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長安亂
2024-06-11 02:04:04
作者: 隨便老哥
「陛下是並不看好現在的屯田?」荀彧問道。
雖然他之前因為不均,確實造成了一些麻煩。
但這件差事在荀彧自己看來,還是辦的很不錯的。
這一望無垠,廣袤的田野,便是最好的證明。
結果卻被皇帝一句話直接否定,他這心裡聽的就不是很舒暢了。
「屯田之事,朕還是非常看好的。但供給百姓口糧,只應該在最開始的時候用,往後是絕對不能用的。」劉辯說道。
若是不看好,他也就不至於費盡力氣的去做這些事了。
大鍋飯的時代雖然劉辯自己沒有經歷過,但他在歷史書上學過。
那個年代,餓死了無數的人。
「文若,你應當清楚,一個人給自己幹活和給別人幹活,一定會是兩種態度。」劉辯語重心長的說道,「當他們知道自己這活不管幹的是好還是壞,朝廷都會給他們發一日口糧的時候,他們幹的活,一定會流於表面,只是簡單的完成你所交代給他們的任務。」
其實道理是很簡單的。
但人站的位置和角度不同,這些簡單的道理,有時候就是看不到。
荀彧思索片刻,看向劉辯的目光中頓時滿是欽佩,「陛下之言,當真一針見血!」
劉辯自己自然是沒有這麼狠辣的眼光的。
真要說道一下,也只能感謝他曾經多看了兩本書。
士孫瑞在一側納悶的問道:「可是陛下,若不如此,我們該如何繼續屯田?」
「此事需要循序漸進,急不得。」劉辯也在思考此事,「先用獎懲的方式吧。」
荀彧、士孫瑞:???
劉辯說道:「京兆百姓捨棄家園,放棄田產的原因有很多,但歸根結底最為主要的還是接連不斷的兵災。百姓需要有一定自保的能力,此事你二人自行琢磨該以何種方式,閒時為兵,忙時為農,可以以朝廷的名義組建部曲,保護土地。」
「只要百姓肯在此地留下來安心種地,起碼第一步便已經是成功了。可以對做的好的百姓賞賜田產,對做的不好的百姓予以懲戒。」
荀彧暗暗將皇帝所說的這件事記下,然後問道:「陛下,賞賜的田地是否應當有上限?」
「自然是要有上限,按人口給與一定上限的田產賞賜之後,可以改為其他的賞賜。對於一個勤勤懇懇的百姓而言,朝廷能給與他的賞賜很多。」劉辯笑說道。
這個上限空間,可不是一般的大。
劉辯所想要的田地的最終形態,一定是百姓自主拓荒耕種,為朝廷繳納一定的糧食,而不是由朝廷組織百姓耕種,這本來就是本末倒置的。
「不管是什麼地方來的百姓,只要他們肯在此落戶耕種,都應當給予方便。獎懲也並非是要你們一年只獎勵某幾個人,你們可以獎勵很多的人,拿到田地的人,一定會成為沒有拿到田地之人的榜樣和標杆。」劉辯說道。
「甚至你們還可以就近建宅子嘛,農閒之時,大家一起出力建造。但宅子依舊還是賞賜給那些做的好的人。牛羊等牲口,同樣也是如此。」
「你們不可能在往後的數年裡一直蹲在此地盯著屯田,你們應該做的是在未來的幾年後,讓這裡的百姓主動交糧給朝廷。」
荀彧每次聽皇帝說話,都能長一些新的見識。
今天,他又長了。
荀彧自認為自己對屯田之事,現在做的也算是駕輕就熟了。
可一聽皇帝說的這些,他忽然間意識到,原來屯田還能這麼幹。
「陛下之言,令臣茅塞頓開,如醍醐灌頂!」荀彧心悅誠服的說道。
這話聽著好像就是馬屁,可這還真是荀彧完全發自肺腑的。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屯田並不僅僅是屯田,能幹的事情是很多的。當百姓開始為了自己的房子、田地,以及未來的前途開始拼命的時候,這裡將再也不懼兵災!」劉辯說道,「一座兩萬多人的屯田營,任誰也不敢輕視。」
荀彧思緒萬千,皇帝這一番話讓他聯想到了很多的東西。
但他還需要好好的思索整理一下。
劉辯在田野里轉了一圈之後,重新回到了寨子裡。
這座完全依照軍營形勢建造的寨子,便是荀彧屯田營的大本營。
荀彧的思路其實還是挺好的。
將流民收攏到一起,一個寨子,一個寨子的建。
在整個京兆尹死氣沉沉的荒蕪氛圍中,這裡算得上是實打實的希望田野了。
劉辯的晚餐依舊是羊肉。
只不過這一次是烤的。
劉辯坐鎮指揮,英林當了一把大廚,荀氏叔侄二人打下手。
在羊肉剛好上桌的時候,皇甫嵩風塵僕僕的來了。
「你該不會是刻意等著朕將羊肉烤好才進來的吧?」
在皇甫嵩行禮過後,劉辯笑著打趣了一句。
皇甫嵩笑了起來,「臣謝陛下恩賞。」
「來,為太尉看酒!」劉辯哈哈笑著喊道。
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皇甫嵩這鼻子也是夠靈的。
他這前腳剛到,後腳他就來了。
皇甫嵩的探馬應該撒出去的足夠遠,否則肯定注意不到他到了京兆尹。
