的，果然很好吃。

  見二丫終於沒這麼緊繃了，顧眠不好意思的說：「奶糖更好吃，只是我吃完了，下次再給你奶糖吃。」

  二丫只覺得自己和做夢一樣，人都要飄起來了，這是真實的嗎？

  顧眠讓她在餐桌坐著，自己轉身去撈鍋里的面了，

  顧眠做了清湯麵，香氣撲鼻，奶白色的湯汁，裡面顧眠放了一大勺豬油和蔥段，上面還有一顆雞蛋，二丫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顧眠看她不敢吃，把面推到了她面前，有些嚴厲的說：「快吃，不吃我就生氣了。」

  二丫這才開始吃麵，她一吃就開始狼吞虎咽，像是從來沒吃過飽飯的模樣，顧眠心疼的看著二丫，這丫頭剛剛和她聊了一下天，這才八歲啊，天天吃樹皮什麼的，牛大力和方春花吃剩的才給她吃。

  八歲的還是瘦骨嶙峋，看上去怕是六歲都不到呢

  她人這么小，更小的時候去河邊洗衣服，差點被河水沖走了，這兩貨也不關心奄奄一息的二丫，只關心衣服是不是被河沖走了。

  讓她干全家的活計，時不時還要去上工，把大人的也幹了，牛大力、方春花一發現家裡哪不乾淨了，就毒打二丫一頓。

  二丫甚至從小到大都是住在雜物間，連床都沒有，只有一個草蓆，想到這裡，顧眠覺得做人父母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心裡越發酸澀。

  想到這裡，顧眠覺得再也忍不住眼淚，低聲啜泣起來，二丫被嚇了一跳，跳起來，安撫顧眠，稚聲稚氣地說：「姐姐不哭，姐姐不哭，吃...荷包蛋。」

  顧眠一看，碗裡的面吃的乾乾淨淨，只留下了一顆荷包蛋，這傻孩子為她留下來的呢，怕是知道雞蛋也很金貴，不敢吃。

  顧眠抹了摸眼淚，和二丫說：「姐姐沒哭，姐姐只是眼淚進沙子了，二丫你吃啊，這蛋涼了就不好吃了，姐姐吃飽了，你趕快吃。」

  二丫心想哪來的沙子啊，她很早熟，從小混跡於各種人情世故里，懂得恐怕比她還多呢。也不表現出來，只是吃了那顆荷包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吃過飯之後，二丫自己去把碗洗了。顧眠看她這樣懂事，心裡又是一陣難過，不過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因為大人情緒不好很容易影響到小孩子，她不想二丫能感覺到。

  之後，顧眠還幫二丫洗了頭髮，剛剛揉她的頭髮，顧眠只覺得她肯定很久沒洗頭了，怕是都有虱子了，她沒有一點嫌棄的，溫柔地打來了水，幫二丫洗頭。

  後來兩人都在院子裡縫香包，聊天。

  二丫居然還會縫東西，針腳似乎比她還密，顧眠很驚訝，二丫只是淡淡地說，牛大力和方春花的衣服都是她補的，所以她才會。

  用碎布把曬好的桂花塞進去就完成了，顧眠慢慢的縫製，聽二丫說她的故事，一時氣憤，顧眠還扎到自己的指頭了，十指連心，可真疼，指頭滲出的血跡滴到了香包上，她可太疼了，可是在小孩子，面前，顧眠還是忍住了。

  「姐姐，這是給徐隊長縫的嗎？」二丫眨了眨眼睛、俏皮地問。

  顧眠紅著臉說：「才...才不是呢，我放我自己衣櫃啦，他一個男人，用這個做什麼啊。」

  可是鬼精鬼精的二丫沒有拆穿顧眠，也笑嘻嘻選擇不談這個話題。

  一個下午，完成了三個香包，時間也就過去了。

  二丫說，她要回家了，不然方春花看不見她會生氣的，顧眠也只好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