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袁隗的《孝經》
2024-06-11 02:03:49
作者: 隨便老哥
在曹操的眼中,他看到的一群曾經光鮮亮麗的公卿大夫。
可在夏侯惇看來,那都是一群該殺的賊廝。
兩個人的聊天也因為夏侯惇這一句「該殺的賊廝」,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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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還是夏侯惇率先問道。
曹操搖了搖頭,「不,你說的沒有錯,他們的的確確都是一群該殺的賊廝。漢室垂危,他們每個人都有莫大的責任,朝廷公卿,若不是天下謀福祉,他們也就失去了活著的價值。」
夏侯惇神色微松,笑道,「只要我沒有說錯話就好,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我這張嘴。」
「你常常說錯話?」曹操笑問道。
「我是什麼樣的人,兄長難道還不了解嗎?」夏侯惇有些稍稍的鬱悶。
曹操說道:「我對你怎會不了解呢,但在我的印象中,你好像並沒有常常說錯話。」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陛下常常說,我兩個肩膀抬了個腚,腦子那玩意完全是擺設,還讓我多讀書。可兄長,你瞧瞧,我像是那種會讀書的人嗎?」夏侯惇嘟囔道。
曹操哈哈大笑了起來,「陛下讓你多讀書保證是沒錯的,你讀著便是,我相信你是能讀的進去的。人只要肯學習,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晚的。」
「兄長,我最最納悶的事,我經常說錯話,跟我脖子上這顆首級有什麼關係?」夏侯惇問道,他不解,甚至還有些氣憤。
曹操定睛看了夏侯惇片刻,「你確實需要多讀書。」
夏侯惇:……
「你方才說,這是陛下親手所烤?」曹操忽然問道。
夏侯惇像個鐵憨憨一般,立刻就非常興奮的跟曹操說起了這隻烤羊的故事。
曹操一邊聽著,一面一臉嚴肅的將羊蹄剔的乾乾淨淨的,甚至連骨頭表面那層骨膜都被他給颳了下來,「陛下竟然還有這樣的手藝,只是這終歸是小道,於治理天下而言,並無益處。」
夏侯惇忽然激動的拍著雙手,喊道:「陛下真神了,他就說兄長你一定會這麼說的。」
曹操低頭看著手中的羊蹄子,愣住了。
隔了好半晌,他才嗤笑一聲說道:「陛下當真是這麼說的?」
「我能騙兄長嗎?我記得可真真切切的。」夏侯惇拍著胸膛說道,「旁人可以說我夏侯惇不會說話,但休想賴我記性不好。」
「陛下……還說了什麼?」曹操目光幽幽問道。
「還說……」剛剛還在自誇自己記性極好的夏侯惇,摸了摸後腦勺,想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激動的說道,「我想起來了,陛下最近時常念叨著想讓兄長在河南尹練兵之類的話,不過……」
夏侯惇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曹操打斷,「別說了,這事我隨便聽了一耳,你就當沒說過。」
「為什麼?」夏侯惇疑惑問道。
「因為你該好好讀書了。」曹操拍了拍夏侯惇的肩膀,起身朝著北苑走去。
漢靈帝當年在這裡置兵十萬搞了個大檢閱,可見此地的占地面積到底有多麼廣袤。
劉辯現在真正利用起來的地方,只有經過他重新命名的北苑。
夏侯惇疑惑不解的跟上了曹操的步伐,「兄長,太后那個老妖婆讓袁太傅親自到西園教導陛下,是不是又沒按好心?」
曹操略顯驚訝,「在這個事兒,你算是看對了。但對太后的稱呼還是宜當尊敬,那不管怎麼說也是陛下的生母。」
「省得了,兄長。我就說吧,張遼那廝還非要跟我打賭,他那兩個肩膀上我看也抬了個腚。」夏侯惇搖著頭,宛若一名得勝歸來的將軍。
曹操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夏侯惇追著問道:「兄長心機深重,應該能猜到太后為什麼要這麼做吧?」
曹操面色微黑,「你到底是想誇我,還是想罵我?」
「自然是在誇讚兄長了,我為什麼要罵兄長呢?」夏侯惇反問道。
曹操搖了搖頭:……
無語了片刻,曹操還是給夏侯惇解釋道,「太后這麼做的目的可能有很多,陛下新皇登基,大將軍與太傅同錄尚書事,職典樞機,朝廷對於天下大事的處置,幾乎皆出自這二人之手。」
「如今大將軍正在此地歡快的當匠工,壘磚、砌牆。那麼最要緊要的,可不就是太傅了。也許太后是想藉助太傅在朝中的權利,以陛下任性妄為的理由,壓制陛下的權利吧。」