燙的溫熱的醇酒被小黃門端了上來。
皇甫嵩看了一眼小黃門,身體本能的做出了戒備的姿態,然後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從前大家對小黃門這些宦者的認識,多是軟弱不堪,心胸狹隘等。
但現在,得益於當今這位少年皇帝,小黃門已經差不多和蛇畫上了等號。
他們下手刁鑽又狠辣,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給你背後來一刀子。
這都已經快成為公卿們的普遍認知了。
皇甫嵩名義上的接風酒還沒完全咽下肚,就開口說道:「陛下,牛輔死了!」
「怎麼死的?」劉辯問道。
皇甫嵩詳細說道:「董卓伏誅後,牛輔雖名義上統御著西軍,但其實內部已經混亂不堪,李傕等人對牛輔皆不信服。昨日夜間,叛軍營中忽然發生一陣混亂,臣也是事後得知,牛輔因為那一陣混亂,就以為有人要殺他奪軍,於是卷了金銀細軟,帶了幾名親信,準備跑路。」
「結果他的那幾名親信見財起了異心,竟是將牛輔殺了,將他的首級送到了臣的軍中。」
「陛下可需一觀?臣帶來了!」
劉辯正好將一塊羊肉往嘴裡塞,聞言含糊說道:「吃飯呢,就別影響大家的胃口了。」
「唯!」
「馬騰、韓遂有什麼動靜嗎?」劉辯問道。
「朝廷的使者西去已經好幾天了,但並沒有任何的異常,韓遂甚至於將斥候都撤了回去,臣現在也有些吃不准他們肚子裡到底憋著什麼壞。」皇甫嵩說道。
劉辯將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肉在蒜泥中沾了沾,狠狠咬了一大口,緩緩咀嚼著。
直到嘴巴有了多餘的空間,讓他能夠說話了,這才說道:「沒有消息,也許就是好消息。」
皇甫嵩頷首,繼續說道:「徐榮、段煨二人曾先後數次派人來見臣,言及投效朝廷之事,此事還請陛下定奪。臣以為,斬盡殺絕雖能一勞永逸,但卻會讓這些叛軍殊死抵抗,於戰事不益。」
「若朝廷能給他們一線生機,關中也能早日恢復和平。」
劉辯看了眼皇甫嵩面前還一口未動的羊肉,說道:「快吃肉,涼了就不好吃了。」
「唯!」皇甫嵩微微俯首應道。
劉辯風捲殘雲般料理了約莫二斤肉之後,端起酒樽淺飲著,等著皇甫嵩等人吃飯。
熊熊燃燒的火盆映照的所有人的臉都紅撲撲的。
遠遠一看,給人一種仿佛此時不是寒冬臘月,而是酷暑的錯覺。
直到皇甫嵩吃完了之後,劉辯才開口道:「皇甫太尉的意思是騙他們一下?」
「騙……」皇甫嵩愣了愣,這個詞讓他有些進退兩難。
「這個罵名讓朕來背便是。朕可以不當君子,但朕不能替數十萬的百姓原諒他們。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可戕害了他們的人,到了最後反而成為了朝廷的眾臣,這事要是辦了,朕晚上會睡不好覺的。」劉辯態度十分堅決的說道。
如果想要追求戰爭的利益最大化,那就只能騙。
在這個事上,劉辯是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原則的。
皇甫嵩很佩服皇帝的魄力,可身為將領,若徐榮、段煨投降,好處是很明顯的。
而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並不允許他在這樣的事情上,用騙這樣的小道。
騙來殺來,是真的會遺臭萬年的。
「陛下,西涼軍中,其實段煨算是一個……良將。」皇甫嵩用很不確定的語氣說道。
「良將?」劉辯眉頭輕挑,在他心目中,良將這個詞是一個絕對的褒義詞。
但看皇甫嵩那極其不確定的語氣,他對「良將」這個詞也不確定了。
「陛下,此人與其他的西涼軍將領大有不同。他駐軍與陝時,不但沒有劫掠百姓,反而還主動屯田,率軍幫助百姓耕種。」皇甫嵩說道,「臣與此人並未私交,只是派人刺探得知。」
「不過此人雖為良將,但似乎生性多疑,身邊並無真正信賴之人。」
劉辯現在對「生性多疑」這四個字,都已經產生強大的抗體了。
這些手掌兵馬的傢伙,似乎個個生性多疑。
他這個皇帝,現在好像也不例外的生性多疑了。
「太尉難得在朕的面前提起一個人,既然你如此看好段煨,朕可以允他投降。」劉辯頷首,「至於徐榮,騙過來殺了吧,正好就讓段煨動手吧。」
「戰場之上沒有君子小人的說法,我們求的只有最終的勝利!」
「……唯!」皇甫嵩被「騙」這個字搞得心情有些複雜。
冷不丁的,他忽然間有一種皇帝比他更適合為將的荒誕感覺。
不過,看看皇帝的行事手段,他若為將,也必然是一員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