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9 放棄他

2024-06-11 00:56:54 作者: 戎衣公子

  毒牙淬毒,粘稠的毒液纏流在牙齒上。

  一隻眼血紅流血,另一隻眼是愈來愈渾濁的腥黃。

  蛇信嘶嘶吐著,戒備森然。

  衛槐君踱步走到了它的跟前,甚至連身子都十分單薄。

  但他有著最張揚的氣勢,只是在那一站,便把天地比了下去。

  

  燭九陰習慣了獵物的恐懼、掙扎、求饒,但它也識得挑釁和譏諷。

  所以當有人以這般輕蔑的架勢挑戰它時,它渾濁的眼珠一點點光芒黯淡下來,慢慢匯籠成蓄勢待放的怒火!

  沒有人能直視它的眼睛。

  它代表地獄的冥火,將要燃燒塵世間的一切貪婪虛妄。

  可它殺不了兩類人,一類是正氣凌然,至純至陽的好人,一類是陰魅邪毒,比幽冥更暗上幾分的壞人。

  衛槐君,又屬於哪一種人?

  饋之以輕蔑的冷笑,他閃身便逼近燭九陰一丈以內!

  先是被輕蔑挑釁,而後它又被他周身騰起的殺意驚了一跳。

  燭九陰怒氣橫生,它試探敵情的嘶嘶聲慢慢褪去。一陣風過,它已如電閃一般飛身向他撲了去,連門縫也顧不上堵了!

  龐然大物一離開,玉門繼續在水動機關的引導下緩緩開了起來……

  *

  在衛槐君加入戰局後,整個場面的局勢便不一樣了。

  再也不是壓制性的一邊倒,而是有了掣肘牽制。

  這種改並不是因為衛槐君的力氣有多大,身手又有多好,足以和這麼一頭巨型蛇蟒相對抗,而是場中的風水和士氣發生了轉變。

  他未執一言,但卻十分順其自然的成了三個人的核心,讓所有人以他的想法對敵,將四散的力量凝成了一個整體,取長補短,各有分工。

  對燭九陰的游擊騷擾,不痛不癢的切膚割肉。

  左一刀,右一劍,打完就跑,耍著它團團轉。

  這一切消磨著燭九陰最後的耐心,在門縫完全開啟的那剎那,它衛槐君發起了最後的生死擊殺!

  所有人屏息,等待著衛槐君的後招,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發生了!

  那人不閃不避,反而是勾起一抹挑釁的涼薄笑意。

  他直視著飛身撞來的燭九陰,笑意更深,囂張氣焰騰然而起!

  燭九陰尖銳的蛇牙一口咬穿了他的肩膀,血盆大口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見蛇口肉壁上泛著黑色稠絲的血肉。

  「走!」

  衛槐君抬手,牢牢夾住了蛇首,朝著蛇後的秦深冷聲道。

  ……

  走或不走,只是信不信任的問題。

  如果她不信他,那她大可奮不顧身的留下來,用毫無用處的肩膀替他分擔一絲痛處。

  那樣,最後的結局不過是兩人共同葬身蛇腹,她會痛,他的痛也不會少一分。

  不過愣怔片刻,她就已做出了決定。

  銀牙一咬,她迅速揪上酉蘇的衣領,將他率先丟進了地宮門後,然後自己也閃身進去,朝著外頭的太簇和靄宋喊道:

  「你們快進來!」

  靄宋稍有猶豫後,也跑進了玉門。

  只有太簇不依不饒,眼中只有衛槐君一人,絲毫沒有把秦深的話放在耳邊。

  衛槐君冷眼一掃,扭頭怒聲道:

  「快滾!」

  「不走!」

  太簇眼角燒得通紅,他腰後發力,朝著燭九陰撲去,卻被它的大尾一掃,擋開了一丈遠。

  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太簇傷了內腑,連起身都有些困難。

  靄宋立刻躥了出去,抱住他沉重的身子,一點點往後拖去,罵道:

  「不省心的東西,真重!」

  秦深見人都進了門,忙看向酉蘇道:

  「把玉墜取出來,關門!」

  「瘋了?他還在外面!」太簇吃驚地看向她。

  「我知道!」

  她比誰都知道,也比誰都擔心他的安危!