「但,來了,可就走不了了。我大概也就可以趁機脫身了,算好事。」
夏侯惇聽的雲霧繚繞的,「來了,就走不了了?」
曹操冷笑了一聲,「袁太傅一直以為他是躲藏在暗中的狐狸,對漢家天下只手拿捏。可殊不知陛下才是真正的虎狼,一隻自命不凡的狐狸鑽進了虎狼的巢穴,你覺得他還能全須全尾的離開嗎?」
「太后眼中的機會,難道就不會成為陛下的機會嗎?哈哈哈。」
「此事其實是很有趣的,一位只算了兩步的人,竟妄圖去算計一位已經算了百步的人。」
夏侯惇是徹底的聽迷糊了。
他打了個哈欠,一臉苦悶的擺了擺手,「算了,兄長,我就不配聽這些事!我看我還是去練兵吧,真期待這支軍隊拉出去的樣子。吃的好,練得狠,打人一定很兇殘。」
曹操:……
……
北苑有一座宛若民居的竹屋,名字也叫竹屋,是劉辯現在的居所。
竹屋之南,是一片廣袤的花海。
綠竹、假山布列其中,再引潺潺活水環繞,花海便被分割成了一塊塊別有雅趣的小空間。
熱衷於自己動手的劉辯,正在親手製作一架水車。
他準備將活水引過來,做一個淋浴裝置。
「袁太傅今日準備為朕講點什麼?」劉辯很有耐心的烤著竹子,一面問袁隗。
袁隗最近在曹操的折磨下瘦了很多,黑眼圈濃重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骨頭架子。
他拱手行禮,說道:「『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老臣今日為陛下講孝。」
「朕大不孝,太傅可以不用講了。」劉辯乾脆利落的表示拒絕。
他並不知道《孝經》到底講的是什麼東西。
但他知道何太后讓袁隗來給他講孝的原因,所以,就大可不必了。
「老臣也以為陛下不必讀《孝經》,《大雅》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德。陛下思念著祖先的榮光,而勤修自己的德行,老臣以為是大孝。臣在為陛下講《孝經》,卻從未有人為太后講過《孝經》。」袁隗說道。
劉辯不由有些意料之外的驚愕,「袁太傅,朕可理解為你這是在拍朕的馬屁嗎?」
「臣非是奴顏婢膝的閹宦,一言一行皆出乎心意。」袁隗說道。
趙野眉頭一掀,默默站到了袁隗的側後方。
劉辯只是看了一眼,卻也並未制止。
「朕聽聞一個士人最大的孝道便是對君王的一心一意,太傅以為你的那兩位子侄算是不孝之人嗎?」劉辯含笑問道。
「乃大不孝之人。他們遺棄了族人就已經是大不孝,更遑論,他們拋棄了自己的君主!」袁隗扼腕嘆息道。
看著這老頭真情流露的模樣,讓劉辯不得不佩服《孝經》的強大。
果然讀書多的人就是厲害,連說話都能說的進退有據。
「既然如此,那朕誅他九族是不是很合理?」劉辯笑眯眯問道。
袁隗泰然自若的回答道:「大不孝乃五刑之首,以九族之罪論,合情合理。」
「那就有勞太傅親自為朕寫一篇檄文吧,就以《孝經》為題。」劉辯說道。
「臣遵旨!」袁隗再度拱手說道。
他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教書機器,除了信手拈來那些典故的時候,會眉毛微微上揚之外,其他時候,全程一張死人臉,完全面無表情的。
袁隗讓小黃門為他送來了文房四寶。
但就在他準備直接開寫的時候,劉辯卻忽又說道:「此事先不著急,袁太傅還是好好琢磨琢磨再下筆,朕不要求辭藻多麼華麗美觀,唯一就一點,言辭必須鏗鏘有力。」
「唯!」袁隗完全沒有任何意見的就應下了。
「先幫朕將這些竹子處理了吧,中間掏空,兩端做成這個樣子!」劉辯拿了兩個樣品給袁隗指了指。
始終面無表情的袁隗,在聽到皇帝這個命令後,臉上罕見的出現了愕然之色。
他大概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給他安排這樣的差事。
他蹲了下來,仔細端詳了一下那兩根竹子,問道:「陛下準備將此物作何用途?」
「水管。」劉辯隨口說道,「將竹子以這樣的方式首尾相連,中間以桃膠粘連麻繩密封。」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現代的方式了。
劉辯曾經考慮過銅管,但想將一塊銅,做成密不透水的管子,可不容易。
而且那東西是錢吶!
他這個工程做下來的耗費,可一點也不小。
「老臣明白了。」袁隗應了一聲之後,脫掉外面的官服,就開始有樣學樣的製作竹管。
這是一個非常有耐心的老頭,做事非常的細緻。
除了剛開始的時候,這老頭忽略了兩根竹管連接處要尺寸一致,導致搞廢了一根竹子之外,剩下的都做的相當不錯,甚至可以用精緻來形容。
沒多久的時間,袁隗就熟悉了水管制作的所有流程。
再之後,他篩選的竹子竟然比劉辯自己弄得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