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1 二層

2024-06-11 00:56:57 作者: 戎衣公子

  衛槐君雖然心裡不待見靄宋,但他並不懷疑他的本事。

  方才看似漫不盡心,其實他已從靄宋眸中看見了銘記的痕跡。

  過目不忘本就不是一向技能亦或者是本事,它是上天饋與的天賦能量,有人愛之如寶,可真正擁有的又未必喜歡。

  世上紛雜的事何止千萬,糊塗一輩子未嘗不是幸福一輩子。

  少時遠走九州,踽踽獨行的記憶,永遠不會隨著時間過去而消褪,這就是過目不忘給他最大的悲哀。

  所以靄宋一直漠視著自己的能力,也並不想拿此為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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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槐君沒有辦法再給他一次記憶的機會,

  話音落後,他已經縱身躍過門檻,腳尖輕點,飛身到了鼓面邊沿處。

  這樣頎長的身形,他竟沒有弄出一點響聲來,連鼓面都只是輕微搖擺,震出幾道鼓紋來。

  秦深已看明白了鼓面上的玄機。

  如果沒有按照門上紋路圖變化的規律,來依次捶響鼓面上的各個鼓點位置,他們不僅上不了塔樓,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她看向靄宋,見他收起了一貫閒適恣意的玩味態度,正色闔眸,仍由腦中一點點四散的碎片翻飛四合,最後拼成一副連動的畫面……

  「第一落,左上方三格四分處,花心托蕊。」

  他吐字清晰且快速,一句話如箭離弓弦,朝著衛槐君立處擲去。

  衛槐君耳風一過,瞳孔便驟然一緊,他腰身輕盈,整個人如飛鶴騰雲,輕悠悠躍身而去,絲毫無差地落在了一個鼓點位置!

  一聲沉悶隆隆的鼓聲震來,在塔基里更顯回聲空曠。

  「第二落,右下方三進格五分處,莖葉蜷舒。」

  兔起鶻落,果斷出手。

  衛槐君手一撐,輕柔托在鼓面上,整個人一個後空翻騰起,衣袂飄決。

  他從鼓面的一端燒到了另一尾,腳尖一點,恰似無力,卻四兩拔千斤,重重一聲鼓點隨後傳來。

  「第三落……」

  「第四落……」

  一共十七落。

  靄宋一個不差盡數描繪在最準確的地方。

  而衛槐君更是分毫必究,害怕一點誤差敲擊出來的鼓聲有誤,會前功盡棄,白白耗費了如此機會。

  最後一聲鼓聲傳來,衛槐君手一撐,從鼓面上躍了下來,重新回到了門外。

  秦深偏首看去,他雖神色淡定,可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畢竟像這般控制著自己腰身,在鼓面上聚精會神的落下鼓點,並不是什麼輕鬆的活兒,一招踏錯便是生死一線。

  所有人摒棄凝神,目不轉睛地盯著鼓面瞧著。

  見它絲毫沒有異常,於是漸漸焦急起來,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敲錯鼓點了?

  「在等一等。」

  衛槐君示意眾人按捺下心頭的浮躁。

  漸漸地,極為輕聲的機拓聲響起,這聲音越來越重,從鼓面一直衍生到四周!

  眾人抬眸看去,見頭頂牆壁上突然伸出四根房樑柱來,這柱上頭攀著一條金色的蟒蛇浮刻——和燭九陰倒是有幾分相似。

  「喀」一聲!

  一方半丈寬的石方格從上頭打開,露出了第二層的大約的輪廓。

  成功了?

  靄宋長長抒了一口,想向衛槐君投去一個合作愉快的眼神。

  可衛槐君根本沒有搭理,只是逕自攬過秦深,帶著她躍身掠到了柱子上,踩著盤踞的金蛇背脊,往第二層竄去。

  靄宋忍下滿肚子腹誹,只好自己一點點往上爬去。

  等眾人來到了第二層,先迎面被陰森的冷風吹得毛骨悚然。

  好黑啊!

  *

  黑暗中,秦深清楚的感受著衛槐君捂在她嘴上的手——

  手心微涼,他獨有的冷香混著血腥之氣,融洽成了一種很特別的味道。

  他們躲在一處三角稜鏡內凹處,成了這整個房間的視線盲點。

  第二層黑暗難辨,即便是靄宋從他們面前走過,都不一定能夠看見他們。

  氣氛太過安靜,秦深聽著自己砰砰的心跳聲,腦子卻轉得飛快。

  這個浮屠塔並不是一個墳墓,而像是一戶人家,只歡迎特定之人安全的進去,或許是那位鐵血將軍的後人?