  渾身緊繃,跟命運爭取那麼一絲的生機。

  她太過緊張,連聲線都在發抖。

  可她自己並不清楚,她的眼中的冷靜有多麼無情,讓所有人誤以為她為了自己的性命幾乎要放棄衛槐君。

  靄宋自打被第一個丟進來後,一直沉默不語,他隱在陰影中的他看向秦深的神色,良久後方慘然一笑,心中暗道:

  也罷,我願遂了你的心,壞人我來做吧。

  他的舉動令眾人不妨!

  迅速閃到了門邊,他伸手摸上了外頭的嵌槽——

  手指一摳,竟將虎頭指環整個掰了下來。

  指環取下,機拓聲再次響起!

  門縫緩緩閉合,投在門後的光影遊走,將秦深的忐忑照得無處遁形。

  *

  仍在血口中的衛槐君聽見了關門聲。

  心裡一塊巨石落下,他的笑容更加張揚,甚是無謂地直視燭九陰濁黃的單眼。

  他指骨咯嘣響了聲,緊接著,便似一道疾風利箭,狠狠捅進了蛇口上顎之中。

  燭九陰吃痛,想鬆開他的肩膀亦是不能。

  它只覺血肉被那隻手翻攪著,振盪著所有的痛覺感知。

  燭九陰幾乎瘋狂!

  它帶著衛槐君撞向一邊的石頭壁,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尚且顧不得,它一門心思地想著掙脫他,掙脫那隻翻攪著上顎血肉的手!

  「想逃麼?晚了……」

  衛槐君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臂膀承載著脫臼的力道,狠命向上破去!

  手骨從堅硬的蛇皮中破出,帶起四濺的血花,迎頭蓋臉濺了他一身。

  面對這等巨蛇,已是傷敵一萬,自損七千。

  他面色蒼白,臉上沾染上的鮮血更顯猩紅。

  燭九陰尖利一聲慘叫,它頭猛得一甩,撞上了正在一點點閉合的玉石門。

  衛槐君順勢掙脫了它的血盆大口,肩頭撞上玉門,重重摔在了地上。

  指尖撐地,他勉強站了起來。

  地上、門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跡,分不清是燭九陰的還是他的。

  燭九陰顫抖著巨大的身子,它的蛇首上此刻有了兩個大窟窿,血流不止。

  它用毀天滅地的惡毒恨意死死盯著他!

  仿佛這是它這一生遇見最大的敵人,它要殺了他,不死不休!

  隆隆聲漸漸微弱了下去,秦深終是忍不住了,她淒聲喊道:

  「衛—槐—君!」

  衛槐君心中一顫,立刻扭首望去——

  見門縫中秦深秀眉緊縮,雙眸里儘是顫不能已的畏色。

  她已經做完了她覺得應該做的事,將一切命運交給了他,她給與了他所有的信任,這份信任牽同樣也連著她的世界。

  他不是沒有想過讓那道門就那樣閉合,有太簇在,她會安全無虞的離開。

  可就在看見她的眼神的剎那,他改變主意了。

  生死離別的痛楚,他不願她再一次經歷。

  燭九陰並不是這一道石門可以阻擋地住的,這一點他很清楚,但他不想當英雄了。

  他已是她的世界,無法置身事外。

  以生死為藉口的溫柔遣返,才是對她心中執念信任的褻瀆。

  說好的白頭偕老,少一刻都算功虧一簣!

  兩心望如一,秦深期盼的眼神,被越來越小的門縫陰影遮擋地不見神采,絕望一點點溢出,那些是比傷口更令他痛的鴆毒。

  愛,有時候快於本能。

  他的理智尚未能說服自己,可身體已經衝進了門縫之中,抬手將她牢牢錮在了懷中!

  身後是阻擋一切的黑暗,大門終是在最後一刻,關得嚴絲合縫。

  徹底隔絕了外頭的血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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