  否則,她沒辦法想像,為何要搞這些花頭?

  如果如她所想,大門的鼓舞開路是為了篩選進入浮屠塔的人,那麼第二層或許也是個二次篩選。

  試想將軍子嗣一脈千年,始終香火不斷,如若後輩們忘記了門上的花案變化,敲不出戰鼓上的機關鼓點,他們是不是就進不了這座浮屠塔了?

  答案是否定的。

  世界上必然有靄宋這類天賦異稟的能人,能夠只憑這麼一眼記憶,就將這所有的花案變化一點不差的記下來。

  但是他們終歸不是將軍的後人,沒有辦法接近家族的秘密,所以他們為子孫考慮,設置了另一道屏障,過濾掉所有外人。

  秦深念至此,不由看向了邊上的衛槐君。

  衛戚將軍的遺書中有陵墓的地圖,而衛槐君也早早知道了紅刺花的作用,甚至小的時候就來過一次。或許,那位千年前的鐵血將軍姓衛?衛槐君是他的後人?

  秦深心思紛亂,猜測種種,沒有發現衛槐君的情緒變得沉重了起來。

  漆黑的眸光里,泛著幾分輕蔑的諷意。

  良久見他不說話,她還以為這裡有危險,故而壓低了聲問道:

  「怎麼了?」

  「沒事。」

  衛槐君啞然開口。

  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明白,在浮屠玉塔上的一切,那些家族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早已隨著時間扭曲和人性的貪婪,漸漸走入覆滅的深淵。

  它貽害了後代無辜的子孫,永遠為這個姓氏所累。

  他並沒有再開口,因為太簇、酉蘇他們已經爬了上來,地面兒很滑,像是塗過一層蠟油,到處都是滑溜溜的。

  但是他們沒有第一時間找到衛槐君和秦深。

  「人呢?」

  靄宋空曠的刺戾聲飄蕩老遠,整一片黑暗寂靜無聲,周遭反光著斑駁的光點,像是從玉壁外頭照進來的,又像是裡頭的折射光源。

  太簇也發現了不對勁。

  他掏出火摺子吹出了火星,揚著手照了照周遭的環境,泛著銅光的落地鏡倒映著他們無數的人影,把空蕩的塔層擠得滿滿當當的。

  靄宋試著喊了聲秦深的名字,可沒有任何人應答。

  剩下的人心裡發起毛來,衛槐君是何等人,竟也不知所蹤,看來他們是碰上棘手的事兒了。

  戒備心起,太簇率先邁開了步子,朝著前頭邁出了一小步——

  就在此時,只聽咣當一聲脆響,一塊銅澤鏡面整個碎了下來,砸在地上成了碎渣子。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所有人心中一擰!

  紛紛朝著破碎的鏡面後看去,可鏡面之後仍是鏡子,倒映著他們如臨大敵的緊張臉孔。

  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戒心稍有懈怠,不遠處的另一塊鏡面立即碎裂,比第一次碎得更決絕!

  坐以待斃不是他們的風格。

  太簇率先竄出了步子,一拐一繞便繞進了稜鏡堆裡頭,一眨眼便沒了蹤跡。

  靄宋提劍在手,穩穩拿捏在了手心中。

  突然劍柄有些滑膩,他心有疑惑,低頭看去,只見寒光劍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層血塊,被他手心一搓,化開了一手心的血漿。

  哪裡來的血?

  他與太簇對視一眼,將火摺子照向了地面,上頭竟凝著了一層血脂!

  怪不得腳下這麼滑膩!

  像是為了印證他心中猜測,一滴泛著腥臭的血從上落下——

  一滴兩滴,緊接著,像下起血雨一般!

  抬頭看去,他們明顯看見了天花板玉石上布滿了細密的小裂紋,這猩紅黏稠的血液此刻正從這些裂紋縫隙中滲透。

  上面有人?難不成是他們?

  這樣子的想法一旦闖進腦中,擔心就再也揮之不去。

  靄宋眉頭深蹙,站在他身邊的太簇臉色亦是好不到哪裡去。

  「八成在上面,分頭找路!」

  「好」

  兩人相視一眼,互相散了開。

  可不等他們走出幾步,突然聽得一聲靄宋的大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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